目送著沈亦晨離去,喬安娜的臉上漸漸浮現出奸笑,手裡掂著那個相機,須臾之後,忽然仰頭大笑起來。舒歟珧留
銀灰色的邁巴.赫停在陶然雅居的樓下,駕駛位的車窗降下一半,外面的地上丟著幾個煙頭。沈亦晨的臉色不太好,整個人顯得很頹敗,雙眼出神的看著那扇屬於他的窗戶,手上還夾著一支煙。
他在樓下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了,抽了一整包煙,卻始終沒有回家。
其實自從他十四歲學會抽煙,今天是他這麼多年以來抽的最多的一次,曾經年少狂妄時,以為抽煙是一種炫耀,是男人成熟的標誌,後來才發現它只不過是一種感情的宣洩。
他已經很少有這樣抽煙的日子了,但是車上始終會放上一包嬗。
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心理有些退怯。
他怕推開那扇門,看見的就是郁歡憂傷難過的臉,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會這麼在意她的情緒,但他知道的是,他現在確實已經背棄了郁歡一次。
沈家歷來有嚴苛的家訓,男人可以花名在外,逢場作戲都可以原諒,但必須要對自己的女人忠誠擴。
這件事若是被父親知道,怕是又要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他明明沒有任何和喬安娜做過的印象,可是床單上的血跡還有那些凌亂的被單,都不像是假的。
沈亦晨將視線移開,頭無力地靠在座椅上,閉著眼晴歎了口氣,許久之後,才緩緩地推開車門。
解開指紋鎖,沈亦晨的手握在門把上,頓了好一陣,才咬牙推開了門。
屋裡很靜,沈亦晨換了鞋,視線四處搜尋了一下,這才聽到了一道輕淺的呼吸聲。
他順著那個聲音看過去,郁歡抱著手臂,緊緊地瑟縮在沙發的角落裡,皺著眉正睡著。她看上去應該睡得不熟,也睡得不好,臉皺成了一團,不時地微微抖動一下,應該是覺得有些冷。
沈亦晨咬了咬牙,輕輕地走向沙發,在她身邊緩緩的蹲下。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嘴唇輕輕地打顫,還低低的意語著,具體說了什麼,卻聽不清,可臉上卻有著失落和受傷的表情。
她昨天就是以這樣的表情睡著的?
沈亦晨的薄唇微抿,視線在她的身上逡巡著,復又看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抬起右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像是在感受他們的孩子。
她已經懷孕這麼久了,就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嗎?怎麼還能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沈亦晨皺了皺眉,抬起手指將她散落的髮絲攏了攏,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才從她的脖頸下穿過,動作輕柔的將她抱起。
他還沒有走起來,郁歡就已經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大約是剛剛醒來的緣故,她的眼睛有些發紅,努力的睜了睜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低啞而委屈的開口道:「亦晨……」
她還沒說話,聲音卻已經哽咽的沒了調子,眼裡瞬間積聚起了淚水。
「你去哪裡了……」郁歡咬著唇,眼裡含著淚,聲音顫抖的問他。
「我……」沈亦晨有些支支吾吾的樣子,他還橫抱著她,微微垂首對上她悲涼的視線,目光變得有些躲閃。
他定然是不能告訴她,他去了哪裡的。
沈亦晨臉上的肌肉緊繃,有些緊張的看著她,想了片刻,才緩緩的說:「我去一個朋友那裡喝酒,喝的有點多,就沒有回來……」
他沒有具體說是誰,雖然郁歡和他的朋友不怎麼熟,但她如果要問,也一定能問出來。
郁歡看著他躲避的目光,心裡的不安和懷疑越擴越大,憑著女人的直覺,她知道,沈亦晨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她。
她等了他整整一夜,他卻始終沒有回來。
沈亦晨沒有再多說,只是把她向上抱了抱,向著他們的房間走去。
清晨的屋子裡有很乾淨的味道,郁歡抬起手臂環上他的脖子,身子向他懷裡縮了縮,忽然聞到了一點特別的味道。她皺著鼻子,輕輕地嗅了嗅,他的衣領上有著濃濃的煙草味,卻沒有酒味,反而是夾雜著一絲不太濃郁的的香味。
郁歡的心裡猛地顫了一下,她認得這個味道,那次逛街的時候,她在喬安娜的身上聞到過。
郁歡緩緩地從他的胸口抬起頭,他的側臉很好看,輪廓細緻冷硬,尤其是下巴的弧度很好看,儘管帶著一些青色的鬍渣,但是卻給他添了一分成熟的味道。沈亦晨的帥不是明星那樣邪肆的樣子,而是老人眼裡所說的「好看」,他長得確實好看,有著東方男人特有的沉穩和睿智。
然而郁歡看著他的臉,忽然就覺得如此的陌生,他為什麼又要回去找喬安娜?是因為前兩天沒有解決的問題,所以他始終不肯相信她?
郁歡心裡的委屈漸漸上湧,幾乎要將她的呼吸淹沒。
她解釋過了,他不聽,現在還去找他的舊情人,她的真心在他心裡就這麼不濟?
沈亦晨抱著她,還沒有感到她漸漸有些僵硬的身體,只是有些慶幸她沒有再問下去,否則他會不知道該怎麼圓這個謊。
他把她抱回房間,又細心地給她蓋好毯子,卻還是有些生硬的問她:「你昨天下午去哪了?」
郁歡的心裡忽然就想要狂笑,他自己都去和舊情人幽會,卻問她去哪了。郁歡的目光緊緊的盯著他,須臾之後,才淡淡的說:「一璇出了些事,我只是去醫院看她,事情出的突然,我沒有來得及和你說。」
沈亦晨看著她平淡的樣子,心裡不由得信服,他不知道是心虛了還是怎樣,但終歸是沒有再去糾結這個問題,只是用平穩的聲調說:「你再多睡一下,昨晚一定沒睡好,今天不要去公司了。」
他知道郁歡是個敏感的女人,如果突然對她特別好,她一定會察覺出不對勁,倒不如和往常一樣,她才不會多心。
沈亦晨說完,抬手去撫她的臉,卻沒有留意到郁歡斂下了有些發冷的眸子。
然而郁歡還是從他平淡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愧疚和心虛。
縱然她剛結婚不久,可是對於丈夫出軌這樣的事,是每個女人都極為敏感的。
沈亦晨沒有看出郁歡的異樣,只是輕輕地為她整理好,出了房間去洗漱。
房門被關上,郁歡緩緩地抬起眼簾,緊咬著唇,眼中有著濃濃的失望和傷心。
沈亦晨洗過澡之後,帶著一身清爽從浴室出來,經過餐廳,被那桌上的一桌飯菜震住了腳步。
那是一桌很精緻的飯菜,和郁歡第一次給他做的完全不一樣,他不知道她是在什麼時候又學了這些,可是昨天明明也不是特殊的日子,她為什麼準備的這麼豐盛?
心裡陡然一停,沈亦晨的眉越蹙越緊,她應該是要和他道歉的吧……
修長的手指緊握成拳,沈亦晨的心裡湧上了一股難以自持的懊悔。
沈亦晨走後,郁歡推開.房門,回到浴室,蹲在髒衣簍前,用指尖挑起沈亦晨昨天穿過的那件襯衣,甚是嫌棄的看了看,才放在鼻子下輕輕地嗅了嗅。
除了領口的位置,其他地方倒是沒有那種香水味。
郁歡將信將疑的放下他的襯衣,蹲在地上有些出神。
難道真的是她想得太多了?可是沈亦晨躲閃的目光,還有衣服上的香味,都不是假的。
郁歡看著換下來的衣服,又拿起他的褲子,在他的口袋裡掏了掏。一張薄紙從指尖滑過,郁歡兩隻夾著那張紙,拿出來看了看。
那是一張白色的蛋糕訂單,寄語的地方只寫了四個字,生日快樂。
原本就要平靜的心,卻又被這張薄薄的紙掀起了層層巨浪,郁歡大著肚子蹲在地上,腿上壓得發麻,她僵直了身子,扶著牆壁站起身來,可是由於起得過猛,血液猛地向上湧,腦子裡陣陣暈眩起來。她閉著眼睛,扶著牆壁站了許久,才慢慢地好了一些。
沈亦晨晚上從公司回來,把車停在車庫之後,習慣性的抬起頭望了望那盞平時都為他亮著的燈,然而卻並沒有預期中的明亮,反而是一片漆黑。
墨眉深深一皺,沈亦晨看著那扇窗戶,心裡有些不安,家裡怎麼沒有開燈?難道郁歡不在?
心裡越發的急躁起來,沈亦晨大步的跑向家門,有些慌亂的解開指紋鎖,推門進去,家裡果然是一片漆黑。
沒有往常的飯香,也沒有郁歡雀躍的聲音,有的只是如死寂一般的黑暗。
沈亦晨的心跳的慌亂,匆匆的換下鞋,轉手便去開燈。
吊燈亮起的一瞬間,沈亦晨被狠狠地嚇了一跳。
郁歡一聲不吭的坐在沙發上,目光像冷箭一樣,直勾勾的盯著沈亦晨,卻沒有什麼焦距,有些麻木,還有些憤恨。
沈亦晨看著她驚悚的樣子,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手在自己的心口按了按,才有些微怒的問她:「你不開燈坐在那裡做什麼?大晚上的嚇死人……」
「你昨晚到底去哪了?」郁歡直視著他,聲音有些凜冽和低啞。像是哭過了。
沈亦晨的心慌亂了一下,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換下鞋,故作平靜地說:「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和朋友去喝酒……」
他的話還沒說完,郁歡忽然一巴掌拍在了玻璃的茶几上,她的力道很大,震得自己的手有些發麻不說,連帶桌上的紫砂茶壺都晃了兩下。沈亦晨的動作一停,皺著眉,臉上顯出了慍怒,卻看她手掌下還壓著一張紙條。
「你這是幹什麼?!」沈亦晨有些憤然的低吼,臉上已然是一片怒色。
郁歡抓起那張紙,對著沈亦晨揚了揚,冷笑著譏刺道:「沈亦晨,你給別人過生日,還開心嗎?」
她知道了?沈亦晨攥了攥拳,微抿著薄唇,臉上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窘迫,卻還是強硬的說:「我不過是去給一個朋友過生日,你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
「朋友?小題大做?」郁歡冷笑著重複著,目光裡有了一絲輕蔑,「我看你是去給女朋友過生日吧?」
「郁歡!」沈亦晨提高聲音呵斥她,「不要在這裡給我胡說八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郁歡瞥了他一眼,不屑的把手上的薄紙揉成一團,扔到腳下的垃圾桶裡,又坐到沙發上,語氣輕緩的問他:「說吧,你是去給喬安娜過生日了吧?」
沈亦晨看她已經知道了,索性也懶得和她藏著掖著,隨手把外套扔在鞋櫃上,不耐的鬆了鬆領帶,無所謂的說道:「是,我是去給她過生日了又怎樣?」
「沈亦晨,我們已經結婚了,我懷著你的孩子,你去給你前女友過生日?」郁歡眼底的淚搖搖欲墜,尾音都帶著顫抖。
她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輕易地就承認了,並且還說得這樣無所謂。
沈亦晨看著她淒楚的樣子心裡愈發的煩躁,他就知道郁歡會是這種反應,好在她以為他只是去給喬安娜過生日,若是讓她知道了他們酒後亂性,她還不知道要有怎樣的反應。
郁歡看著他站在原地不說話,忽然輕笑起來,「你對她是舊情未了吧?」
「你不要越說越離譜!」沈亦晨高聲喝斷她的話,被她氣得之間都有些顫抖。他對喬安娜早就沒什麼舊情可言了,如果說之前他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放不下她,那麼現在他就已經能很確定,他對喬安娜沒有什麼感情和牽念了。
「離譜?」郁歡揚了揚眉,鼻子輕輕哼了一聲,「我看你做的事才叫離譜!」
沈亦晨被她沒完沒了的諷刺揶揄激怒了,一腳踢翻了身旁的椅子,大聲吼道:「是,一個懷著孕的女人去和別的男人見面,確實夠離譜!」
「你!」郁歡氣得接不上話,眼淚不爭氣的大顆大顆落下來。
沈亦晨看她哭了,心裡也有些懊惱,他確實做得不對,他還有那麼大一件事瞞著她,說的不好聽了,那是背叛。她懷著他的孩子,他對不起她,現在卻還把她氣哭了。
沈亦晨心裡已經後悔起來,可是嘴上的話卻沒有絲毫的服軟,反而是更加傷人,「見了就是見了,我冤枉你了?現在委屈個什麼勁?」
「你……你……」郁歡氣得渾身都顫抖起來,話都說得不成語句,她「你」了半天,忽然揚手把茶几上的一套杯具用力掃到了地上。
水晶的杯具被她盡數推到了地上,砸的稀碎,郁歡看著滿地的碎玻璃,衝著沈亦晨高聲大聲哭喊起來,「沈亦晨,你就是個混蛋,你混蛋!」
郁歡說完,邁過那些碎玻璃,也顧不得自己還懷孕,大步的跑上了樓。
沈亦晨看著她顫抖的背影,心裡愈發的氣惱和懊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郁歡越是和他強,他越是不肯放低姿態來,甚至連退一步都不肯。
空蕩蕩的客廳裡,沈亦晨有些晃神的站在水晶的吊燈下面,許久之後,他才咬了咬唇,轉身上了樓。
他推開門的時候,郁歡正窩在床腳,斷斷續續的小聲哭著,沈亦晨站在門口,手指緊緊地握了握門把,才走向床邊,坐在她身邊,抬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有些歉疚地說:「別哭了……」
他的手心溫熱,甚至有些微微的燙,貼在郁歡的皮膚上,她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揚手揮開了他的手,抬起淚眼,憤怒的衝著他喊:「你出去,別碰我!」
他既然能那麼坦然的承認他去見喬安娜,何不直接和她在一起來的痛快?現在和她糾結個什麼勁?
沈亦晨對她的抗拒感到有些煩躁,卻還是極力耐住性子,去拉她的手,放軟語氣對她說:「好了,別生氣了,你還在懷孕,生氣對孩子不好……」
「你也知道我懷孕?」郁歡抬起頭對他高聲喊著,「那你去見喬安娜,就好嗎?」
「她說她就要出國了,所以才讓我去給她過最後一個生日,這次之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沈亦晨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拭掉她臉上的淚,盡量溫柔的和她解釋。
他只能說到這裡,後來的事,對他來說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郁歡抽出被他緊握的手,側過臉不想去看他,語氣淡漠的道:「隨便,以後你想去見她,就儘管去見,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沈亦晨忽然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將她扯進自己的懷裡,用力的吻了起來。
他不想聽她這樣喪氣消極的話,彷彿她不會再在乎他了,這樣的認知,讓他心慌。
她是執著的郁歡,怎麼可以對他放棄?
沈亦晨把她帶進自己的懷裡,用力的在她的唇上輾轉碾壓,舌在她的口中橫衝直撞,肆意掠奪,甚至連不經意間磕破了唇也顧不得,只是這樣狂躁而心急的吻著她。
郁歡被他吻得呼吸都困難起來,雙手抵在他的胸口,模糊的抗拒,「沈亦晨,你放開……放開我……」
「不放!」沈亦晨低喊,輕輕地咬了咬她的唇,以示懲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又細心地避開她隆起的肚子,手指插進她的長髮,舌舔過她的齒,又在她的舌尖打轉挑.逗。他是吻得太過激烈,以至於一個吻已經不能滿足他,微涼的手從她的衣領上探入,罩在她的白軟上,輕輕地揉捏起來。
「呃……」郁歡閉著眼,輕輕地呻.吟出聲,經過幾次的觸碰,他已經能熟悉而準確地找到她的敏感點,手指在她的頂端打著轉,卻又不捨得放開。
他吻夠了她的唇,又繼續向下,舔過她的下顎,從她白皙的頸上一路下下。郁歡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是什麼時候被他脫掉的,只是等她回了神之後,他就已經含住了她頂端的紅果,輕輕地吮.吸起來。
他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她的甜蜜,而他和郁歡越是親密歡好,他就對昨晚的事越是懷疑。
可是喬安娜後來也偷偷地給他發過短信,那只是兩個人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發生的,過去了,就要翻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懷疑喬安娜,可是如果她有利可圖的話,完全可以拿這件事來向他要錢,可是她卻並沒有。
反正她是要出國的,他只希望這件事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此過去,再也不要被人提起。
郁歡發現了,自從那日之後,沈亦晨對她的態度忽然好了起來,他會按時帶她去做產檢,也不再總是和她糾結她是不是和別的男人有什麼事,甚至還霸道的要求她搬回他們的房間住,每晚睡覺前,他會攬著她,手在她的小腹上撫摸。夜晚她小腿抽筋的時候,他會起身幫她按揉緩解。
這是他人生當中一個不光彩的印記,說他是出於愧疚也好,是出於贖罪也罷,總之他是想對郁歡好一些,以此讓她來不要再去想那件事。
有時候郁歡也會想,如果他能一直這樣,她願意不去想他沒有回家的那一日,就當是自欺欺人也好,只要他願意對她好,她是當真可以忍痛不去追究那些事。
況且她知道的越多,對她也是一種更深的傷害。
自郁歡結婚後,郁正國總是有意無意的不去聯繫她,他想讓郁歡提早適應這種和父親遠離的樣子,或許他真正離開那天,郁歡心裡比較好容易接受一些。
然而他終歸是有許多話要交待沈亦晨的,於是抽了個三人都有時間的日子,將新婚燕爾的他們叫到了家裡。
郁歡那時已經懷孕快五個月了,沈亦晨帶著她回家,一切都做的很精心。
郁家在政府分下來的家屬大院裡,那是個很大的小區,郁家的位置就在最裡面比較幽靜的小別墅裡。
其實說起來,郁歡也算是個大院子弟,和他這個豪門少爺倒是門當戶對的很。
沈亦晨一手牽著郁歡,一手提著幾個價值不菲的老年人保健品禮盒,站在郁家門口,郁歡仰起臉看了看他,微微的笑了笑,抬手去敲門。
郁正國是個市委書記,什麼大場面是他沒見過的,又有什麼飯局子是沒吃過的?
他不知道對於老人送什麼禮物比較好,再加上郁正國的身份,他便更加躊躇了,這些東西還是郁歡幫他準備的。儘管她說心意到了就好,可是沈亦晨還是覺得不夠。
郁歡卻抱著他,輕輕地笑著說,只要他對他好,父親就是最滿意的。
其實郁歡已經很清楚,父親的病已經到了難以抑制的地步,陸子琛私下裡給她打過電話,說郁書記的病確實已經非常嚴重,癌細胞擴散的迅速而激烈,他又不肯接受手術治療,一定要這樣耗盡自己最後的生命。
郁歡知道,父親是在擔心手術的危險性。如果不做手術,或許她還能多活一些時日,但如果手術一旦失敗,他和女兒相處的最後一段時間也會就此消盡。
他願意以病痛來換看看女兒最後的幸福和安穩,郁歡的日子穩定了,他也就能瞑目了。
棕紅色的防盜門很快被人拉開了,郁正國臉上帶著驚喜和欣慰的笑,笑容可掬的站在門口,伸手招呼他們進來。
「爸……」沈亦晨站在門外,有些生澀的叫了一聲。他還是不能適應這樣的身份,活了快三十歲,突然多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父親,有些陌生,可是他們當中又有一個對他們來說同樣重要的女人,似乎又很親密。
沈亦晨覺得這樣的關係真是既奇妙,又有些微妙。
郁正國瞟了瞟他,心裡對於他之前對郁歡的態度,心裡還耿耿於懷。
「爸……」郁歡一踏進熟悉的家,就覺得鼻頭有些泛酸,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看到熟悉而溫馨的佈景,她彷彿又回到了沒有出嫁前的日子。
「歡歡。」郁正國叫著她的小名,伸手去拉她的手,話裡有些顫抖和哽咽,看著女兒隆起的肚子,郁正國抬起有些滄桑的臉問道:「有五個月了吧?」
「嗯。」郁歡笑的幸福,忙不迭的對父親點頭,手在肚子上撫了撫,又抬起臉,「快五個月了,醫生說寶寶很健康……」
「男孩女孩?」郁正國拉著她坐下,關切的問著。其實是男是女都好,都是他的外孫,他同樣疼愛。
沈亦晨跟著走過來,坐在郁歡的身邊,拉起她的手握住,又對岳父道:「還沒有去查,歡歡說孩子的性別不重要,不一定非要查清楚。」
郁正國認同的點點頭,抬起眼看了看沈亦晨,他今天穿著休閒服,閒適而俊逸,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儒雅和成功的氣息。
不知道是因為接手公司,亦或是成家立業的緣故,他確實和從前見面時不一樣了,少了結婚前的那份桀驁和狂妄,現在的他則多了一分成熟和穩重。郁正國看著面前的女婿,心裡不由的安慰起來。
沈亦晨進來之後,其實已經將郁歡的家大概看了一遍。郁家沒有沈園的房子大,但是也是小二樓,傢俱看上去有些脫離時下的流行趨勢,就連大件的家用電器,也是很早以前的牌子。但是整個屋子卻收拾的很細緻,就連頭頂上的燈也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什麼灰塵,沙發上用了淺咖啡色的沙發套,陽光照進來,給人一種柔軟而舒適的感覺,整個人像是沐浴在絲滑的牛奶咖啡裡一樣。
從郁家的佈局和裝修來看,他就知道面前的岳父是個低調而沉和的人。並且如人們口中所傳,是個清廉而正直的市委書記。
這裡沒有沈園裝的那麼奢華前衛,卻比沈園要有家的味道,很多時候,沈亦晨都覺得沈園就是父親的另一個辦公室,每天都是沉悶而肅靜的氣氛。沈亦晨忽然覺得,雖然是第一次來,但在這樣的房子裡心裡卻莫名的熟悉而溫暖。
郁正國要給他們做的是很家常的菜,甚至有些出乎沈亦晨的意料。
就是平常人家常常吃的可樂雞翅。
郁正國進了廚房,一陣後又出來,拿起外套準備出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女兒笑笑,解釋道:「瞧我這記性,說給你們做可樂雞翅,結果連可樂也忘了買,你們先坐一下。」
沈亦晨倒是主動站起來,淺笑著說:「那我去吧。」
「你對這邊的路不熟悉,我跟你去吧。」郁歡扶著椅背,也跟著站起來。
沈亦晨本來不想讓她去的,她現在懷孕的月份大了,走起路來都有些困難,可郁歡的態度很堅決,他也只好由著她。
大院的外面,沈亦晨隨便找了一家小超市,信手拿了一瓶可樂,掏出錢包才發現自己除了整張的百元就是卡,連一張小面值的錢都沒有。
還是郁歡出手幫他解了圍,「下次記得在錢包裡放一些小錢,你可能多數時候用不到,但也可以應急。」
他和喬安娜在一起的時候,他的錢包裡就再也沒有放過零錢,買什麼都是用卡,給喬安娜錢或者是開支票,或者是給她卡。就算買些小物件,也是挑貴的買,余出來的三五塊錢,他也不屑於要,就連路上看到可憐的乞者,他也是慷慨大方的扔給一張或幾張一百塊。
郁歡的聲調很軟,微微的淺笑著,話語平淡,就像是在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讓沈亦晨一瞬間想起一個詞來,「賢妻」。
他伸手在郁歡臉上輕輕地捏了捏,又聽話的點了點頭。
從那晚之後,他就對郁歡悉心起來,他不知道喬安娜是不是真的出國了,但是他確實沒有任何音訊,也沒有再找過他。
那件事彷彿是被所有人都故意遺忘了一樣,沒有人提起,沈亦晨也只是給郁歡解釋,他只是去朋友那裡喝酒。
然而沈亦晨不知道,表面的平靜,只是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暴風雨。
「走吧。」郁歡接過店員手裡的可樂,微笑著看他。
沈亦晨忽然被郁歡這樣的笑給看呆了,她的笑很淡,太過一塵不染,莫名的給人一種安穩。他伸手攬過她的腰,扶著她小心的出了那間小店。
兩人回到家後,沈亦晨和父親執意要她安心的坐在沙發上休息,他則進了廚房給父親打打下手。
沈亦晨從小到大沒有接觸過這些,做起來有些手忙腳亂,郁正國也不催促他,只是一個勁的指導他,卻也訓斥了他。
沈世平最近身體不好,李姨一直在沈園照顧著,而郁歡已經懷孕五個月了,他再讓她下廚做飯,萬一一個不小心弄出個好歹,這後果是誰都難以接受的。
「上菜啦!」一切都準備好了,郁正國端著盤子從廚房裡出來,欣然的語調讓人不由得也跟著開朗起來。
郁正國放好盤子,一邊對著客廳喊道:「歡歡,來吃飯了。」
直到郁歡端上來米飯,三個人才齊齊的坐到了飯桌前。
「亦晨啊,我這次呢,也沒給你們做什麼特別的,就是這家常便飯,你就湊合吃吧。」還沒開吃,郁正國就先對沈亦晨說道。他知道沈家是什麼財力,沈亦晨應該很少這麼吃飯才對,其實他有些擔心沈亦晨會嫌棄這樣的菜色,最重要的,他怕沈亦晨會嫌棄郁歡。
「沒有的事,爸,家常便飯就很好了,用不著特別準備的。」沈亦晨聽了郁正國的話,不由得開口說道。
「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菜,事先也沒有徵求你的意見。」郁正國一邊說,一邊給沈亦晨夾了一塊最大的雞翅放在他碗裡,又看了看郁歡,笑著說道:「不過這可樂雞翅是歡歡最愛吃的,她這孩子,嘴刁,很少有能入得了她的口的,你也嘗嘗看吧。」
沈亦晨很容易的就從郁正國的話語間,聽出了對郁歡的寵愛,對於這麼直白又溫柔的父愛,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隱約的,他竟然有些羨慕起郁歡來。
「可惜啊……沒有酒。」郁正國看著一桌子的菜,卻沒有點酒,頓時覺得像缺了點什麼似的。
沈亦晨一笑,對郁正國說道:「爸,您稍等,馬上就到。」說完便起身出了門。
沈亦晨再回來的時候,手裡還多了一瓶五糧液。他笑著把手上的酒遞給郁正國,尊敬的說道:「爸,給您的。」
郁正國接過來,仔細的翻看了一下,便驚歎起來:「85年的五糧液,亦晨,這酒可貴了。」說罷,抬起頭驚異的看了看沈亦晨,繼而又低頭審視著。
沈亦晨也不接話,只是笑說道:「您開心就好。」
事實上,這酒還是前些天孟靖謙送給他的,沈世平向來不喜白酒,他也就扔在車上忘了拿,久而久之倒忘了這事,要不是方才郁正國提起,這酒還不知道要在他車上放幾天。
「開心,開心。」郁正國連連說道,笑得合不攏嘴,摸著五糧液的酒瓶,「其實我現在雖然身處這個位置,但這種好酒已經很多年沒有沾過了,人上了年紀,各種病痛都尋上門來,這些好東西再捨不得,也得忌口。」
自從被查出了癌,他就開始注重自己的身體健康,以前太過忽略,以至於現在到了命不久矣的地步。
你對身體不好,他自然也會對你不好。
他說完,又輕輕地笑了笑,對沈亦晨神秘的說道:「不過啊,我常常一個人在家偷喝兩口小酒,哈哈。」
聽了父親的話,郁歡這才恍然大悟,出聲嗔怪道:「爸,我說怎麼家裡老是有酒味,原來是你偷喝啊!」
郁正國笑了笑,也不在意郁歡的話,反而得意地說道:「那你不是也沒發現?」
郁歡笑了笑:「您倒是藏得嚴實。」
郁正國聽了,心裡更加爽快,像是個偷吃了糖的小孩子一樣,又對郁歡說道:「不過都是十幾二十塊錢的二鍋頭,無傷大雅的,哈哈。」
沈亦晨看著郁歡和父親,忽然覺得這才是像是家的樣子,這才應該是他應該過的日子,或許錢和榮耀都不重要,重要的實際是家,更是家人。
撫著酒瓶,郁正國不禁又感歎道:「老實說,這五糧液,我大約有二十幾年沒喝過了,我第一次喝啊,還是在你爸爸結婚的時候,那時候的錢多值錢啊,能喝五糧液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我可能天生沒什麼好命,第一次喝這麼好的酒,還喝多了,全吐了,哈哈。」
想起往事,郁正國說的更加興起,歲月碾過的臉上已滿是皺紋,可那些年輕時候的回憶,仍是那麼清晰,彷彿而發生在昨天一樣,可惜現在,他已是個過了今天,可能就沒了明天的人。
父親的話不僅讓郁歡心驚,更讓郁歡心疼,便急忙出口呵斥道:「爸,瞎說什麼呢!」
「哈哈。」聽了郁歡的話,郁正國開懷的笑道,順著郁歡的話又說道:「不說不說。」
家裡寂靜了片刻,郁正國轉身去小廚裡取出兩個小酒盅來,放在沈亦晨面前一個。
打開酒瓶,給沈亦晨和自己分別倒了一瓶之後,郁正國舉起酒杯對沈亦晨說道:「來,亦晨,咱爺倆今天喝一個。」
「好!」沈亦晨也大方的說道,岳父女婿碰了一杯,相視一笑,舉起酒杯便一飲而盡。
「嘶——」一杯酒下肚,沈亦晨就辣的呲牙咧嘴。
這還是他第一次喝五糧液這樣的白酒,以前和孟靖謙還有榮凌、榮律、童非幾個人混在一起,大多是喝洋酒,喝多了也是因為幾個人胡鬧,啤的紅的混著喝。沈亦晨沒想到第一次喝酒就遇上了個老酒鬼,而且喝的還是56度的五糧液。
「你這小子。」郁正國看看沈亦晨的樣子,爽朗的大笑起來,又細心地為他倒了一杯水。
「喝酒這事呢,有許多門道的,比如說絕對不能空腹喝酒,這樣對胃不好,再比如說喝酒不能太快,因為我們的胃不能太快的吸收,所以就容易醉,不要信什麼『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之類的話,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才是關鍵。還有呢,白酒是種燒胃的酒,所以在喝白酒的時候,要多喝白開水,這樣就可以起到稀釋酒精的作用,就不容易醉了。」郁正國一邊為沈亦晨講著自己的多年經驗,一邊還比劃著,倒還真讓沈亦晨有所瞭解。
他的父親從未對他講過什麼,他第一次喝酒,第一次開車,都是在朋友的教唆或者幫助下完成的。
沈亦晨的臉上有了一些落寞,像是要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又為兩人斟上了酒,再次舉起杯,對郁正國說道:「爸,我敬您一杯。」其實他那聲「爸」還叫的很生硬,可郁正國也沒有管那麼多。
沈亦晨說罷便一飲而盡,大約是喝的太急,一下被嗆到了,隨即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慢點啊……」郁歡一邊為沈亦晨拍背,一邊有些焦急又嗔怪的說道。
郁正國看著兩人,嘴角是欣慰的笑意,這樣看來,兩人應該會過得很幸福吧,那他即便是走,也走的沒什麼遺憾了。
之後的時間裡,沈亦晨和郁正國兩個人就在「我敬您」,「喝一杯」,「再喝一杯」,這樣的話裡,一杯接著一杯喝著,郁歡在一邊看著乾著急,怎麼勸也勸不住,不一會,一瓶五糧液就見了底。
郁正國懂得怎麼喝酒,只不過是喝的酒多了一些,但也沒什麼大事,不過他到底是年紀大了,再加上有病在身,漸漸地就有些不舒服起來。
再看沈亦晨,第一次喝白酒,也不懂得喝酒的套路,就是一個勁的干喝,沒一會就開始頭暈腦漲起來,眼前一片凌亂,人都分成了好幾個。
郁正國看到沈亦晨眼神飄忽不定的樣子,轉頭對郁歡說道:「歡歡,看樣子亦晨是喝多了,他今天不能開車了,我去叫個車過來。」
郁歡和沈亦晨被市委的車送回了家,好在那開車的小伙年輕力壯,硬是把醉酒的沈亦晨攙扶著回了家,否則如果靠著懷孕的郁歡,她今天還不知道要怎麼安頓他。
事實上沈亦晨他們兄弟幾個的酒品還是不錯的,喝多了的時候就自己乖乖的去睡覺,也不會鬧人,更不會耍酒瘋。
郁歡拉過一旁的椅子,坐在床邊,凝視著熟睡中的沈亦晨。
他長得確實是帥,但是有別於電視明星的妖孽和造作,簡單地說,就是老人眼中長得好看的男孩子,眉眼清晰,輪廓分明,怎麼看都覺得舒心,怎麼看都不覺得膩,反而越看越討人喜歡,讓人動心。
郁歡的眼神柔軟的像水,抬起手上的毛巾,輕輕的為他擦著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水。
驀地,手腕忽然被攫住,郁歡猛地瞪大眼睛,沈亦晨用力一拽,她就撲到了他的身上,下一秒,他便翻身壓住了她。
他靠的她太近,兩人的鼻尖都是相觸的,他甚至能聞得到她臉上還有乳液的香味。還是牛奶味的,好甜……
沈亦晨在她的臉上細細的嗅著,越嗅就越覺得心笙蕩漾,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郁歡被他的動作弄得渾身不自在,他向左,她就向右,總之就是想躲避。沈亦晨卻被她的動作弄得全身都熱起來,不由得伸手扣住她的臉,出聲說道:「不要動!」
他的語氣很強硬,還帶著些許的霸道,可是又不失溫柔。郁歡被他這樣的話語蠱惑了,不再扭動。
沈亦晨仍然伏在郁歡的臉上,一點一點向下嗅著,直到碰到了她的唇,他的舌尖在郁歡的唇上細細的掠過,然後一點一點的深入,舌尖上還帶著五糧液的清香,郁歡只覺得自己的口中也慢慢有了酒香。沈亦晨灼熱的鼻息就在郁歡的臉上,他的吻很輕,很細,像是方才品酒一樣,慢慢品嚐著她的甜。
郁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明明沒有喝酒,可是聞著沈亦晨的酒氣,彷彿都要醉了。
沈亦晨緩緩地睜開眼,他的眼睛裡還有著酒精作用下的迷濛,甚至一時有些分不清身下的人是誰,恍惚間竟然看成了喬安娜。沈亦晨的心裡一跳,眼裡躍上了一絲厭惡,伸手推開了身上的郁歡。
她上一秒還被他溫柔的吻著,下一秒卻又被狠狠地推開,郁歡有些狼狽的坐在床上,飛速的捕捉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厭煩,心裡有些發疼。
沈亦晨翻了個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郁歡看了看他的臉,咬了咬唇,起身下了床去給他洗條毛巾出來。
然而當她的手握上門把,沈亦晨卻喃喃的囈語道:「喬安娜,我不想這樣,真的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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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憂桑,因為停電所以更新晚了,很抱歉親們~只能多更些回報大家了,嘎嘎~
關於沈渣男這回事,其實他也是個憂桑的孩紙,後面會更憂桑,大家儘管來看他怎麼憂桑,怎麼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