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建平此言一出,立時驚倒眾人。
倒是與他交好的兄弟們本來心中詫異,今日蔣建平和換了個人似的,大有不拿第一不罷休的架勢,他還不至於眼皮子淺到,為了皇上的那點額外的獎賞對兄弟們一點情面都不講的地步啊。此時方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想以此來向蘭郡主表明心跡和能耐,倒也算條真漢子。
便是其他人顯然不這樣想,蔣和嶺沒想到孫子竟然敢違抗他的命令,公然跑到御前求親來了,方纔的欣慰與得意一下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驚懼。
其他的人都活了大半輩子了,自然知道蔣建平娶了蘭郡主會將蔣家帶到什麼境地中,此時俱不吭聲,只看皇上如此裁斷。
皇上聽了蔣建平的話,臉上的笑意便化作寒意,冷冷地看向隨侍在一旁的賢王。
賢王早在蔣建平提親時,心中就不由暗暗地叫苦,如今看到皇上冷冰的眼光,心裡更是直打鼓,急切間,額頭鼻翼上便滲出汗珠來。
場面一度僵持下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下,彷彿地上開出了什麼好看的花兒來。
皇上掃視一圈後,不由大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這蘭兒啊,品貌自不必說,單說她那氣度那行事的不凡,這世間怕再也尋不出第二個來,你小子有眼光,膽兒也夠大。」
說罷,皇上又轉頭對蔣和嶺笑道:「蔣兄有孫如此,也不枉你英雄一世,蔣家後繼有人。」
蔣和嶺忙站起身,連聲道:「皇上謬讚,是臣教孫無方。他一個粗野漢子。大字不識幾個,空有一把子力氣,竟起了這個不自量力的念頭來,實在讓人慚愧。蘭郡主那樣仙人一般的人物,天下再難尋第二個來,他就是再修幾世也配不上的。」
皇上聞言大笑,擺手說道:「你也不用把他貶成這個樣子。孩子是自家的好,蘭兒是朕的嫡親孫女,朕免不了敝帚自珍,若說這天下好女子還是有不少的。你家大孫女就很不錯。品貌不俗,賢良淑德,宜室宜家。朕留意了很久。前兒還說要為皇長孫求娶為正妃呢,哪知你孫子下手比朕快啊,朕沒從你那裡要到人,反倒要被你家算計了一個去。」
蔣和嶺此時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吶吶地笑了笑。皇上又道:「這姻緣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間到底還隔著他父母呢,朕可不敢隨意作下她的主來,免得以後和朕鬧彆扭,這事只好由她的父母來作主了。蔣家傻小子。你沒拜到真佛,現在還不快去求求賢王爺。」
蔣建平倒也機靈,聽了皇上的話。急忙轉向賢王,磕頭道:「小的是真心愛慕蘭郡主,還請王爺成全。」
賢王看到皇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腦中急轉,他倒是想立馬就回絕了的。只是想到蔣家勢力不可小覷,不想立馬就給他家沒臉。故笑道:「你快快起身,這婚姻大事乃是人生第一大事,草率不得,雖說你一表人才又年輕有為,但本王仍需細細考察斟酌,現在一時不好答覆於你,遲上幾日再說吧。」
蔣建平心裡有些失望,這門親事本就是賢王先提出來,他本以為憑著自己今日的表現,雙方會一拍即合的,如今看來是賢王惱怒之前的自家的推拒了,不過幸好賢王未將話說死,只要自己誠心求娶,想來還是有機會的。
蔣建平慢慢起身,退到一旁。
皇上此時倒彷彿似方才什麼變故都沒發生一樣,興致勃勃地將方纔表現突出的侍衛們一一招到跟前,一番勉勵後,又都提了職,賜下賞來,並令人賜下酒宴,一來兄弟們好好樂一樂,二來也是高興大齊朝武將後繼有人。
眾侍衛都高興地謝了恩,各武將們也彼此恭賀,更有那兒孫出了風頭的老將們一個個喜上眉梢,蔣和嶺亦是笑容滿懷。
六皇子聽說後,不由笑道:「賢王爭取蔣家不成,勢力達不到,這才想要拉下太子來,如今與蔣家聯姻在即,太子也該放出來了。」
果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皇上醉醺醺地嚷道:「把太子叫來,這個不孝的東西,眼前這些英才們將來都會成為他主政的幹將,我都這把年紀了還陪著喝酒,他倒躲清閒去了,去,把他叫來。」
於是內侍便去了東宮傳旨,酒宴上的眾人也都佯裝不知太子在思過中,仍如常進行筵席。只有賢王臉色白了一下,繼而又恢復正常,仍是嘻嘻笑著與眾人喝酒。
一時太子到了,他心中著實激動,實在沒想到他不過才思過幾日,便被皇上叫了出來,這一出來,前邊的一切便算是過去了。
皇上也不等太子說話,指著他道:「去每一桌上都敬一次酒。」
眾人慌忙站起道:「不敢勞動太子大駕,皇上賜宴,已是皇恩浩蕩,若再如此,我等的福分實在是受不住。」
皇上大笑道:「你們受得,正因為有你們這些流血流汗的老將,才有了大齊的今天,他身為本朝太子,以後的君主,自然要代表天下百姓感謝諸公,而今後邊境平安天下太平,則要靠下面的這些小子們,你們說他該不該敬一杯酒?」
皇上一席話,說得老將們個個熱眶盈淚,無聲凝噎,齊道:「是皇上英明賢德,天下歸心,臣等不敢居功邪魅校草的絕版愛。」
那些年輕的侍衛們則個個熱血澎湃,看到太子當真下來鄭重地敬酒,口中不說,心裡卻憋了一股子勁,誓要不負皇上及太子重望,做出一番功業來。
皇上父子們與新老群臣觥籌交錯,暢快淋漓,俱酩酊大醉才散了筵席,至於太子之事也不了了之,繼續在朝中學習政事,封禪之事也仍舊交由太子去做。
賢王回到府中,不由得失魂落魄,他現在真是恨極了蔣建平,若是蔣家先允了親事也就罷了,偏要先拒了親事再求娶,而且是在太子失言之後,怎能不讓皇上起了疑心,就因為他這求娶的意外之舉,令他最近的一番謀算努力前功盡棄。
倒是沈麗君本來是不看好蔣建平的,但當聽說他在御前求娶女兒時,便轉變了心思。
所謂易求千金寶,難得有情郎,如今看來那蔣建平倒是個癡情有擔當的,況且有這麼一出御前求親的事情,他以後變心也得掂量掂量了。
賢王聽了妻子之言,不耐煩道:「婦人之見,我看蔣和嶺那老兒今天臉色不對,這必是那小子自作主張,將來女兒嫁過去,在他家人面前也討不到好處,蔣家這力也難借。」
沈麗君笑道:「不提女兒乃是大齊朝尊貴的郡主,只說她的品貌才能,誰家要得了這樣的媳婦也不知是祖上積了幾輩子德呢,早就巴上來了,哪裡用得著女兒去討好別人。再則女兒嫁入蔣家,憑她的能耐,這以後蔣家可不就是與王爺共進退了嗎?」
賢王冷哼一聲道:「你一個婦道人家都能想到的,皇上等人焉能想不到?如果真是應下這門親事,我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說罷,賢王自去睡了,只留沈麗君一人在燈下籌劃。
第二日,蘭姐兒便自母親處得知蔣建平提親之事,不由心裡冷笑,他倒是識得金鑲玉。
蘭姐兒想了一下,便走來問父親如何處理蔣家的親事。
賢王說道:「你不要聽你母親的,這門親事斷斷做不成的。」
蘭姐兒問道:「為何做不成?」
賢王歎道:「這本就是皇上疑心於我,故意試探的,如果真應下這門親事,只怕在皇上面前也就失了寵信,朝中眾臣也會對我側目了。」
蘭姐兒卻笑道:「依著女兒這門親事還是應下的好。」
賢王心頭一驚,忙問道:「難道你真喜歡那個有頭無腦的小子?」
蘭姐兒正色道:「父親怎能如此說女兒?女兒雖說自小金尊玉貴地養成,可也是認真讀了聖賢書的,豈會有這種沒廉恥的心思。」
賢王釋然笑道:「既然如此,明知結下這門親事並無好處,你為何還要同意?」
蘭姐兒笑道:「只看昨日事,便知皇上已經不再怪罪太子,反而疑心父親在其中使了手段,可偏又不挑明了說,使得父親連自辯的機會都沒有,所以皇上的這個疑心一時半會是不能消了的。就算父親堅拒蔣家親事,皇上也只當父親做賊心虛了,畢竟紙裡包不住火,當日父親親口向蔣老提親之事,未必沒有傳到皇上耳中去,您這樣做,反而更證實了皇上的猜測。既然如此為何不趁勢答應下來,既與前事呼應,又能得到一份助力,等將來去了皇上的疑心,豈不是於我們大大有利?」
賢王聽了,也覺得女兒說的有理,只是他向來小心慣了,想了半日仍是有些猶疑。
這時蘭姐兒卻又欠身行禮道:「女兒還有一句話想說,只是對父親有些不敬,也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