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陳蘇玉一下子就笑了出來,「讓她一個月不出門,也的確難為她了,我真想看到一個月她成了什麼樣子。」
郁青青回道:「反正不會變成大家閨秀就是了,該怎樣鬧還是會怎樣鬧。」
「變成大家閨秀做什麼,這樣挺好,挺好。」陳蘇玉立刻笑道。
沐晗還沒說話,沐曦立刻道:「爹,姐說她明天不去。」對此她勸了半天依然不管用,現在對著秦悅說出來,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讓沐晗改變主意。
一時間秦霄與陳蘇玉兩人神色都不自然起來,一同瞥向那坐墊下露出的書本來,郁青青卻像是沒事一樣從旁邊拿個坐墊來換上,一邊放一邊念叨:「書都拿來了就放在坐墊下坐著,也沒見你看一兩頁,真是玩心大,一天到晚只知道打獵打獵,還辦什麼狩獵大會,除了勞民傷財就沒什麼別的好處!」
陳蘇玉摸摸頭笑起來:「嘿嘿……那怎麼好意思,我還沒這樣誇過人呢。不過——王妃剛才真的不覺得意外嗎?」他問道:「那書是你之前表現得從來不肯翻的,難道她是沒看清?」
郁青青瞅一瞅他,「你竟然連這個也知道。」
秦霄輕輕一笑。假裝又如何,若有一個人願意十六年都假裝對你好,那就算是被騙也是值得的。更何況是否假裝,他自然能分辨。
「嗯,那就好。」郁青青道:「你是沒什麼,反正陳家又不只有你一個子孫,但皇上就不同了,他可擔負著傳宗接代的重任。」
面對這樣的父親,她不敢有絲毫大意,想了想,低聲道:「其實是因為上次在宮裡,女兒聽到些不好的話,所以……」
「我只是擔心……」她看他一眼,歎一口氣移開目光又看向帳頂。
「怎麼了?等著本王?」一邊脫衣服,他一邊輕笑道。
秦霄接過碗,點頭:「出自王妃之手的東西,自然不錯。」
沐晗心中立刻緊張起來,不敢看他的目光,低頭道:「只是覺得沒什麼意思,就不想去了,想在家裡看看書。」
沐曦早已不勝驚懼,因為那張畫她知道,那是她有天困得不行時畫的,有些地方畫錯了讓沐晗修改過,雖然不太好,但也不是十分不好,以著僥倖心理,她還是將這畫交了上來,因為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多畫一副了,沒想到爹竟然這麼眼尖地挑了出來。
郁青青點點頭,:「是有些事,你們……你們只是君臣關係吧?」
秦悅看著沐晗輕笑:「所以明日還是與曦兒一起出去吧,雖然不一定要嫁人,但也不能在家坐著等老,要讓人知道你們好,總得讓人先知道有你們。」
秦悅每一張都仔仔細細看著,看一張就放到另一邊,好在他一直都只放在那一堆,並沒有挪地方,那證明都是合格了的,直到最後,一百四十九張畫都放到同一堆了,可他手上還留著一張,他將那畫凝視很久,然後看向沐曦。
果然,他問道:「你最近進宮的次數似乎少了,是有什麼原因麼?」
為了不讓秦悅懷疑,她說出了一個真正的緣由,雖然只是真相的一部分。這樣的議論,她的確聽見過,當時也真的難受,更何況還有心虛,又加上後面一次的經歷,便讓她徹底死了心了,能不進宮就不進宮,能不見那個人就不見那個人。
聽到他這話,沐晗也險些哭出來。
秦悅沉默了半晌,「嗯,算是吧,對你要求也不能太高。」
郁青青便側過頭來看他:「這樣挺好,那許配給你你要麼?」
「話說回來,睿王妃,倒真是個特別的女子。」陳蘇玉接著道:「我與我娘,與我伯母,嬸嬸,姑姑,姑母在一起,都只是客套幾句,或者平常關心幾句就沒別的話,可睿王妃卻不同,和她在一起既能感受到長輩的關愛,也能感受到平輩、甚至兄弟間的不羈笑鬧,她可以說出別的女子說不出的話,做出別的女子做不出的事,可在大的場合,卻又能端莊持重,得人尊重。更何況她還能心繫百姓,廣散錢財,不只施粥發糧,還開辦印刷坊,借書館,最最讓人折服的是,她竟然還是個美人,四十歲的年齡走出去還能冒充二十多歲,你說,她是不是太得天獨厚了?」
「什麼?」秦悅上床來,躺到她身側。
秦悅抬手扶上她的肩,慎重道:「晗兒,爹此生,從來沒有在意過別人的言論,人言似刀,可只有你願意被刺,它才是刀,你在意,它才能傷你。若是別人的女兒,為了將來覓得合意夫家,當然必須在意,但你們不用。若有那樣的男子,在意著那些虛無的名聲,卻並不在意你這個人,我是不願把女兒托付給他的。我秦悅的女兒,若得不到男子的傾心相付,寧可不嫁。」
「還不是因為像我。」秦悅又得意起來。
秦悅笑一笑,溫聲道:「放心,大浪裡過來,怎能上了岸被浪拍死?我會注意的,而且,我把皇位讓給了他,還沒聽他叫我一聲爹呢。」
郁青青一笑,看著他柔聲道:「那我去找御膳房的人,告訴他們配方,那樣你想喝時就可以直接吩咐下去了。」
「哼,那是當然,你是聽見誰說的告訴我,我去打他們幾耳光,看他們還說不說!」一旁沐曦惡狠狠道。zVXC。
秦悅攬過她的肩,輕聲道:「擔心他不是生擒,而是直接對我殺無赦?」
這樣的兩人在一起很養眼,也……總覺得怪怪的,特別是她剛才進船來,突然覺得他們像一對「攻受」一樣。如果她是在街上偶遇這兩人,自然會十分開心,可這其中一個人是她兒子啊,就算她再比這世界晚出生上千年,也無法欣然接受自己唯一的兒子有龍陽癖。
這次她倒不是假哭,竟是真哭,眼都濕潤起來,秦悅一笑,回道:「爹只是想說,這張給你拿回去做紀念。」
一旁沐曦也問:「什麼不好的話?說你嗎?是誰這麼大膽子!」
一個月後,沐曦發未梳,臉未洗,頂著一對黑眼圈走到秦悅的書房,將手上一摞畫紙遞了上去。與她一同來的,還有沐晗,沐晗是被她硬拉過來的,因為想著若是秦悅要刁難,她還可以找個人幫她說下情,沐晗向來乖巧不犯錯,說話也得體,她說起情人效果還是不錯的。
她哭著,突然撲到秦悅懷中,「爹,我聽你的,我做我自己,不在乎別人怎樣說!」
「說了不要和我這麼客氣。」郁青青又朝他一笑,然後就提了食盒起身道:「那我現在就過去了,你晚上早些歇息。」
秦悅回她道:「慈母多敗兒。」
郁青青看他們兩人神色都很正常,並沒有心虛的樣子,一下子就放鬆了許多,隨意道:「也沒什麼,就是怕你們一不小心成了魏王和龍陽君。」
「噗——」沒得到教訓的陳蘇玉一下子將嘴裡的湯汁全噴了出來,正好灑向秦霄的方向,秦霄眼疾手快立刻閃開,他那一口湯汁便全灑在了空著的坐墊上。
陳蘇玉猛地被碗中的酸梅湯嗆住,咳了好幾聲才驚恐地看向郁青青,連忙解釋道:「王妃,其實,我們雖然常在一起玩……可是……可是……」
她轉頭看他,說道:「今天我看見你兒子在看《帝訓》,而且怕被我看見,提前藏在了坐墊下。」
秦霄笑起來,「這些話,你若是剛才當著她的面說,那近半個月你應該都能吃到沙冰了。」
「哇——」
秦悅半晌沒說話,可她卻能感覺到他是看著她的,這讓她倍受煎熬,因為面對父親的目光,她總是說不出任何謊言來,那個心事,只有在父親面前掩藏起來最辛苦。
郁青青捏他的鼻子道:「窮自戀,他哪裡像你了,他要是像你早讓人猜到你們的關係了。」她說的的確是實話,當年她先嫁秦悅,後嫁秦煜,兩人之間並沒有隔多長時間,若是後來生下的秦霄不像秦煜反像秦悅,那一定很快就能讓人想到其中關係,如此,恐怕還會生出一些造事者來。
秦悅從書房過來,本以來郁青青已經睡著了,卻見她大大地睜著眼,一動不動看著帳頂。
秦悅彎起手指,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下:「沒個規矩,你這個樣子,會讓你要『娶』的人懸樑自盡。」
郁青青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要急,我就是隨便問問,做個調查而已,你覺得不合適又沒有什麼,反正我也覺得這世上的男人都配不上我們家女兒。」說完,她馬上就擰眉道:「不過,你們這兩天都待在這船上?」
「這麼著急做什麼,我也就是隨便猜猜,你知道像我們這種年紀的女人就是愛張家長李家短瞎想關係的嘛。」郁青青一邊說著一邊將濕了的坐墊拿起來。
她問著,看向秦霄,秦霄坐在船艙內的坐墊上,而他對面就是陳蘇玉,她過來時,他才從睡榻上起來。秦霄十六,得了他爺爺與他父親的基因,生得俊朗而英挺,一雙像秦悅一樣劍鋒飛揚的眉,一雙深邃沉靜的眸子,高蜓的鼻樑優美的唇,臉龐比秦悅稍有稜角,雖然沒有他一樣在戰場上磨練的銳利,卻因那稜角天生就多了些剛毅,哪怕只是靜靜坐在那裡,都如雞群中的鳳凰,能一眼被人看見。而陳蘇玉,他是當年陳太傅的孫子,其實因為看見陳太傅時他就上了年紀,以致郁青青沒想到陳家的基因還有這麼好,還能有陳蘇玉這樣的相貌的人。他就像他的身份一樣全身帶著書香世家的書卷氣,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雖然平時十分活潑,但性格裡卻有一份溫和柔順,當他安靜下來的時候,這溫和柔順便更顯得突出。
若得不到男子的傾心相付,寧可不嫁……這是怎樣一個男人,怎樣一個父親,才能為女兒說出這樣的話!
沐曦幾乎感激涕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一邊繼續哭著,一邊抬手去擦淚水,看見她手指上因為拿畫筆太久而纏著的紗布,秦悅走上前將她手輕輕拉住道:「好了,回去洗把臉,吃點東西,然後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去狩獵大會。」
沐晗便輕聲回道:「宮中有人議論睿王府是不是想不顧倫理,把女兒弄進宮去,所以才常讓女兒進宮去找皇上,曦兒尚小,又是靜不了的性子,很明顯那些人說的並不是她,而是我,所以我就想,無論是為了爹的名聲,還是為了女兒自己的名聲,都該注意一些,所以就刻意的少去了。」
秦霄露出淡淡的一笑,然後重新坐下,一旁郁青青又替他倒上了一碗酸梅湯,「你覺得味道可以嗎?喜不喜歡?」
「嗯……」沐晗微微臉紅,沐曦一臉不屑:「我才不嫁人,我是娶人,嗯,爹提醒了我,我明天就去看看有沒有誰能讓我看得上的,然後去把他綁來!」
「嗯?晗兒為何不去?春狩不也去了麼?」秦悅看向她。
一旁陳蘇玉也很快道:「還可以強身健體嘛!而且王妃,我敢向您發誓,我陳蘇玉絕對絕對沒有那異常的癖好,就算皇上有,我也是寧死不從的,當然,皇上也沒有,這個我也可以發誓。」
之前有人說起她的親事,她一直不知道為什麼再沒有聽見消息,甚至因為這事而猜測自己恐怕近兩年就一定會嫁人了,卻萬萬沒想到父親竟會說這樣的話。
郁青青皺眉道:「我是怕……他這樣防著我們,也許有一天他不只是防,還先下手為強呢?你知不知道有個皇帝,因不滿某個大臣的專橫,在十六歲時將他設計生擒……」
「好!」沐曦立刻就高興起來:「爹,要不也讓我參加狩獵吧,我不在外面看,我也進林子裡去打獵。」
夜半,睿王府無憂閣。
「那自然不行。」秦悅回道:「狩獵大會連看都少有女子去看,更何況是進去,你若是騎射技藝好讓破例讓你進去也成,可你不學無術,進去除了爬樹還能做什麼?」
「我……我哪裡只會爬樹了,我也會騎馬……」沐曦雖然不太服,卻也無話可說。
秦悅拍拍她的肩道:「好了,回去休息了。」說著看向沐晗道:「晗兒明日和她在一起看著她,別讓她亂來。」
只是聽到這話,沐曦一張臉就嚇得慘白起來,到反應過來秦悅只是隨意說說,這才慢慢恢復。現在別說是讓她畫秘戲圖,哪怕是聽到這三個字,甚至是聽到「畫」這個字,她都有種反胃想吐,不願苟活於人世的感覺。
「好,有勞王妃了。」
「知道,康熙擒鰲拜。」
秦霄早已因她的目光而疑惑,問道:「王妃,有什麼事嗎?」
沐晗的心更加緊張,這就是父親,不只目光精準,而且觀察入微,他不像是普通男人那樣對於家事、家人粗枝大葉,不聞不問,而是能從隻言片語就知道別人沒注意的東西,就像她不再頻繁地進宮,恐怕連娘都沒注意到,他卻知道。
一旁沐晗輕輕笑了起來,沐曦這才停了哭聲,緊張地問:「就是說沒有不合格的?我過關了?」
秦悅得意地一笑:「那是自然,本王過目不王。你是怕哪一天那小子生擒了我?若他有這本事,我便要對他刮目相看了。」「他才十六歲,哪裡能鬥得過你這老狐狸,而且你還時時防著他,你說這會不會對他要求太高了?」
郁青青轉過身去,面對著他,微微仰頭道:「我也想聽他叫我一聲娘,他如今是越長越英俊了,讓人看著真喜歡。」
「不像我我也要把讓他教得像我。」說著他突然伸出舌頭來舔上她手指,讓她驚呼地縮了回去,然後玩心起,又去捏他鼻子,在他舌頭過來時快速躲開,如此逃脫幾次後便樂此不疲,直到他一伸手,將她手腕抓住。
陳蘇玉微微撇嘴:「說的好像我不用傳宗接代一樣……」
「王妃這是什麼意思?」陳蘇玉也不解道。
「藏了還能被你發現,證明太稚嫩。」秦悅評價。
「嗯?」
沐曦突然就哭了起來,傷心道:「爹,我求求你了,你饒過我吧,我再也不看了,從此再也不看了,打死也不看了,我求求別再讓我畫了……」
秦悅只看她一眼,然後將那張畫換了個方向,遞到書桌對面,「這張……」
最上面一張墨跡還未干,明顯是剛剛才趕完,秦悅對著那張已經發皺的原稿看,意外地發覺經過一個月的洗禮,她的畫看上去竟和原稿差不了多少,乍一看還以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張張檢查著畫,秦悅微微笑道:「畫得這樣,倒是也可以拿出去賣,賺錢小錢了。」
道過他會。郁青青仍是一臉的認真沉思模樣,眼也不眨地盯著帳頂,「我在想,這樣下去真的好麼?」秦霄的臉色凝重起來:「沒看清……你覺得是嗎?」
待她離去,陳蘇玉緩緩道:「不管睿王怎樣,但睿王妃對你是真的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技術太深,假裝的。」
……
「別亂說話。」郁青青阻止道。
沐晗掩嘴笑起來,沐曦摸著頭頂,一臉不樂意,想了想,回道:「那綁之前先讓威脅他要是敢懸樑自儘先殺他全家,他就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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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的一件事,我在文檔上打是「沐晞」,結果一排版就自動換成了「沐曦」,這是為神馬呢?我到今天才發現……既然這樣,那就直接改名吧,好在「曦」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