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猛然回過神來，就著對方的視線打量自己，突然覺得此刻的自己好笑到了極點。居然就這樣跑了出來，且不說身上就只有幾塊錢的早餐錢，就算自己這副樣子到了他那兒，然後呢？
教訓他？又站在什麼立場上教訓他？時隔兩年，他們之間還能像若無其事一樣？
「小姐，到底去哪？」見她沒動，司機又耐心的問了一遍。她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抱歉的笑笑，「對不起啊，師傅，我不去了。」
洛七看著他，一臉的不解，「顧小姐回來了，不是應該能好好睡上一覺了嗎？怎麼好像睡眠更差了？」
燕北只含糊的『嗯』一聲，道：「讓人沖杯咖啡進來。」
「你是不是都知道？」突然，柯容問洛七。
燕北卻低低的笑起來。柯容睨他，「你笑什麼？」
燕北依言在沙發上坐下，柯容幫他擦著頭髮。看他掩不住一臉倦容的樣子，心疼的問：「昨晚一夜沒睡？」
燕北說著，轉身就要去按內線電話。
似乎因為想到不能生孩子的這種可能，她變得有些坐立不安。「不行，如果真是一直要不上孩子，我得親自帶她去醫院一趟。」
他正往休息室走，解著襯衫紐扣，便聽到洛七嘟囔的話，腳步微頓。沒說什麼，推開門進去，往浴室裡走，打算洗個澡，換身衣服。洛七突然道：「二少，該不會是顧小姐知道你和蘇染小姐……」
燕北從柯容手裡拿回毛巾，邊擦著頭髮，邊不冷不熱的道：「不是有蘇染嗎？你們那麼喜歡蘇染，有她代替我去就行了。」
知道瞞不過母親，燕北只含糊的應。柯容揪著眉，「是不是又和蘇染吵架了？」
柯容一時語塞。如今這樣的局面，可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如大家所願娶了一個蘇染，可是，果然如老太太當天所說的那樣，和孫子越走越遠……
一定是她聽錯了！
在對方狐疑的視線下，她推開車門走下去。看著來來去去、形色匆匆的人群，她的心情莫名低落。沒什麼胃口，也就放棄了買早餐，拖著身子重新上了樓。
抽回神，皺眉，「哪個太太？」
「我像開玩笑嗎？」燕北神情凝重，面上寫滿了堅定。
「媽，現在您來和我談無後的問題，當初，顧影有我的孩子時，你們有在乎過，有正眼看過嗎？如果你們真在乎孩子的事，當初怎麼會在明知道她懷孕的情況下，還拍那種照片陷害我？」
燕北望著柯容，那眼神涼得讓柯容覺得心驚，「媽，如果您還想抱孫子，那就祈禱我順利離婚吧。你們能逼我結婚，但總不能替我生孩子。」
「小北，家人畢竟是家人，當年也不是迫不得已才讓你娶蘇染的嗎？」柯容握住兒子的手，語重心長的道：「現在既然都已經結婚了，蘇染對家里長輩也還不錯，那你就安安心心的和她過下去，不是很好嗎？」
「不是。」
「二少，太太來了。」洛七突然折回來，敲了敲浴室的門。
燕北眉目暗淡，將柯容的話直接打斷了，「我會和蘇染離婚。而且，會盡快！」
「你……你這話是氣誰呢？蘇染是蘇染，你是你，你才是他們二老的孫子，那蘇染能比嗎？」
柯容無法接話。兒子的性子，她不是不瞭解。當初能逼得他和蘇染結婚，她本以為往後她不用再操任何心，可是，萬萬沒想到，事情惡劣到這個地步。他怎麼那麼強？
「她告訴你，我們有避孕？」燕北問。
又豈止是如此？
「哦哦，那就好。」柯容以為他是睡家裡了，面上稍有了笑意。燕北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解釋。只聽她繼續道：「小北啊，你最近要不要回老宅一趟，你爺爺奶奶身體越來越差，這如今是見一面就少一面了。」
燕北嗤笑一聲，「媽，您不必費苦心了。即使是去了醫院，她照樣也懷不上孩子。」
這樣一個不完整的他，憑什麼擁有一個完整的她？又憑什麼想要牽絆自由的她？
熱水氤氳著身體，他閉了閉眼，腦海裡迴盪的是洛七最後那句話。時至今日，顧影尚不知道自己和蘇染的事，他甚至不敢想像，她知道後會怎麼樣。即使那張紙不過是一個牢獄的象徵，即使這兩年來自己見蘇染的次數少之又少，可是，在顧影面前，他還是一個已婚的男人！
似乎怕柯容聽得不夠清楚，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
燕北笑了一下，緩緩轉目對上柯容的眼，那雙眼裡，卻沒有一點兒笑意。
洛七面有難色，但還是連連點頭。電梯恰巧到了一樓，這會兒門打開，柯容率先往外走。
「當然是孩子了。小染說，是你要求要避孕的。我告訴你，我和你爺爺奶奶可都等著抱你們的孩子，不許再避孕了！無論怎麼樣，今年必須得給我將孩子生下來！」說到後面，柯容的語氣又變得強硬起來。
「我、從、沒、碰、過、她！」
燕北並不答話。
柯容正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見兒子這副樣子從休息室裡出來，歎口氣，站起身來，抽了他手裡的毛巾，心疼的道：「去坐著。」
「……沒吵。」他下意識不想提這個人。況且，和她之間，有什麼好吵的？只有情侶才會吵架。他和蘇染算什麼？
柯容垂目看著兒子，他面上的反感太過明顯。她試探的問，「昨晚，你該不會是……睡在休息室裡的吧？」
「好。」
燕北微頓了一下，抽了浴巾捲住性感的身體，「知道了，說我馬上出來。」
燕北緩緩站起身來，從上而下的看著她，神情平淡，沒有一絲感情的起伏。可是，說出的話卻讓柯容震得臉色慘白。
「當然是……」柯容剛要脫口而出，想了想，洛七又是個外人，到底沒說出口。只道：「以後小北要是再不回家，你好歹也勸勸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七將熱騰騰的早餐放在辦公桌上，擔心的看了他一眼，那雙眼裡的血絲太明顯不過。
「媽，是你們讓我失望在先。」
「讓人沖咖啡進來。」燕北沒有再說什麼，拉上浴室門，走進噴頭底下。
「二少，不會是昨晚又沒睡吧？」
「你爺爺奶奶不會准的。好，就算我們准了，你覺得你這個樣子對蘇染，蘇染能甘心和你就這樣離婚嗎？」zVXC。
燕北回過頭來，幽暗的視線掃過去，讓洛七硬生生打了個寒噤。幾乎是立刻摀住嘴，身子站直，「瞧我這張嘴！」
洛七送柯容下樓，站在電梯內柯容還寒著臉，洛七一聲不敢吭。
一會兒後，燕北剃了胡茬，換了白色襯衫和深色長褲出來，短立的髮絲還濕漉漉的，沒有完全干。雖然比先前看起來要精神許多，可眼裡的血絲卻依然沒有淡去多少。
「還能是哪個太太啊？您母親大人啊！」
「媽，你沒聽錯。」燕北神色自若的繼續：「我沒碰過她，將來也不會碰她。如果你們還想談孩子的事，就不用再談了。我讓洛七送您下去。」
「媽，您到底想說什麼？」燕北似乎並沒有太多耐心。
柯容只繼續說著：「你看，爺爺奶奶身體不好，你和小染兩個人年紀也不小了。尤其是小染，再過幾年就三十了。」
「啊？太太說的是什麼事？」沒頭沒腦的話，洛七摸不著頭腦。
燕北一連串的問題，讓柯容噎住。她一句話都答不出來，半晌，只扭過臉道：「這都是幾年前的事了，現在她人都不在國內了，還談這個幹什麼？況且，現在你都和蘇染結婚了，就算如今她回來你們也……」
柯容震得瞠目，轟然起身，「你……你剛說什麼？」
柯容怒不可遏，更快一步的將他的手摁住。她瞪著他，「你……燕北，你太讓我失望了！！」
燕北幾乎是和所有的長輩都越走越遠。連去年的春節他也只是匆匆現身，匆匆離開。
「什麼？小北，你開玩笑的吧？」
柯容一怔，有半刻說不出話來反駁。深吸口氣，才繼續道：「小北，古話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再不喜歡蘇染，也不能這樣！」
燕北微掀目，抬頭看了眼母親，「媽，當年逼我娶蘇染的時候，你們怎麼就沒這種覺悟？」
「難道不是？她騙我們？還是……她其實根本生不了孩子？」柯容臉色微變，連連問了幾個問題。
「安秘書說的，空腹喝咖啡不好。今兒一早就打電話叮囑我買好早餐了，喏，您還是喝奶茶吧。」洛七將早餐推過去，燕北將身上的外套脫下，聞了聞襯衫袖口上的煙味，邊搖頭，「沒胃口。先擱著吧。」
走出去，腳步驀地一頓。且又在身。
視線，就落在一個女子的背影上。那年輕女子正快步走進另一座滿滿噹噹的電梯，門也立刻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