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一場。身體上的虛弱感難以解除。葉未央在等待的日子中昏睡的時間總是比較多一些。錦繡和錦紗也善解人意的不去打擾她。整個長生殿內。寂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天氣漸漸轉暖。滿樹不知名的花開的極盛。遮了一窗的春光。
她悠悠轉醒。迷糊間。只看到有人坐在她床前。端著雞湯舀起。吹涼。小心翼翼的湊到她唇邊餵下。動作週而復始。不厭其煩。
她努力的睜眼。眼前的人那樣的熟悉。含笑的眸子。溫柔的樣子。跟夢裡的那個他一樣一樣。讓她心口窒息。心神蕩漾。連連張口卻一句連貫的話都說不出來。
「穆卓然。你來了……」她伸手抓住他伸過來的手。湯勺裡的湯撒了些。他微微一頓。柔聲說:「湯撒了。先鬆開手。」聽他這樣說。她乖乖的放開他。表情無害而明媚。
「穆卓然。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好想你。每天夢裡是你。醒來想的是你。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怕時間一點一點過。你會忘記我的樣子。我怕很多很多年之後。我們認不出彼此。那可怎麼辦……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對不對。你在我身邊。在我身邊……」葉未央眼前模糊起來。滿眼的淚簌簌落下。濕了枕巾。
他捏著手帕為她擦著眼淚。低聲說:「別哭了。養好身子才可以。」
「恩……」葉未央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細嗅著他的味道。可是一慣熟悉的味道並沒有出現。穆卓然慣用蘭花香。可這雙手上味道乾乾淨淨。沾染了些許的雞湯的香氣。讓她覺得疑惑不已。再度睜眼時。眼前的人卻讓她寒毛直豎。臉色大變。
她猛地扔開他的手。冷聲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趕快給我出去。」
龍玉林微微一笑:「變臉變的到是快。枉費我浪費這麼多時間照顧你。」他放下雞湯。轉身捏過她的下巴。玩味的笑問道:「看清我是誰之後。你是不是很失望。」
葉未央逮過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龍玉林沒有掙扎。任她嘴上使勁。滿牙鮮血。始終不吭一聲。只是額前細密的汗珠。出賣了他的痛楚。
她恨恨的鬆開口。跟只受傷的小獸一樣。瑟瑟發抖著維護著自己薄弱的尊嚴。她恨他。窺視了她內心所有的**。她恨他。輕而易舉的觸怒她的底線。可是她對他。卻毫無辦法。
「你放心吧。你的噩夢都是真的。這輩子。你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他了。」龍玉林捂著胳膊上的傷口。笑嘻嘻的湊到她耳旁輕聲說著。
葉未央鼻頭一酸。險些因為他這句話而失聲痛哭。面對著他惡魔般的笑容。她硬生生的將眼淚憋了回去。倔強的說:「我剛才說了什麼。我半點不記得。我也沒有什麼噩夢。」
龍玉林輕哼一聲。撇了她幾眼:「你是我的王妃。從身到心裝著的男人只能是我自己。你記住。那個男人已經與你無關了。他拋棄了你。在你懷著孩子的時候害你流離失所。是我不系前嫌願意娶你進門。給你這天下女子都嚮往的地位。葉漣漪你該知足。從此之後關於他。我半點都不希望從你口中聽到。否則的話。我會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倔強的看著他。抿著唇。既不搖頭也不點頭。龍玉林視而不見。淡淡的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應下了。好好休息吧。你和我的洞房之夜。我不希望在你病著的時候發生。」
他急步離去。看起來有些賭氣。葉未央渾身的力氣一下子散盡。軟軟的倒在床側。咬著被子暗暗的哽咽著。她要忍。她要堅持下去。一切都會結束的。都會的……
眾叛親離四個字。距離穆卓然簡直是如影隨形。陸清離叛逃那天。一直歸花元香所撫養的思如公主在花園中出了事。不知怎的就從樓閣的台階下滾落了下來。摔斷了頸椎當場身亡。身懷六甲的雨晴慌忙趕來。看到女兒小小的身子躺在青石板上。身下一攤鮮紅的血。雨晴當場就哭暈了過去。死死的抱著思如公主的屍體不肯撒手。從來沒有人見過晴貴妃這麼失態的樣子。那一刻。她的整個世界彷彿都灰去了半截。她恨不得。親自跟著這個孩子去了。
花元香面色如土。魂不守舍。哭聲連連的跪在他腳邊磕頭。一個勁的求饒。她說剛才思如吵著要假山縫裡的花。拽著她母妃母妃的喊著。花元香心疼孩子。膩不過她撒嬌。就差人去摘。自己則站在下邊等著。哪想著一轉眼的功夫。就聽著砰的一聲。思如小小的身子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台階上滾落了下來。連哭都沒哭一聲。就沒了氣息。
穆卓然心痛難當。花元香瘋了似的求饒道:「皇上。臣妾已是帶罪之身。此生從未想過能得皇上半分榮寵。思如已經是臣妾的全部。臣妾又怎麼會下手害了她。」
「皇上。臣妾的孩子。那也是臣妾的孩子啊皇上。您可以處死臣妾。臣妾確實該死。沒有照顧好小公主。可是害死小公主肯定另有其人。皇上您一定要抓他出來。碎屍萬段。」
花元香情緒激動的樣子完全是本能的激發。她此時並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處死。在乎的則是害死這個無辜孩子的兇手。她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這麼重的手。大人之間的恩怨。不該是大人之間來解決的嗎。這人真是惡毒。可謂一箭雙鵰。
穆卓然說:「送她回去休息吧。晴貴妃那兒。叫御醫去瞧瞧。」
他還想說。叫人差陸將軍過來。可是轉念一想。陸將軍沒了。南宮大人也沒了。連太后都被他貶出宮去了。他現在。只有他自己了。
雨晴昏睡了足足一天才醒。醒來之後除了哭就是哭。她的女兒沒有了。才剛剛懂點事。才剛剛學著去喜歡這個世界。她還沒有給她最好的一切。沒有看到她長大。沒有看到她嫁人。連她給思如準備的玉鐲。都沒有機會親自送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