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倚欄微熏。蘇游之將壺底最後一口酒倒入口中。已有醉態的他。一雙桃花眼失神般的望著遠處。青鳶歡快的走到他身邊。為他披上一件厚披風。其實就是隨意的甩在了他身上:「師父。你真有興致。大晚上的跑出來挨著凍。」
「冷風吹過人心。能讓人更清醒些。這酒喝起來。就只品其味不餘其醉了。」蘇游之詞不達意的應付著她:「再去給我拿壺酒來去。」
青鳶一撅嘴:「得了吧。今晚你還要教我新曲子。你喝醉了一覺到天亮。不是又耽誤了麼。」她嘴上這樣說著。一雙美目卻毫無例外的出賣了她的口是心非。
蘇游之無奈的一笑。絕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哀愁。他得到了龍玉林即將納妃的消息。那麼遠的消息。那麼遠的距離。都能傳到他的耳畔。想來龍是認真了吧。從他們反目開始。他就徹底的失去了那個人。蘇游之的心。因為這樣一次的提醒再度疼著。
「走吧。教你一曲新曲。酒不醉人人自醉。唱了也別有風韻。」他這次答的爽快。青鳶歡呼一聲。扶著他幾近踉蹌的步伐進了房間。片刻之後。悠揚的琴聲再度響起……
大多數之間。他在彈。在唱。在傾訴。她在聽。在聽。還是在聽。美名曰學琴。其實青鳶也就學了幾分皮毛。對琴的興趣早就被蘇游之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可她隱隱覺得。眼前的淒傷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可他的故事。一定與女人無關。他愛的那個人。很可能是個此時已經愛上別的女人的男子。
八卦是每個女人的天分。青鳶也不例外。只是她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能讓這麼心靜如水的男子每天黯然神傷到不能自持。柔和的外表之下。那顆心。恐怕早已支離破碎了。
炎宮要納歌舞妓。面向全國廣招。不限出身。一曲罷。蘇游之笑瞇瞇的說:「青鳶。你想不想跟我進宮。去見見穆卓然是什麼樣子的。」
青鳶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師父你瘋啦。竟然敢直呼陛下其名……。」可是……可是她。說不想見又怎麼可能嘛。蘇游之忍俊不禁的笑著。
蘇游之並沒有跟青鳶開玩笑。年後元宵節前。他成功的以自身技藝出眾混進了歌樂坊。順帶著青鳶一起離開了雙雲樓。元宵節時。他一曲獨曲登上皇家園林會的舞台。帶著青鳶一起。成了這抹夜色之中最耀眼的那段風景。
遠處的男人擁香抱玉。美酒當前。醉態朦朧。蘇游之低吟淺唱。熟悉的音調。熟悉的面孔。穆卓然微微瞇起眼睛。看著遠處舞台上那個人。白衣翩翩。一如初見。
他手指:「今夜。讓他留宿宮中。」他所指之處。正是蘇游之的方向。
園中的人面面相覷。難道皇上現在已經連男風都不拒了。看著新來的清倌長得好看。就要留在宮裡不可麼。
燕雲惜微微一笑。打著圓場說:「當年雨晴姐姐。也是皇上這麼一指指進宮裡頭來的。」
穆卓然冷飄飄的看了她一眼:「你拿著朕的晴貴妃跟一個歌妓作比較。是說晴貴妃不好嗎。」
燕雲惜心頭一掠。沒想到他當眾維護雨晴。責難自己。趕忙垂頭認錯:「臣妾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區區一介妾妃。忘本自大。明天開始。禁足百玉宮中自省吧。」穆卓然隨口一句話。幾乎讓燕雲惜站立不穩。
就這樣。今天當眾穆卓然給她下不來台。對於那些人來說。這就是她失勢的信號。穆卓然明目張膽的維護雨晴。現在只是懷孕就被封貴妃。萬一誕下皇子。後位也是指日可待了啊。
雨晴默不做聲的垂下頭。一絲笑意悄然懸掛在唇角。
除夕酒散。燈冷茶涼。青鳶無比歡喜的遊走在懸掛著宮燈的後花園之中。新雪初降。梅色妖嬈。她笑著喊道:「師傅你真有本事。不但進了宮。還可以留在宮裡。」
蘇游之淺然一笑:「你高興便可。」他心不在蔫的望著遠處遊廊。一抹暗紅的身影急匆匆的走到他身邊。不卑不抗的說:「蘇公子。皇上召您入殿。」
「是。勞煩公公帶路。」蘇游之轉身對青鳶說:「你別亂跑。在這裡等我一會。」
青鳶乖乖的應了聲。等到蘇游之走遠了。她才猛然一楞。蘇。他姓蘇。淒傷……蘇。難道他是蘇游之。呵呵。不會吧。青鳶自嘲的擺了擺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呢。
紫薇殿中。一抹清瘦的身影凝立在靈位前。望著青煙裊裊的香案出神。
「蘇游之參見陛下。」蘇游之跪地請安。穆卓然不冷不淡的說:「此處只有你我。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不必多禮了。起來吧。」
蘇游之揣測不安。站在那只言不發。穆卓然說:「你進宮。是有事求我對麼。」
蘇游之眼神一黯。他那點心思。到是叫他一眼看破了:「陛下。草民知道您即將派使者前往北疆。藉以無意皇子的名義進獻。請將游之一並帶入北疆。」
他想重新接近龍玉林。這是唯一的法子了。因為靠他自己的話。即使回的了北疆。也進不了皇宮。想再見他一面。那是難上加難了。
「你何苦呢。」穆卓然有些憐憫的看著他。他依舊風姿絕色的臉上。已經沒了往日那種光鮮。
「只想見他一面。相思之苦。陛下與我。都是懂的。」蘇游之低聲說著。
彷彿一顆石頭。凌空投入了穆卓然那彎死水之中。他平靜的不起波瀾的內心。因為那道明媚如昨的影子重新激盪著。此情此景。此夜良宵。物是人非。舊人不歸。
元宵節前。蘇游之順利的以炎朝歌樂坊的歌者身份踏上北疆之路。最吃驚的莫過於青鳶。她心中最崇拜的那個人。竟然日日夜夜的陪伴在她身邊。淒傷就是蘇游之。這個事實她消化了足有一段時間。蘇游之寵溺的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怪我瞞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