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提醒龍十一什麼,是的,她嫉妒,她生氣,甚至看到她就覺得煩,只是因為她可以陪伴在穆卓然身邊,理直氣壯的,而她,連這樣最簡單的陪伴都沒有……
抱著和解的心態龍十一被她氣的調頭而走,連自己見她的目的都忘記了,只是一路從心裡罵著,著不知道這種女的到底哪裡好,蘇游之把她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害的自己這麼好奇,結果是這麼一個刁鑽冷血又毒舌的女人!氣死他了簡直!
老太后起棺之日,宮中靜悄悄的,沒有絲毫的生氣,平時早起忙碌的宮女太監們似乎沒了蹤影一般,天還沒亮,宮門就被侍衛們打開了,帶著寒氣的空氣在初春的早晨飄蕩著,灌入了葉未央的鼻腔之中,她頂著冽冽的風,一襲孝衣麻服走在棺材旁側,摔盆,起棺,扶靈,她在努力的盡著旁人不肯的孝道,維持著老太后最後的尊嚴。
這一天,沒有人哭,平靜的跟每一個平常的早晨一樣,冬霜是決定離宮,跟著葉未央一起去平城的,因為照顧久了老太后,她不知道自己在宮裡,還能做什麼。
一路上,每次路過某個宮殿,總有些妃子靜靜的迎出來,朝著送靈的隊伍走來的方向屈膝拜禮,直到隊伍走了過去,才帶著宮女太監跟在後邊。
從慈安宮出來,三三兩兩的人越聚越多,最後形成了一定的規模,大家都是自發的來送老太后的,清冷的春寒裡,濃濃的離別愁意,悄無聲息的感染著每個人……
宮門的方向,近在眼前,陸清離等侍衛們早早的守在那裡,在盔甲之外繫上了白腰帶和孝布,等到太陽升起,才見到靈隊的身影。
人群之中,葉未央清瘦的身影堅定的走在最頂端,抱著懷裡的靈位大步的朝宮門走來,只是唯一詫異的是,整個靈隊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哭聲。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宮門越來越近,葉未央停住腳步,仰頭看著巍峨的宮門,斑駁的宮牆蔓延著,牆裡牆外,隔離著兩個世界。
當年,老太后是被皇帝從正門裡光明正大的抬進宮裡的人,她一生獨寵,子孫和睦,最後落得晚景淒涼,這個困了她一生的宮殿群落,也許此時,不會再困住她的靈魂了吧。
「皇祖母,我們要回家了……」葉未央微笑著,親暱的將臉貼在冰冷的棺材上,細聲呢喃著:「從此之後,我們與這裡,再無半分的聯繫,你的靈魂……從此自由。」
她清玲的聲音漸漸哽咽著,一聲聲呼喚著皇祖母,皇祖母……我心愛的祖母……孩兒,送您回家……隨著一聲細微的哭聲,送葬的隊伍後,終於壓抑不住的哭聲爆發了出來。
「恭送太皇太后……!」
母儀千古,室婺星沉,慈容永存!風落長空,悲竹風淒,彤史流芳……隨著一聲聲的哭喊,葉未央堅毅的神色早就被淚水浸染,她扶著棺材,一步步走出了圈禁了太皇太后一生一世的宮殿群,從芳華少女,到垂垂老矣,她在這裡,消耗盡了自己畢生的一切,走出來了,那就從此自由了,自由的不僅是她,還有葉未央!從此山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她的心,她的人,再也不必牽在那個男人身上,痛苦難當了。
穆卓然沒有去送靈,他在雨晴的仁喜殿中將自己灌的大醉不醒,雨晴從宮門回來時,看到一向冷漠堅強的皇上,抱著酒罈子哭的跟個孩子一樣沒了理智。
「你們出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雨晴支退左右,自己親手收拾了桌子上的一片狼籍,將穆卓然從地上扶到了床上去,親手打來了熱水為他擦臉擦手。
穆卓然痛苦的掙扎了幾下,轉身吐了她一身,雨晴也沒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而是替他打點好了身邊的一切,伺候著他躺在床上仰著。
穆卓然一直斷斷續續的哭著,哭的她心裡氾濫成災,也不由的陪著他落了淚,依舊還是一言不發的陪在他身邊,不多問,不多勸,跟以往的任何時候一樣。
穆卓然跟個脆弱的孩子一樣將頭埋進了她的懷裡,哽咽著說:「雨晴,我的祖母走了。」
「皇上,您節哀。」她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軟聲安慰著。
「我的未央走了,我的祖母也走了,這些年,我在乎的人,為什麼都離開了我。」他語無倫次的念著,雨晴沒說話,聽著他時無時無的絮叨,她知道,這個男人的脆弱太需要人來安慰,她很慶幸自己成為被他信賴的那個人,雖然這其中,大部分是因為未央姐姐的關照的緣故,才讓他注意到了,自己,不過自己要的那麼少,這些……就足夠了。
葉未央裡了宮,龍十一強烈的失落感倍增著,她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的孤獨過,當初兒戲般的嫁給穆卓然,卻沒有想到此後的歲月裡,自己就被這樣困在了宮中。
今天看著太皇太后棺木出宮的那一剎那,她真的沒由來的恐懼了,難道自己……也要跟她一樣,直到了死去,才可以離開這裡嗎?這個問題,也許今天大多數人都在考慮著,一直嚮往著榮寵和富貴的妃子們,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孤苦的處境。
在太皇太后去世好多天後,宮中的氣氛一直沒有活躍過來,葉未央用心良苦的一場悲慼,成功的刺入了別人的心裡,她就算要走,也要在每個人的心裡,留根拔除不掉的刺!
送靈的隊伍走在後端,而葉未央幾人,則是先由馬車快速送往平城,預計比隊伍早到半個月左右,平城那邊除了一棟陵墓什麼都沒有,她們要安家過日子,就必須自己去打點好一切,馬車上,葉未央將一大包的碎銀子拆分到小包裡。
「來,錦繡的,錦燈的,錦紗的,還有冬霜姑姑你的,我們幾個一人一份貼身帶著。」她分贓似的分著錢,錦繡納悶的掂了掂:「幹嘛要分開這些,放在一起多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