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未眠,人困馬乏,葉未央微弱的氣息歸於淡淡的平和,穆卓然守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的盯著她,似乎生怕她下一秒,就在自己眼前流逝掉一樣。
「太子,我找到百枯草的解藥了。」南宮樂的聲音彷彿是這黑暗中的一抹光明,驀地衝開了這無盡的絕望和壓抑。
芙蓉胳膊上的毒已經減輕了,指甲縫裡的泥,正好有藥物殘渣的痕跡,南宮樂精通藥理,僅憑著那麼一絲的東西就找齊了百種毒藥。
穆卓然從她手裡接過小藥瓶,小心翼翼的捧起葉未央的頭,讓她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自己的懷裡,然後捏開她的嘴,一點一點的灌進去。
葉未央幾乎失去了吞嚥的能力,穆卓然的手不斷的哆嗦著,怎麼也灌不進去,情急之下,一仰脖子將藥灌進了自己的嘴裡,貼著她的唇,慢慢的送進了她的口中。
那一吻,延綿而長久,他感受著她的呼吸,嗅著她發間的清香,一絲清淚忍不住順行而下,滴落在她的臉上,劫後餘生的感覺,讓幸福感來的如此的濃烈!
葉未央得救了,得救了……這個消息隨著雨後清晨的第一抹陽光迅速的傳散開來,太后手中的木魚噹的一聲脆響,由此中斷。
一夜未睡的太后在冬霜進門的那一刻,歪倒在了蒲團之上,冬霜扔了手裡的托盤,驚叫著跑向她伺候了幾十年的主子。
「真是不小心,怎麼能把東西亂扔?」燕雲惜心不在蔫的責怪著身邊笨手笨腳的宮奴,眉間沉重的神色讓小宮奴驚恐萬分。
「奴婢知罪了,奴婢錯了,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宮奴一通亂磕。
燕雲惜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別在我跟前礙眼,收拾了東西乾淨出去。」
小宮奴聽聞此話,如蒙大赦一般驚喜萬分,趕緊的收拾了東西匆匆離去,燕雲惜一言不發的摸著手邊的茶邊,忽而眉頭一鬆,開口喚道:「芍葯,把上次花娘娘拿給我的東西拿來。」
伺候著的宮婢應了一聲,緊手緊腳的拿了那包花元香送來的安神之物給燕雲惜,燕雲惜仔細的囑咐道:「這可是好東西,花娘娘送來之後我沒捨得喝,哎,如今太子妃重病,身子必然虛弱,那就拿去給她補補吧。一定要交代清楚,這是花娘娘的一番心意。」
芍葯乖巧的應了一聲,捧著東西快步的退了下去,燕雲惜唇邊浮現一抹淺笑,眉間的濃郁似乎也消散去了不少。
解藥又陸續的餵了幾回,葉未央可以自主的吞嚥了,穆卓然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太子臀下,太后娘娘暈倒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守衛在門外匯報著。
穆卓然心裡一驚,猶豫的看了一眼葉未央,顯然捨不得離去,一直守在一旁的南宮樂出聲道:「臀下,我可以幫您照顧太子妃,您放心吧。」
穆卓然點了點頭,握過葉未央的手放進薄被裡,輕聲附在她耳邊說:「我去去就回。」
他離去之後,葉未央的眼皮輕抖了一下,她醒來時,他不在,映入眼前的,是一頂棗紅的大帳子,葉未央神色迷離。
她擰過臉去,努力的熟悉著眼前的一切,南宮樂單薄的身子附在圓桌前,一隻手支撐著下巴,閉著眼睛養神。
人在長久的昏迷之後醒來,總會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記得身處的環境,似乎七魂六魄還未完全歸位。葉未央就這樣找了半天的魂,才想起自己是中毒昏倒的,除了喉嚨裡的疼,肚子裡的酸,其他的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南宮樂一盹神,抬眼看見葉未央醒了,正滿眼迷茫的看著她,她趕忙走了過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葉未央迷茫的眸子漸漸清晰起來,滿臉委屈的表情比到嘴邊的話出現的更早些,憋了半天,南宮樂提心吊膽的聽她蹦出個:「疼。」字來,才徹底安心的。
葉未央不說話,滿臉失望的樣子南宮樂已經瞭然於胸,她是在怪穆卓然不在她身邊,可她又怎能知道他一夜的守護和幾乎瘋掉的樣子?
「剛剛醒來肯定不舒服,你要好好的休息,我給你熬的藥你要按時吃,體內的毒還沒排乾淨,千萬不要太大意,你可知道,你差點把一條命都交代在這兒。」南宮樂囑咐著。
「哦……」葉未央又蹦出一個字,眼瞼垂了半分,南宮樂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因為擔心你的緣故,太子臀下已經一夜未眠了,剛才若不是太后暈倒,他也不會捨你而去。」
她拍了拍她的肩,葉未央灰僕僕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太后……?」
「太后為你念了一夜的佛,年紀大的人,身體吃不消。」南宮樂耐心的解釋著。
葉未央想起來,渾身無力的酸疼,咬了幾次牙都跌在床上,南宮樂按著她說:「我不該告訴你這些讓你擔心,你好好養著,太后那裡還有我呢。」
葉未央這才發現,她也是一夜未睡,青紫的眼圈倦意濃厚,可還在強打著精神安慰著她,南宮樂的手上有一處淡淡的血斑,葉未央記得,之前是沒有的啊。
她詢問的眼神看著南宮樂,南宮樂尷尬的縮了縮袖子,沒說話。
「你摔傷了麼?」葉未央關切的問著她,她不知道,南宮樂為了確保自己的解藥萬無一失,不得己狠心拿自己試毒,見了效果之後,才敢餵給葉未央吃。
若是問她為什麼,恐怕南宮樂自己都不敢相信,僅僅是穆卓然那副六神無主痛徹心肺的模樣,讓她驚慌和堅決。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說得出口,都要得到,他是尊貴的太子臀下,而她只是一介無根浮萍般的女子,她不如葉未央身份尊貴,她從來都不妄想,自己有一天會走進他的心裡,只要在身邊兒,那一切就都足夠了,她尊敬他,崇拜他,忠誠於他,那是一種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情愫,如何又能讓別人體諒了呢?愛烏及烏,以身試毒,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