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盛夏時節的壽庭山,園子裡處處夾紅帶綠,花叢錦繡,再濃的綠陰也遮不住漸漸悶熱的天氣,尤其是對燕雲惜來說,這是一個差的不能再差的夏季。
太后最近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夜夜歡歌聚酒,眾王公大臣都不得不陪在臀中,惟有葉未央是有資格坐在太后身邊的人,坐的有些遠了的穆卓然眼神不住的朝葉未央的方向飄,一向以冰山冷面著稱的太子今兒竟然有點不同尋常,太后開玩笑說:「穆卓然你老往哀家這裡瞧,是瞧哀家呢還是瞧某些人呢?」她拿嘴努了努葉未央。
葉未央在眾人的笑聲中臉色緋紅,惱怒的瞪了一眼穆卓然,他難道不能注意場合嘛?穆卓然微微一笑:「皇祖母若是覺得孫兒的眼神扎人了,就把您身邊的仍差到孫兒這兒來好了。」
太后一瞪眼:「哀家偏不,哀家就喜歡看著你著急。」
葉未央趕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你慢慢急著去吧。」
好嘛,有這樣的老婆嗎,幫著別人一起排斥自己家相公,穆卓然內心那是相當的哀怨,他發誓,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葉未央,哼哼哼哼,我看你怎麼翻出本太子的手掌心。
太后笑盈盈的舉杯:「哀家今晚很高興,這杯酒,哀家敬各位。」
「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皆舉杯應和,甘甜美味的梅子酒,從唇邊溢進,頓時帶著香氣和涼意絲絲透透的滲滿了整個喉嚨。
燕雲惜不受控制的嘔的一聲乾嘔,捂著嘴巴將身子別到了一邊去,她反常的舉動立刻引起了在場人的關注。
雨晴關切的拍了拍她的後背說:「不要緊吧?是不是喝的太急了嗆到了?」
燕雲惜痛苦的直起身來,滿臉通紅的搖了搖頭,起身跪倒:「臣妾失態了,太后。」
太后道:「叫太醫來瞧一瞧吧,別是病了。」
燕雲惜趕忙謝恩,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抬起眼來直視過眾人,直到趕來的太醫為她診完脈,慌忙的跪在臀上大聲道:「微臣恭喜太子,賀喜太后,側妃娘娘不是害病,是害喜啦!」
「什麼?」一句什麼,幾乎是幾個人的聲音一起炸起。
穆卓然滿是笑意的眸子全然被陰翳所取代,他不安的看向太后身邊同樣吃驚的葉未央,她小小的身子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常態,那極其微弱的震驚一絲不拉的落入了他的眼中,她所有的吃驚都被她狠狠的壓了下去,落在眾人眼前的,依舊是笑靨如花的樣子。
太后哦了一聲,滿眼詢問的望向穆卓然。
燕雲惜本來暗暗期待著穆卓然欣喜若狂的表情的心思,也隨著他的沉默絕望的墜入了深淵,他不期待這個孩子誕生,他對自己的冷漠,冷漠到不許她有他的孩子,冷漠到不許她接近他的分毫,那夜荒唐的醉酒伺寢之事,恐怕他都是恨死她了吧。
燕雲惜臉上浮現出一絲柔和的笑意:「怪不得臣妾近日總是昏昏沉沉的,還以為是暑熱所至,原來……是腹中已有孩兒。」她柔情蜜意的望向穆卓然。
縱然他冷若冰霜,在眾人面前,還要掃了她面子不成?沒有人說恭喜,查脈的太醫依舊跪在那,大氣不敢出。
他看到穆卓然的軟底繡金鞋渡在他的眼前,清冷的聲音跟刀子一樣從他的頭頂落下:「是不是誤診?」穆卓然一字一頓的問著。
太醫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著不敢起身,穆卓然滿心的期待漸漸的冷卻下去,燕雲惜有了他的孩子……那未央怎麼辦?他從來沒想過,要未央之外的女人懷上他的孩子……
一隻柔嫩的手輕輕的扶住了他的胳膊,穆卓然驚訝的看著走到他身邊來的葉未央,她衝著他笑,那神情讓他彷彿跟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忍不住的愧疚著。
「太醫快請起,太子些許是聽到這個消息高興過頭了才這麼問的,勞煩你夜裡跑這趟了,這杯酒,是我代太子府敬你。」
葉未央從旁邊好心的妃妾手裡接過兩杯酒,遞給太醫一杯,自己喝了一杯,太醫慌忙爬起來接了酒,不敢去看穆卓然,慌張著一飲而盡,道了安,趕忙退了出去。
葉未央笑容滿面的看著燕雲惜,輕聲道:「妹妹為太子府開枝散葉是有功之臣,這杯敬你,妹妹有身孕不便喝酒,以茶代酒便可。」又是一杯灌入口中。
燕雲惜幽雅的捧了茶:「謝謝太子妃,那是臣妾本份。」茶在唇邊抿了一口,漾出一絲得意。
「這杯敬太子臀下,恭喜太子錦上添花。」葉未央身形晃動,臉上的笑意依舊燦爛,穆卓然伸手扶她:「你醉了,別喝了。」
葉未央乖乖的放下酒杯,倚靠在他的懷裡,只覺得天地旋轉,想要抬眼看看他,一眼望去,穆卓然眼邊的傷感,卻是那麼的模糊和遙遠……
半夜隱隱的醒來,她已經又睡在了自己的床上,至於怎麼從臀中出來,又是怎麼睡下的,她一點都不記得了,依舊是清清冷冷的她自己,跟這些個日夜一樣,如今燕雲惜身懷皇嗣,穆卓然心中的重心,肯定非她無二了吧。
睡不著的夜裡,總有些莫名的傷感,葉未央很不喜歡這種傷感襲擊她的心底,索性光著腳起了床,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踩著柔和的月光往房外的遊廊走去。
「這麼晚了不睡覺,起來幹什麼?」穆卓然的聲音乍起,葉未央被嚇了一跳。這才看清楚窗邊微弱的燈光下,還坐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不是該在燕雲惜那裡的麼?此時此刻他不是該沉溺在即將當父親的喜悅裡的嗎?為什麼他會在這裡?一時之間,悲喜交加的葉未央簡直手足無措。
「傻丫頭。」穆卓然寵溺的將她抱在懷裡,這才注意到她光著腳就跑了出來,他眉頭微微一蹙,輕聲歎道:「總是叫我這樣操心。」
葉未央淺聲道:「你不是該在她那兒麼,今夜……她……」
穆卓然橫腰將她抱起,大步流星的朝著床鋪走去,不知是多久沒有這樣肆無忌憚的接近過她,可以嗅著她發間的清香,可以聽她溫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