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要讓他人的魂體跨越兩界,來到神秘的冥界之中,即便以他的實力也不是那麼容易。之所以如此大動干戈,自然是因為這一點緣法,也存了送秦霜一場造化的心思。況且秦霜修煉輪迴之法不過十餘年,居然已將跨入第五層之境,即便是他這輪迴之法的創始人,也不得不歎一聲悟性過人,自然更添好感。而目今親眼目睹秦霜的魂體在這短短半年之中,已經修出了一身不遜於本體的鬼靈力,心中原本的疑惑既去,又添了新的疑惑。
既然秦霜以生魂之身能修出一身的鬼靈力,輪迴之法畢竟是溝通冥界的,修煉起來自然事半功倍。只是這其中的緣故,就連他也有些不得甚解。如今秦霜又創出了如此道術,雖然是殘缺的,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大放光彩。想到自己一念之差,也許便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樣一個人物隕落在自己眼前,內心如何不歎息後悔?
只是天劫無情,遇強則強,若是他插手進去,非但不能救了秦霜,反倒要將自己也搭進去。因此,他一時也無法可想,只是面上也現出了焦灼之色。
秦霜眼看那劫雲醞釀多時,更加厚重,更奇妙的是,週遭散發著輕靈的香味,耳邊漸有絲竹聲起,劫雲之側,有隱隱的四神獸模樣,守在劫雲的四個角落。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隕落在這三雷連珠之下的都是一時人傑,故而來送行的。這更引得旁觀的修士驚疑不定起來。冥界之大,多年來渡劫之人雖然不說無數,但是也不能說極其罕見。只是億萬年來,就連關於這種天劫的記載也是沒有過的,留在此處打算撿便宜的自然都是修為不低,卻是聽也沒聽說過這種雷劫。
那威力無匹的三雷連珠終究要降下了。秦霜反倒放鬆了。她強撐著一口氣支持到現在,魂體已然受創甚重,本以為早該隕落在第二十餘道天雷下,誰想到半路有人援手,已經僥倖多挺過了這許多道天雷。雖然此人也是將她帶來此地的禍首,只是卻讓自己發現了混沌靈力之秘,說起來之前也對自己有過指點之恩,因此並不怨恨。她笑著傳音道:「老人家,我只怕是不行了。謝謝你來送我最後一程,總不至於讓我連隕落都無人知曉。但求你在我隕落之後替我去瞧一眼我的爺爺。這世上也只有你能幫我這個忙了。若是……若是……」她本來想說讓這老者替她勸勸爺爺重入輪迴,轉而又搖頭。她自己也經過幾次死別,如何不知其中滋味?世人各有各的癡法。何必相強?爺爺雖然一直等待一個不可能重聚的人,焉知他不是樂在其中,輪迴之苦,也許他也不想再嘗?強他入輪迴,卻是秦霜自己著相了。因此忽又改口道:「若是他無恙。煩勞前輩替我點一柱清香讓我知曉。我雖無知無覺,冥冥中也感念前輩恩德。」至於其他人,她卻沒有說什麼。父母即便猶在,畢竟從未見到,說不得早已認為自己死了,貿然前去交代卻是沒必要。而飄雲和雪丘。結局已經注定,還不如讓他們存個念想,不至於太過傷感。
老者卻似乎沒聽見似的。半響才傳來他的回話。而此時,三道龍形紫電已經劈落下來。
那老者大聲傳音道:「小姑娘,你體內可是混沌靈力?若是,衝上去,收了這三道天雷!」
秦霜先是一驚。跟著身子毫不猶豫地縱起,迎著那天雷。直上九霄。
見那四靈現身,老者終於想起了多年前驚鴻一瞥的典故。除非若只是絲竹聲,還可說是秦霜所創道術的緣故,四靈現身,便是飛昇仙界者也不見得能有此異象,更何況秦霜只是一個小小的凝丹期修士。錯非是因為混沌靈力,才可能有此異象。又想到秦霜體內莫名出現的鬼靈力,確實大有這種可能,因此才喊了出來。
混沌靈力,包容萬物。只是卻也要主動驅使。秦霜之前修煉鬼靈力,若非機緣巧合驅動了混沌靈力,也是徒勞無功的。只是這畢竟只是傳說,他說了出來,不過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好過讓秦霜眼睜睜等死。
秦霜看起來一往無前,心中卻是有些不定。若說將來修出金屬性靈力,衍生雷法,她還是有些把握的。只是這可是劫雷,真的可以直接吸收嗎?以劫雷的暴戾,即便吸收了也可能將自己的魂體破壞得一塌糊塗吧?眼下卻是沒有別的路可選,秦霜索性也不再多想,電光火石之中,一頭扎進了那三道雷光之中。
那三道龍型紫電竟而發出一聲長嘯,圍著秦霜的魂體開始游動。而週遭的修士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這一次天劫著實讓人大開眼界,不但見到了前所未有的異象,更見到了一往無前的破劫方式,甚至最後居然見到有修士以魂體鑽入那雷電之中。這是冥界修士根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這不是等著魂飛魄散嗎?即便是再強悍的魂體,如何能硬接那威壓驚人,看起來就不同凡響的三道劫雷?
秦霜在迎上劫雷之前,體內的混沌靈力便開始瘋狂運轉。她只是凝丹期修為,混沌靈力雖然神妙,畢竟不夠深厚,便有容納萬物之能,也可能轉化不及,是以她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即便她過不了這一劫,如此轟轟烈烈的死法,也不枉她修煉這一世了。
此時,她心中空靈,無悲無喜。以平生最大的勇氣,迎接上了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
那三道紫電在秦霜的身邊越轉越快,初時還能看出它們的身形,漸漸地只能看見一道道紫光在天空中盤旋,漸漸形成了一個紫色光繭。
那老者眼力比其他修士強了不知凡幾,先是鬆了口氣,心道成了。之後才想到,這真是混沌靈力出世了,心中便閃過了無數念頭。
這一奇景,足足持續了三天。越來越多的修士匯聚到落霞山,觀看這萬年不出的奇景。紫色光繭漸漸淡薄,現出了秦霜的身形。有修士退縮,也有修士的目光更是炙熱。退縮者是因為落霞山此時大能無數,恐怕很難分得一杯羹。戰意高昂者卻是因為自覺神通出眾,未必不能虎口奪食,而秦霜如此特殊,不知究竟藏著什麼樣的驚天秘密,若是被自己得到又能增長修為幾何?
又過了三天,紫色光繭才徹底消失。秦霜之前衝入那紫電之中時,魂體本就受創,還未來得及轉化紫電,又被電光灼傷,魂體已經接近潰散,現下卻看不出什麼了。面容平靜,魂體凝實。只是那紫電消失之時,又有一道金光在秦霜身邊閃現,定睛細看,卻是一條金龍。先前那三道紫電雖有龍形,畢竟不夠靈動,這道金龍身影卻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在秦霜身邊長嘯幾聲,卻是絲毫不停留地一頭扎進了秦霜的魂體之中,引得那老者都是目瞪口呆。
老者心中怒罵:「這金龍一族,好快的手腳,居然不知多少年前就佈置下這一後手。」旋即想到自己之前指點之恩,顯然比這錦上添花又強了不知多少,心中才平衡一些。之後的心魔之劫,對於修出了鬼靈力又修煉了輪迴之法的秦霜根本不是問題,他倒是絲毫不擔心。秦霜這一劫算是已過,得了無數好處,雖然並非他之前的本意,卻也算是變相地送了秦霜一場大造化了。
一直提著心思的修士們也都緊張起來,只等秦霜度過心魔劫,分潤些天地法則,便是各憑本事的時機了。
心魔劫不過一瞬,索性沒必要破壞。而感悟天地法則的機會更是沒必要破壞,得了這好處,大家再行做過一場不遲。反正如此猛烈的天劫之下,那女修雖然安然渡劫,必然也是元氣大傷,倒也不怕她跑掉。
正在眾人心思不一各有盤算時,卻見秦霜身上的光芒猛然強烈起來,居然還沒結束。正在眾人驚異時,秦霜在半空中睜開眼睛,通體白色毫光刺目,卻又隱隱在毫光外有一層血光。毫光自不必說,是秦霜的功德之光,不知得了什麼滋養,竟而比渡劫前強盛數十倍以上,而那一層血光,竟像是煞氣。
老者的面色自從秦霜渡劫來已經變化了幾變,此刻已經不再激動了,口中喃喃說道:「怎麼會如此?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引來煞氣纏身?這光景,一半是佛,一半是魔。這卻如何是好?」
他雖然心中疑惑,卻也分得清孰輕孰重。這週遭密密麻麻的修士自然是發覺不了他的,這些修士雖然不是他的對手,他也懶得理會這些人,卻不能眼看著他們平白分薄了秦霜的機緣。要知道,尋常修士渡劫,有大陣庇護,一般只有至親之人旁觀。也是給親人一點機緣的意思。但是天地法則雖然不至於被分薄,如此多人一起領悟,也將影響秦霜領悟的效力。秦霜與這些修士非親非故,這些修士倒有一多半在打她的主意,憑什麼讓這些修士分潤?
因此,當光芒收斂,秦霜往下掉落時,他袖袍輕揮,秦霜便憑空在空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