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外,不禁瑟縮了一下。屋內外溫度相差極大,猛的出來,這病弱的身子彷彿有些經受不住。四周人來人往,多數人並不注意她,她也不在意,皺著眉站在門口盤算。這靈山想來也是個密地,晉國之大,若是沒有詳細地圖,以她的方向感,光找尋這座山就不知要花費多少功夫。
咦?靈山?這靈山的名字怎麼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秦師妹?」聲音很輕柔地在她耳邊響起,只是對她來說無異於驚雷一般。在元國,怎會有人叫她秦師妹?除非
是方馳。在這修仙者眾多的坊市中,她初進門時微微放開了一下神念就發現好幾個連自己也看不透的人物,是以出來後也就不再魯莽,也不知何時這方馳站到了她身後。只是這方馳怎能認出她來?她明明已經喬裝改扮了啊。
腦海中轉過了好些個念頭,還是回過頭去。
「道友想必認錯人了?」故意又將嗓音放粗了幾分。此刻可不是和他相認的時機,若是在這坊市中她的身份公開,誰知道這裡還有沒有別的五宗弟子,以她現在的狀況,插翅也難飛,除非她冒著薺子世界被發現的危險躲起來。只是如果這等異寶暴露出去,想也知道奪寶之人蜂擁而來的場景,只怕走到哪裡躲起來都會被守株待兔了。
雖然她戴著人皮面具,方馳看不到她的神色變化,想了一會也就釋然了:「秦師妹可是害怕還有五宗之人在附近嗎?放心,只有我來這裡收購靈草。」
看他一口一個秦師妹叫著,居然是已經認定她的身份了。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秦霜也知再否認也是無用了。只得壓低嗓門道:「這裡人多眼雜,我們尋個清淨地方說話。」
方馳點了點頭,似對此地很熟悉的模樣,帶著她走了一會,進了一家客棧,要了些酒菜便聊了起來。地方雖小,想是為了方便來往修仙者,也設有簡單的隔音禁制。
秦霜入門就把面具摘了,既然已經被認出,帶著它反而顯得有些多餘了。
「方師兄你是怎麼認出我的?」這個問題她非常好奇。
「秦師妹想必忘了,你當初入門之時就戴著這個面具。」方馳頓了頓,「何況我常年生活在各色靈草中,最善於辨識各色香味。不過秦師妹你放心,我不會告知門派你的行蹤的。」
一別經年,方馳面上已有些滄桑之色,說這話時面前的模樣依然沉穩,早不復當初的淳樸模樣,秦霜敏感地覺察到了,只是方馳說道他善於辨香時面上紅了紅。畢竟一個女兒家被人說到身帶異香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是她從不用胭脂水粉,卻不知這香味從何而來。看來以後即便改變了容貌,這些細節依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尷尬地沉默一會:「方師兄修為進境好快啊,也已經到了煉氣期第七層了。」
方馳唇角勾了勾:「秦師妹當初進門時修為比我還低,現在也是煉氣期第九層了,可是取笑方某嗎?」
「方師兄彷彿有些心事?」秦霜被噎了一下,也不在意,小心地詢問著方馳。
「秦師妹想必還不清楚礪劍閣和五宗之間的大戰吧?」方馳看了她一眼,神色終於放鬆了些。
「大戰?」秦霜皺起眉來,她自離開靈藥閣,幾乎一直與修仙界隔絕,自然是沒有聽過的。
方馳歎了口氣,淡淡地講述了起來,只是卻小心地將自己被門派作為棄子的感受略過不提。不過秦霜從當時的局面也不難猜出,這位師兄被當做棄子的感受。雖則他現在一副平靜模樣,當時心中必然是痛楚的。一心為門派效力,卻落得如此下場,自然有些心寒。想到這裡,秦霜才略微放下了心。既然方馳對門派也有怨氣,想必是會幫她隱瞞行蹤的。假使他為了獲得門派重視將她行蹤暴露出去,那也怨不得他。畢竟,怨氣歸怨氣,像她這樣有勇氣叛門的人並不多見。只不過自己馬上要離開元國去晉國了,小心一些料必也無妨。
「礪劍閣被殺修士近半?」秦霜倒吸了一口冷氣,急切地抓住方馳的袖口道:「可有一對叫慕容弦和拓跋肱的師徒?」
方馳淡淡地瞥了一眼緊握住袖口的玉手:「我在門中,知道得也不多。何況隕落了近千修士,哪裡都能知道名號?」
秦霜並未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面色更加蒼白了。若是因為她隕落如此多的修士,讓她情何以堪?更何況慕容弦和拓跋肱師徒待她不錯,若是因她受累,叫她良心何安?
「秦師妹,那兩人對你很重要嗎?」
「是啊,很重要。」秦霜喃喃道。
方馳看著那張已經將要褪去青澀的精緻臉龐,只覺嘴裡有些發苦:「你也不必過於憂心,也許他們平安無事呢?倒是你,看看你的臉色就知受了重傷還失於調養,怎麼也不治療呢?」
秦霜回過神來:「哦,我來此就是買療傷靈丹的,吃了靈丹很快就會好了。」
「市賣的靈丹恐怕醫治不了這麼嚴重的傷勢吧?若是師妹不嫌棄,我替你煉製些二階靈丹吧。」
「方師兄你會煉製二階靈丹?」秦霜疑惑地看他。畢竟方馳是外門弟子,平日只是負責看管藥園,學不了煉丹術,更遑論煉製二階丹藥。
方馳默然地點頭:「我想煉製築基丹,只是材料難尋,才一直在各個坊市尋找。」秦霜看他神色,也不便再繼續追問下去。想來也是外門弟子的苦楚,即便修煉到了煉氣期第九層,門派依然不重視,連築基丹都不賜予。只是這築基丹的材料如果易得,幾昧主藥幾乎已經絕跡於世,也不至於造成散修如此艱難的境地了。想到此處,不禁柔聲安慰道:「師兄也不必過於憂心。待你達到煉氣期大圓滿,想必門中必會有安排的。」
方馳苦笑一下:「內門弟子達到煉氣期第九層都會被賜一枚築基丹,外門弟子哪有這個待遇?即便有,一枚築基丹以我的資質也是很難築基的。」
「對了,」秦霜眼中一亮,既然這方馳已經可以煉製二階靈丹,是否可以請他幫忙煉製定顏丹呢?有一線希望總好過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那飄渺的靈山。
方馳接過丹書,參研了半響,面上驚喜之色越來越重,半響方抬起頭來:「師妹這本丹書中記載的都是上古丹方,有一味似乎可以代替築基丹。只是」說罷面上有些苦澀,「師妹需要的定顏丹是三階靈丹,我卻無法煉製。」
秦霜聽到這個消息,心中雖有些失望,但也不算意外。
「即是如此,我替師兄將丹方複製下來,師兄看看能否尋到這些材料吧。這本丹方中有些材料雖然不出奇,但是要求的年份太高,恐怕也不容易尋得。」她收斂起失望的神色,微笑著對方馳道。若是這些丹方真的對方馳有效,她也並不吝惜。畢竟這於她並沒有什麼損害。一邊說著,不待方馳回應,一邊取出一隻空白玉簡開始複製。
方馳驚疑地打量著她的舉動,畢竟築基期以上修為才能使用玉簡,這秦霜居然神念也強至此了?
秦霜微微一笑,來到這密閉的禁制中,她早已用神念打量過他,能察覺到方馳的修為在煉氣期第九層,神念居然也在築基初期了,可以使用玉簡。而方馳雖然也可以查探到秦霜的修為,卻感覺不到她的神念。想來也是,吳國來元國這萬里之遙,若是不能御劍,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了。
築基後期的神念何等強大,很快這一本薄薄的丹書已經被複製好了。秦霜將玉簡遞給方馳,面上也有些汗珠了。傷勢未復,這樣大規模使用神念也超出了她的負荷了。只是丹方事關重大,若是不複製下來,錯了一絲半毫,也不能成丹的。
「師妹厚賜,無以為報。既然師妹也在築基的關頭了,若是僥倖收集到材料煉製成丹,我便通知師妹也來取些?」
秦霜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千年以上靈草難尋她是知道的,並未抱多大的指望。只是薺子世界屬於五行靈寶只是她的猜測,多一條後路也未嘗不可。與他互相在通信玉符中留下印記,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盅抿了一口。
她本意是消耗神念過巨,兼之身上寒冷,喝口酒暖暖胃,豈料這酒勁非常,一口已經嗆得她猛咳起來,蒼白的面上也浮出紅暈來。
方馳阻止不及,此刻只能苦笑道:「秦師妹,這元國的靈仙酒辛辣非常,你怎地就這樣一口全喝下去了?」
靈仙酒?秦霜看了看桌上的酒壺,腦海中響起一段話來。
「我們晉國的特產仙酒『嘉元釀『,喝下去什麼滋味也沒有,能淡出個鳥來,實在沒什麼好喝的。元國又遠在萬里之外,不知他們那『靈仙酒『滋味如何?」
這彷彿是拓跋肱會喜歡的美酒,不如帶幾壺回去吧,說不定可以省得再見時拓跋肱對著她發脾氣了,畢竟是她帶累了他們師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