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吳國都城就在眼前了,不如順便進去歇歇腳,順便打探打探消息。自從進了靈藥閣,說起來她也與世隔絕一年多了,不知現在世道如何了。只耽擱一時半刻,想必也不至被發現,畢竟五宗恐怕也料不到自己還會出現在吳國都城。
她也不知道五宗和礪劍閣的糾葛怎麼解決,心中總有些芥蒂。尤其是慕容弦師徒,無辜被拖累進來,她更是迫切想得到他們平安的消息。只是這凡人世界中,哪裡能打聽到修仙界的消息,是以也沒抱太大希望。
掩上面紗,步入熟悉的街道。進城的地方,正是長青街。目光快速掠過那曾經被燒得片瓦無存的岳麓書院,已經起了新房,建造得頗有幾分氣派。看看街上走動的人,偶爾還有一兩個熟悉的身影。長青街依舊,只是物是人非了。
轉過街來,到了皇城外最繁華的街道,尋了家最氣派熱鬧的酒樓,找了張空桌坐下。耳中聽著樓中那些江湖人士你一言我一語,聽了半天,卻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反而多是世吹噓自己勇武的無用廢話。
垂頭捏著一隻蘭花杯,轉頭看向窗外。不知何時起,她喜歡上了酒樓的二樓臨街的位置,也許存了坐在高處看底下人生百態的心思吧。畢竟修仙有一段日子了,離這凡人界不知怎地,彷彿隔了很遠。
對面居然就是當初自己賣身為婢的那家利人市,她剛才進酒樓時卻沒有注意到。秦霜自嘲地笑了笑,現在想來,這裡居然算是自己機緣的起點,若非進了王府,她如何能得到自己可以修習的凝霜決?可是也為了這本凝霜決,爺爺重病之下還妄動真力,傷了性命。
正要將目光移開,忽然被一個匆匆邁入利人市的女子背影吸引去了目光。女子著一身青衣,背影纖細,一頭青絲挽起成髻。按道理說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年紀的婦人,怎地卻覺得她的背影有些熟悉呢?
等了半日,那女子才攜帶了一個稚齡女子出來,她出門時一抬頭,秦霜終於看清了她的面容,這才猛然回想起來,她是當年和自己一起服侍平南王妃的柳雨儂。
當日兩個女子年歲相差不了幾歲,同起同宿,感情倒是不錯,沒想到晃眼幾年,居然已經嫁為人婦。看她去利人市買人,卻不知為何了。秦霜入府後就聽說,王府的婢女都是千挑萬選的清白人家女兒,訓練上一段時間才入府服侍,或者乾脆是家生的奴才,像她這樣從利人市直接被買回來的並不多見,怎地這規矩難道已經改了?
秦霜微微一笑,見到故人,她還是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正欲抬頭叫小二來結賬,卻見二樓的樓梯口出現了一個身著白衣的公子哥兒,一雙清亮的眼睛正朝秦霜處打量過來。
秦霜低下頭去,當年將她從利人市買回去的人,這清亮的眼神她怎麼會忘?幸虧自己早早蒙了面紗,想必他也認不出自己。
只是白起卻直直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手中折扇一揮,彬彬有禮道:「姑娘,樓上已經客滿,小可唐突了,可否請姑娘允我共座?」本來溫文有禮的笑容在對上秦霜的眼眸後,忽然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白起認出她了嗎?秦霜心中一緊,四下打量一下,見這二樓果然已經不知何時客滿了,妙目在白起臉上一轉答道:「公子請坐就是,出門在外,也不必講究許多。小女子本來也要離開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無論白起是否疑惑她的身份,還是早早離去的好。她也不再看向白起,喚小二過來會了帳就要離開。雖然目光沒有注視白起,她的神念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一直在注視著她。當日黃石鎮客棧上隔著一層薄薄的牆壁,終不如此時措手不及的相遇來的震撼。嚴格說起來,他也算是她的恩人了。雖然多年不再相見,每每憶起當初替他紅袖添香夜讀書的日子,心中還是有些柔軟。否則,以上次對那大漢口中的重寶的好奇心,殺人倒不至於,以她的身手奪寶也不是不可能。
腳步輕盈,眼見佳人就要遠去,白起終於忍不住出聲:「姑娘,我們是否見過面?」
秦霜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沒有回話,逕直走了。
白起向身邊的兩個護衛使個眼色,兩人會意地一點頭,也下樓隨著秦霜而去。
這兩個衛士身手不錯,只是怎會放在修仙者的眼中?秦霜早已發覺,也不點破,故意放慢速度,悠悠走著。轉過一個僻靜的巷口,見四處無人,一運水引訣,躍上旁邊一戶人家的院中隱藏起來。
沒一會,兩個衛士已經進了巷中。
「咦?人怎麼不見了?」這小巷幽長,一眼可望到底,卻看不見秦霜的蹤影了。在兩人看來,秦霜是個弱女子,怎麼會走得很快?是以也不著急,只是遠遠躡著她。此刻見追丟了人,這才驚慌起來。
「晦氣,一個不留心,居然把一個小姑娘跟丟了?回去也不知小王爺怎麼責罰了。」另一個衛士邊繼續張望著邊說道,哪裡想得到要找的人與他只是一牆之隔。
「小王爺就喜歡這類的女子,據說都和他當年的一個貼身婢女有些相似,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看郡主的幽怨模樣想來是有幾分真的。單看我們找的這些女子,也都有幾份相似。但是說起氣質卻都比不上今天這個,雖然蒙著面,想來這是個美人。我們把她跟丟了,還想免了責罰不成?只是可歎當初我習武,以為自己能名滿天下,那知如此身手,不過只能替人做手下,做這些不入流的事情。」其中一人抱怨著。
「你就別抱怨了,你的身手難道就怎樣入流了?進了王府,差事輕鬆,待遇也算不錯。我們沒有人家那樣好的命,托生成皇親國戚,有這樣的差事已經算是不錯的。若是你不做,不知多少人等著接替你呢還是別發牢騷,繼續找找吧。」
秦霜在牆後聽了一會,就默默離開了。以這兩人的身手,自是不可能發現。昔日之事,早如雲煙,何況她的爺爺偷了王府的凝霜決,此事是絕不可能善罷甘休的,這白起還是不再見、不相認的好。
夜,更鼓已經敲過了二更。
平安郡最大的雲來客棧天字一號房,一燈如豆,窗紙上搖曳著一個纖細的身形,不時站起身來走兩步復又坐下。半響,燈火終於熄滅了。
篤篤篤,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在這寂靜的夜裡分外顯得響亮。
那小二睡眼惺忪地喊了聲:「誰啊?打烊了,沒有空客房了。」
門外傳來一個壓低的聲音:「是我,還不快開門?」
是平南王府的管家,這條街上誰人不識?小二隻覺一個激靈,睡意全無。難道又出什麼大事了?一邊嘀咕著一邊開了門。看清門外的人後,張了張嘴卻沒喚出聲來。門外的管家身後還有一個人,面如傅粉,錦衣黃袍,卻不是那俊朗的小王爺是誰?小王爺並沒理會他,眼卻直直看向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