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陽光已透入窗格中,秦霜悠悠醒來,捏了捏因為宿醉而疼痛的腦袋。昨日喝到後來,架不住早已爛醉的長老們勸酒,被灌了好幾杯,加上之前被懷溫灌頂傳功,此時頭痛欲裂。還是修為高深好啊,天龍族的長老們雖然都是化成人形喝酒,就算不用靈力,只怕也不會如她這麼難受。
四下打量一下,還是自己的屋子。只是腳下怎麼躺著一個人,此時捲住一半被子,面朝牆壁睡著,發出微微的平穩呼吸聲。不過看起來身形纖細,應該是女子,想來是雲墜月吧。可能昨夜送她回房,也覺得困頓,就在她這裡休息了。秦霜也沒在意,掀開被子輕輕起身了,昨日也沒修煉,今天還是補上得好,順便也散散酒氣。
剛盤腿坐好,門被呼啦一聲推開了,雲墜月急急火火地衝進來道:「秦妹妹,懷溫走了,還留了一封書信給你。」
「書信?」秦霜接了過來,正要拆看,忽然反應到一個問題。既然雲墜月在這裡,躺在自己床上的那人是誰?
顫顫地回過身去:「姐姐,你看看床上這人是誰?我剛才醒過來,還以為是你呢?」
雲墜月這才發現秦霜床上被中的微微隆起,看那人身形纖細,長長的烏髮未束,散落在床上。「我們天龍族除了我,再無化形期的女子了,這人定是外人,不知是如何避過守衛悄悄潛入我們雲頂的。」雲墜月面色也有些凝重,上前將此人翻了一下,一張晶瑩的小臉露了出來,猶自睡得香甜。看她眉目如畫,皮膚晶瑩,唇色粉嫩,應該是個女子。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看起來和秦霜差不多大小,甚至可能還要小一些,臉龐稚氣未脫。
秦霜拍了拍胸口,還好是個女子。修仙者雖然不如凡人那麼講究禮節,但是如果莫名其妙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共寢一夜,只怕她心裡也會不舒服。鬆了口氣,正欲叫醒她查探她的身份,腦海中一道傳音響了起來,是雲騰龍:「秦姑娘,飄雲不見了,速來偏殿。」
飄雲不見了?秦霜已顧不上這個女子的事情了,將手中書信往桌上一放,就衝出了房間。雲墜月一頭霧水,看了看門口又看了看床上的少女,一跺腳,終於也跟了出去。
偏殿處早有幾個長老在等候,二話不說,為秦霜蒙上了黑巾。秦霜眼蒙黑巾,心亂如麻,只覺下到開靈池的路程也比平常長了許多。一進石殿,解開黑巾,秦霜的目光已經落到了開靈池中。放著飄雲藏身的大繭的那個位置卻已經空了,幾片碎片散落在水面上。開靈池水清可見底,一眼就可以看出再無藏身之處了。
「飄雲呢?」秦霜撲了過去,伸手到池中開始撈那大繭的碎片,一片片撿拾上來,早已忘記自己用靈力也能輕易辦到。很快所有碎片都撈了上來,秦霜在其中瘋狂地翻檢著,臉上的淚又急又快。
「飄雲怎麼不見了?就算他出了事,也不該這樣消失了,什麼也沒有留下啊!」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眾人面面相覷,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她。飄雲若是開靈失敗爆體而亡,對天龍族也是一個難以彌補的損失。
「噗通」一聲,秦霜已經躍進了開靈池。
「秦姑娘!」幾人都想伸手拉她,又收了回去。天龍族人一旦開靈成功,終身不得再碰開靈池水。更何況,此時若不讓秦霜找,只怕她會發瘋。
池水冰冷刺骨,秦霜一進來就打了個激靈。可是她卻彷彿渾然未覺,在池中上上下下摸了近一個時辰。終於忍不住坐在池中淺處,抱膝痛哭起來。眼淚一滴滴地落入池中,濺起一個個漣漪。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飄雲,我明明最清楚飄雲並未學會修煉,還讓他開靈,都是我嗚」自從懂事以來,她從未在外人面前這樣放聲大哭過了,此時卻已經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哭聲淒厲地在石殿中迴盪,石殿中的長老們都沉默了,看著平日裡嬌美可人的女子坐在水中,哭得已經有些抽噎,臉色早凍得有些發青,滿是水珠,也分不清是淚還是水,也忍不住鼻酸了。
靈獸和修士一旦死亡,那就是魂飛魄散,並不想凡人死後還能轉世投胎,這也是他們得到大神通和悠長的壽命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飄雲雖然未開靈成功,但是他本就血脈濃厚,又在開靈池中泡了這麼久,只怕也難以倖免。這樣一來,即使秦霜學會了輪迴**,也再難和飄雲相見了。
開靈池水卻慢慢沸騰起來,初時還不起眼,慢慢地發出了咕嚕聲,升起一層霧氣,才有人驚覺。「秦姑娘,快上來,情況有變。」
秦霜卻沒有聽到,長久的痛哭和傷心加上昨夜的宿醉未醒,讓她的心神已經有些不清。霧氣越來越濃,將她和外界隔絕起來,長老們試著想用法力捲起她也都落到了空處。未等他們想到其他法子,霧氣已經淹沒了秦霜的身形,再也看不見了。
長老們心神大亂,正躊躇間,一個俊秀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這密閉的石殿中。
「霜兒,霜兒去哪了?」
長老們這才回過神來,看向眼前的少年:「你是何人?怎麼進得了我天龍族密地?」以長老們的修為,居然沒發現他的行蹤,待他走到身後自己出聲才發覺,神念打量下也發現不了他身上的靈氣,難道修為比他們還高?如此想著,個個皆如臨大敵。
雲墜月卻已經認了出來:「她是今早睡在秦霜床上的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少年面色有些青了。
「我哪裡像小姑娘了?我是飄雲,霜兒在哪?」
「飄飄雲?」雲墜月彷彿舌頭都要打結了,飄雲可是她親手放進開靈池的,明明一點靈氣都沒有,怎麼能忽然變化成人身?
雲騰龍還比較沉穩,目光轉向少年頸項上的玉珮。沒有靈氣,上有龍馬圖騰,和秦霜口中描述的一般無二,何況仔細感受下也能感覺到一點若有若無的血脈聯繫,果然是飄雲。
顧不得去想飄雲怎麼會修煉出人身?九九八十一天未滿,飄雲未服下秘藥,更沒有浸泡滿三年,怎麼會出得了開靈池?看他面色蒼白無血,只怕已經是元氣大損。天龍族人開靈未成就離開開靈池本是大忌,再不讓它回去只怕再難挽回。
手一揚,手掌上出現了一隻藍色的小瓶。「這是族內的秘藥,喝了它,我就告訴你秦霜在哪。」
飄雲想都沒想,伸手接了過去。拔開瓶塞,一飲而盡。
雲騰龍見他喝下,稍微放下一點心:「秦霜在開靈池中,你也下去吧。」
「大長老!」雲墜月彷彿才回過神來,其他長老也是面帶不悅,「現在開靈池這個樣子,再下去是吉是凶誰也不知道,秦霜已經在裡面生死未卜,你怎麼能還讓飄雲涉險啊。」
「不錯,莫非天祐我天龍族,居然有族人能開靈後就得人身,莫非已經是化形期修為了。怎能輕易讓他犯險?」六旬老者也接口道。
未等他話音落下,噗通一聲,飄雲已經毫不猶豫地躍進了開靈池中。
「飄雲和秦霜情深意重,現在秦霜可能有危險,若是不告訴他,只怕他將來會恨我們天龍族。更何況,秦姑娘是因為飄雲才陷入險地的。」雲騰龍頓了頓,望向那霧氣中,「開靈未成就出池子,只怕會有大損,光因為此,他也必須回去。諸位不要想得太簡單了。隨隨便便就成為化形期靈獸,這種事情是絕不可能發生的,其中必然有異。讓他們同生共死,互相扶持也未必不是好事。接下來如何,只能看他們的造化了。」
長老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目光都轉向了開靈池。雲騰龍說的在理,讓人無法反駁。只是這濃厚的霧氣中到底隱藏了什麼?這天龍族數千年來唯一的希望所在,難道也要隕落了嗎?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必須隨時有人守在這裡,一有動靜,立即全都過來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