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手中驀地一輕,只見眼前白色袍袖一晃,緊接著就是瓷碗墜落在地上破碎的脆響。
她怔怔抬眸,就對上男人沉怒的眸眼。
下一瞬,雙肩一重,男人的大手落在她瘦削的肩骨上,他逼視著她,鳳眸深邃,一字一頓,聲音從喉嚨深處沉沉而出:「我看你是閒得發慌,所以,整天就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母后這輩子只生過一個孩子,一個你知道嗎?」
話落,男人不做一絲停留,轉身,就往院子外面走。
蘇月便握著小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怔怔失了神櫞。
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垂眸,看向自己割破的食指,都說十指連心,她似乎現在才覺得痛。
果然很痛。
驟然,一隻大手伸到她的面前,她的手心一輕,她一震,愕然抬眸,就看到去而復返的男人唏。
還未等她反應,他已將她手中的小刀接過,越過她的身邊快步往水井旁邊走。
井邊的石板上一枚用老葫蘆挖成的瓢,他舀了一瓢水。
因為端著水,騰不出來手用小刀割自己的手指,他就索性將指頭放進嘴裡一咬,殷紅的鮮血順著指腹流下來,滴進裝著清水的瓢中,末了,他又走到怔愣在原地的蘇月面前,握了她的手,將她割破的手指擠出一滴血來,滴入水中。
所有的動作都一氣呵成。
蘇月回過神,看向男人,只見男人臉色冷峻、薄唇輕抿,似乎絞著一絲慍怒,還絞著一抹很奇怪的情愫,是什麼,說不上來。
男人端著瓢站在她面前,眉眼低垂,一瞬不瞬地盯著水面,兩滴鮮血在水中慢慢稀釋開來,面積越來越大,卻各自成形、始終未見相溶。
蘇月自是看到了這些,心中微微一鬆,男人徐徐抬眼,睇向她,驀地將手中水瓢往她手中一置,冷冷一笑,「現在,你滿意了吧?」
男人說完,再次轉身往院子外面走。
蘇月便在那最後一句話裡微微失了神。
她滿意了吧?
這是他該說的話嗎?
彎了彎唇,她苦笑著搖頭。
她又不是神經病,她又不是天生有臆想症,她胡思亂想、她疑神疑鬼、說到底,還不是怕,怕失去他而已。
昨夜,她想了一夜,她告訴自己,他們兩人走到今日不容易,經歷了那麼多,受了那麼多的苦,她不想再讓猜忌、誤會橫在兩人之間破壞他們的感情,今日商慕毅又找她談了一席話,更是堅定了她的信心。
她告訴自己,有些秘密他不想說,必定是有他不想說的理由,就算是跟她有關,她也不去深探了,只要他們兩人永遠在一起。
而是不是親兄妹是她最後的一點擔心,如果真是親兄妹,他們又如何永遠在一起?
她是現代人,她怎會不知道滴血驗親的不科學,可她還是這樣愚昧的做了,其實歸根到底,她不過是想給自己吃個定心丸、給自己多點信心而已。
而這個男人的態度……
從幾何起,這個男人的態度就變了,是昨夜嗎?還是更早?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變得好奇怪、變得好陌生、也變得好冷情。
都說愛情需要經營,她發現,單靠一方的經營根本是無用的,還要看對方有沒有心。
垂眸,她看著手中的水瓢,水中兩血始終未相溶,她忽然想,他們的心,也是這樣嗎?
就在她怔怔失神之際,驀地,下顎一重,她一愣,就看到了落在她下巴上的大手。
溫熱乾燥、白璧修長、很好看,她也很熟悉。
是再一次去而復返了嗎?
她沒有抬頭,倔強地不想讓他看到她淚流滿面的樣子。
可是,手中的水瓢出賣了她,一滴滴清淚落入瓢中的水裡,將水面上女子小臉的倒影擊得支離破碎。
手中驀地一輕,是男人將水瓢接過,衣袖驟揚,隨著遠處水瓢跌落的聲音,他長臂一裹,將她深擁進懷裡。
「蘇月,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我、還有小宇,會好好地在一起。」
男人將臉埋在她的頸裡,若有似無地歎息。
熟悉的溫暖、熟悉的氣息,蘇月緊緊抱著男人,終於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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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宰相府回來後,兩人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他依舊處理完政事就會來鳳棲宮陪她,他還每日給她檢查身體,命人將鳳棲宮裡所有會讓人產生夢魘的東西都換掉了。
只有她知道,問題根本沒有解決。
她每夜的夢魘更甚,而且一幕一幕場景非常真實,就像是她曾經經歷過的一般,不僅如此,白日裡也是,經常一個晃神就能產生幻覺。
不過,很奇怪,無論是夢,還是幻覺,都似乎是她三四歲時的樣子。
一個正常人可能對自己三四歲時經歷的事情記憶不會很深刻,或者說沒有太多記憶,但是,她不是正常人啊,她是穿越過來的,連嬰兒時期發生的事她都記得,何況三四歲?
所以,她夢到的和幻覺看到的,絕對不是她經歷過的,不然,她不會一點記憶都沒有。
那是什麼原因呢?
她覺得自己得了怪病,可是她卻不敢過多跟商慕炎說這方面的事,她怕又被他說,是她自己的心魔、胡思亂想而致。她也偷偷出宮尋過醫,都說她正常得很,沒有任何毛病。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北涼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雪是夜裡下的,早上醒來,雪已經停了,但是,整個皇宮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天地萬物一片白茫茫。
蘇月心情大好,喚了碧玉琳琅趕緊給她梳妝,她要去喊商慕炎一起,去梅園賞梅。
畢竟,這也是她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場雪,這對一向喜歡雪天的她來說,有點小亢奮。
可是,梳妝好以後,她發現一直隨身佩戴的琥珀竟然不見了,這可把她極壞了,動用了鳳棲宮所有的人幫她找,商慕炎那廝也不窮,可一本正經送給她的信物卻是少得可憐,難得他如此上心地送了個琥珀給她,她竟然給搞丟了。
鳳棲宮裡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有看到琥珀的影子,她便想著會不會落在商慕炎的龍吟宮了,於是,披了件狐裘,攏了個手爐,便出了門。
龍吟宮裡,商慕炎不在,陸海說他急急出了門,不知去了哪裡。
蘇月也不以為意,就自己進龍吟宮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
龍案上,一本書攤開未合,她不經意瞟了一眼,發現裡面夾著一張小孩子畫的墨水畫。
畫上一個年輕女子牽著一個小孩,宣紙有些發黃,看樣子年數已久,畫的右下角有一排小字,細細一看,是什麼祝母妃生辰快樂,落款炎兒,然後是日期。
看來是商慕炎送給賢妃的生日禮物,蘇月又看了看日期,十二月二十一,她一怔,可不就是今日。
今日是賢妃的生辰,那商慕炎是去了宜春宮吧。
這樣的日子,他肯定是很難過的吧,蘇月想了想,就徑直奔宜春宮而去。
出乎意料的,宜春宮裡沒有人,商慕炎也不在,不過,香爐裡的香火倒是燃了起來,熏香裊繞、內殿裡的暖爐也生了火,炭火燒得正旺,溫暖如春。
蘇月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禁感歎,那個老宮女的確打理得好,這多年未曾住人的宮殿,打理得就像每日都有人住一般。
暖爐中的炭火不時發出畢剝的聲音,有火星濺起,又熄滅,蘇月攏了手爐,最後再看了看左右,正準備離開,驀地,目光被桌案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了過去。
剛開始,她還以為自己眼睛看錯了,遂上前了幾步,走至跟前,再定睛一看,才敢肯定自己的眼睛沒有問題。
入眼是一根項鏈。
紅繩,藍月亮。
正是她丟失的那枚琥珀。
只是那東西怎麼會在這裡?她哪兒哪兒去了還說得故偶,她記得清楚,自己絕對沒有來過宜春宮。
心中甚是疑惑,她伸手想要將琥珀拿起來,卻不料,被另一隻瑩白的小手搶了先。
她一震,循著小手往上,就看到一大截皓腕和女子水紅色的雲袖,再往上,就看到了小手的主人。
如果說剛才看到琥珀在宜春宮蘇月以為自己看錯了,那麼此時此刻,看到這個女人在這裡,她只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側首,她看向窗外,外面青天白日,大雪皚皚。
不是夢。
她又緩緩將目光收回,看向面前的女子。
女子亦是看著她,微微笑著,將琥珀收進手心。
蘇月好半天回不過神來,腦中有千萬個念頭一閃而過,卻是一個也抓不住,她想了許久,才想起一句話,開口,「你是舒思洋,還是舒思倩?」
女子璀然一笑,「洋兒。」
果然。
蘇月攥緊了手中的手爐,鏤空設計的手爐外皮是鐵打成的,許是方才在外面跑了一圈,風一吹,炭火盡數燃了起來,蘇月只覺得燙手得厲害。
眉心微蹙,她卻還是不讓放開。
「你怎麼會在這裡?」強自斂了心神,她冷冷看向女子。
營救小宇的時候,聽商慕炎說,這個女人和瞎婆婆挖地道逃跑了不是嗎?如今又如何會出現在皇宮裡?
女子輕笑著,「娘娘覺得呢?這皇宮戒備森嚴,而這宜春宮更是皇宮裡的禁地,娘娘覺得洋兒怎麼會在這裡。」
蘇月腳下一軟,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如此被對方直白地說出來,她還是猶如當頭棒擊。
按捺住心中激湧的各種情緒,蘇月亦是微微一笑,她只手拿著手爐,騰出一隻手緩緩伸向女子。
女子莫名,輕斂了笑容疑惑地看著她。
「對不起,那是本宮的東西。」蘇月指了指她捏在手中的那枚琥珀。
舒思洋循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心,片刻又抬起頭,卻並沒有要給她的意思,依舊緊緊地攥著不放。
蘇月不禁微微有些惱了。
「本宮不知道它為何會在宜春宮?但是,它是皇上送給本宮的東西,所以,請你還給本宮!」
啊啊啊啊啊,素子臨時的車回蘇州,在路上車程至少十小時,所以,第二更要在晚上鳥,孩紙們白天莫刷,啊啊啊啊~~
謝謝親的花花,愛你,狂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