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扳起她的肩膀,黑眸凝住她,大手忽然捉了她的腕,引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上,「蘇月,在我這裡的,只有你一人。」
蘇月一震。
記憶中,這個男人油腔滑調的時候,說過各種讓人崩潰的情話,卻從未這樣直白地表明過自己的心跡。
蘇月眼簾顫了顫,眸子裡竟有些微潮,也不管這是在院子裡,而且碧玉就在後面,她旁若無人地踮起腳尖,輕輕吻上男人絕美薄削的唇,柔聲道:「商慕炎,在我的心裡,也只有你一人,所以,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唇就被男人反噙住,大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那個吻榛。
好一頓唇舌相廝,直到她有些氣喘吁吁,他才緩緩將她放開,微啞了聲音道:「我走了。」
「嗯!」蘇月紅著臉點頭。
待男人俊秀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蘇月這才想起跟在一起的碧玉,側首朝她看過去,就看到那傢伙雙手掩面站在那裡,一副羞於看、不敢看的樣子姨。
蘇月臉頰又是一燙,笑道:「人已經走了。」
碧玉這才緩緩將蒙在眼睛上的雙手拿開,一張小臉紅得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通透,見她如此,蘇月又忍不住打趣道:「你也是大姑娘了,趕明兒個,跟皇上說說,放你出宮,也找個好男人給嫁了。」
「主意不錯,朕准了!」低醇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蘇月和碧玉皆是一怔,回頭望去,不知幾時,商慕炎再次去而復返,正在院門口望著院子裡的主僕二人笑。
碧玉一見,差點沒暈過去,一張臉更是紅得像熟透的番茄,恨不得找個地縫能鑽,也顧不上行禮什麼的,丟了句,「皇上和娘娘慣會笑話奴婢」,話落,便捂著臉、害羞地跑進了屋,蘇月便在身後笑出了聲。
「對了,你不是有很多奏章要批嗎?怎麼又回來了?」她轉眸看向門口俊美的男人,眉眼彎彎,陽光點點灑進盛滿笑意的眼底,就像是金色的沙子,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因為有人要見我們的皇后娘娘。」男人絕艷地笑著,蘇月微微一怔,一個小身影已經迫不及待地從商慕炎後面跑出來,「嬸嬸,嬸嬸……」
志兒?!
蘇月彎腰將志兒抱了起來,驀地意識到什麼,再抬頭,就看到三王爺商慕展和三王妃何雪凝站在商慕炎的身後。
商慕炎帶頭走了進來,兩人便對著蘇月微微一鞠,「皇后娘娘。」
蘇月一驚,只覺得不習慣,連忙訕訕笑道:「三哥和三嫂還是叫我八妹我比較習慣。」
商慕展怔了怔,看向何雪凝,何雪凝微微一笑,商慕展便也笑了,「好,那便叫八妹,今日我們前來,是特意來謝謝八妹的,八弟跟我說了,是你讓我和凝兒回京見志兒的。」
「這個啊……」蘇月看了看懷裡的志兒,又轉眸睇向商慕炎,「你們還是謝謝某些人,我提出來,某些人不點頭也沒用。」
商慕炎低低一笑,黑眸晶亮地上前,「你在那樣大煞風景的時候提出來,我能不點頭嗎?」
汗。
蘇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這話說得,連忙窘迫地看向商慕展和何雪凝,只希望兩人聽不懂,可是,見兩人眼裡的笑意興味綿長,她頓時就做賊心虛地紅了臉。
幾人又進屋聊了會兒,商慕展和何雪凝才告辭離開,他們還是要回邊疆的,畢竟他們的受罰是景帝的旨意,而且當時鬧得人盡皆知,商慕炎剛剛繼位,也不便立即大赦,不過蘇月知道,回京是遲早的事。
見到這一對人,其實,她感觸很多。
她不知道兩人在邊疆發生了些什麼,但是,她知道,何雪凝終是沒有執念成殤,發現了身邊的溫暖,而商慕展多年的守候也收穫了自己的幸福。
她祝福他們。
兩人出門的時候,志兒哭了,死命抱著何雪凝不放手,何雪凝便也跟著流淚,「是娘親不好,是娘親對不起你!」
不知為何,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蘇月腦中又有模糊的影像劃過,似乎也有一個女人在她的耳邊說過同樣的話。
「是娘親不好,是娘親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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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過了幾日,商慕炎似乎很忙,每日很晚才來鳳棲宮,過來的時候,蘇月經常已經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睡得太多的緣故,剛剛好了不久的睡眠質量又開始下降,她經常被夢魘所纏,而且很奇怪,反反覆覆的,都是同一個夢。
夢裡似乎有一個人,一個女人,畫面很模糊,稀薄的影子,飄飄渺渺,唯有眼裡盈盈而動的眸光閃閃爍爍,幾分痛苦幾分愧意,還有一份說不清的情愫。
溫婉傷感的聲音,彷彿穿過千年而來,衝破腦海,直擊心底的最深處,蘇月想要甩掉腦中的渾噩,聽清楚那聲音,看清楚那說話的女人,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如何想盡辦法,都換不來片刻的清明。
她伸手,想要抓住那人,卻猛地一下腳下踩空,她睜眼,便看到商慕炎漆黑如墨的眸子。
「做夢了?」伸手拂過她的髮絲,商慕炎將她抱在懷裡。
她睡眼朦朧、惺惺忪松地看著他,點頭。
「夢見什麼了?」唇輕輕貼在她的耳邊溫存。
她又迷迷糊糊地搖頭。
將醒未醒的她就像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嬌憨又可愛,商慕炎將她從懷里拉起來,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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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的御花園就是御花園,即便是冬日,也依舊有奼紫嫣紅的花兒在爭芳奪艷。
蘇月抱著小宇緩緩走在其中,頭頂暖陽和煦,鼻端清香四溢,耳邊是小宇開心的咿呀聲,蘇月頓時覺得這幾日有些壓抑的情緒終於得到了絲絲緩解。
遠遠地,似乎有爭吵聲,還有女子嚶嚶的哭泣聲,她一怔,便抱著小宇走了過去。
在御花園的梅亭旁邊,一個小太監和一個小宮女僵持著,小太監提著一桶水,小宮女哭著拉住他的衣袖,看樣子,是一個想走,一個不讓。在兩人腳邊的地上一大片濡濕,還有一卷散落的畫卷。
「怎麼回事?」蘇月走了過去。兩人一見是她,嚇得變了臉色,連忙跪地行禮。
「起來吧,告訴本宮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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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九,小宇的百日宴在芳華殿大擺。
眾人皆知,這位皇子出生便被奸人擄走,出生酒、滿月酒都沒有辦,所以,這次百日,新帝特別重視。
芳華殿裡金碧輝煌、燈火通亮、美酒佳餚飄香,又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無不都在邀請之列。
十幾天前,也同樣是在這裡,剛舉行了封後的夜宴,眾人發現,似乎這位新帝登基以來,一直喜事不斷。
不過,喜事不斷好啊,喜事不斷讓眾人的心情也跟著一起甚是愉悅。
這是眾人第一次看到,他們的少年天子穿著便裝參加這樣的場合,而他們的皇后亦是一身得體的居家衣袍。
兩人端坐在高座上,就像是一對尋常人家的夫妻。
按照商慕炎的說法,今日,他只是父親,蘇月只是母親,無關皇上,無關皇后,一對父母給兒子辦百日酒而已。
宴席開席之前,奶娘抱來了小宇,商慕炎接過抱在懷裡,朗聲道出自己對小宇的寄語。
然後,眾人敬酒、齊賀。
商慕炎一手抱著小宇,一手端著杯盞,殿下眾人起身,舉杯,商慕炎正準備說幾句場面上的話,席間卻是不知誰,驟然發出一聲驚呼,「啊,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