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軒有一條街很有名,叫茶香萬里坊,一整條街都是茶樓。
自古以來,茶,是高雅的代名詞,品茶自是就成了高雅人的陽春白雪,無論是文人墨客,還是商賈名流,亦或者皇室公孫,都喜歡上這裡,就算不喜茶,附庸風雅也會上這茶香萬里坊來。
而且南軒皇帝農商並重,很多邊國的商人來南軒做生意,亦是喜歡來這裡,邊品茶,邊談生意,邊交易。
那些茶樓的老闆也是腦子轉得比陀螺快,在茶樓裡紛紛建了戲苑、歌苑、舞苑、棋室等,以供客人多方面的需求。
於是,久而久之,南軒京師除了幾條主要的繁華大街外,比較偏的街道,就數這條街最是熱鬧,每日人來人往、摩肩接踵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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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馨茶樓,也是茶香萬里坊最大的一座茶樓
二坨樓
一個月白色錦衣華服的俊美男人倚窗而坐,白璧纖長的大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盞,眉眼低垂、輕輕吹拂過茶面,小啜了一口。
琥珀色的茶水入口,唇齒留香,男人薄唇輕勾,"南軒的茶果然是名不虛傳,太平猴魁就應該是這味道。"
末了,又抬眸看向坐於對面的藍衫男人,面色微凝:"對了,老四是幾日前在這裡出現過?"
藍衫男人微微一怔,隨即答道:"回皇……回爺的話,六日前。"
六日前?
華服男人眸光微微一斂,六日前,正是他讓陸海將淑妃病重的消息放出去的第二日。
"爺,我先四下看看。"藍衫男人起身站起。
"嗯"華服男人點頭,驀地又想起什麼,"切記,有任何發現都不要輕舉妄動,畢竟……"男人頓了頓,才道:"小宇還在他們的手裡,我怕他們會對小宇不利。"
"是!"藍衫男人諾了一聲,轉身離開。
華服男人緩緩將眸光收回,看向手中的杯盞,杯盞裡面,幾片茶葉隨著茶面,微漾。
小宇,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對,他就是北涼剛剛登基的新帝商慕炎,而方才離開的藍衫男子是他的貼身侍衛裴亮。
此次兩人來南軒,只為尋小宇而來。
因為幾日前,他接到隱衛的消息,說四王爺商慕寒曾在南軒的茶香萬里坊出現過,所以,他就明裡對外宣佈要去微服視察北涼幾個正在興建的河道,暗裡與裴亮雙方喬裝易容成商賈直接來了南軒。
商慕寒心狠手辣,又詭計多端,所以,營救小宇的事他不敢假手他人。
蘇月走了,他只剩下小宇了。
他一定要保他平安、護他周全。
伸手探進衣襟,緩緩拿出一枚髮簪,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面的紋理和珠翠。
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天夜裡,他和白嫣大婚的那天夜裡,蘇月化妝成婢女去書房偷龍鳳玲瓏棋盤的情景。
他喝了酒、中了藥,他侵犯了她,她拔下頭上的髮簪,刺在他的腿上。
現在想想,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
如今,髮簪還在,當時的那份心痛還在,而那個女人卻永遠地離開了。
想想他也挺悲哀的,那個女人送給他一根髮帶,最終被她剪碎了;送給他一件錦袍,被他弄破了一個洞;他送給那個女人一顆珍珠,也被她摔得粉碎;
如今,留作念想的,只剩下這枚髮簪,而極為諷刺的是,還不是她送的。
自嘲地彎了彎唇,他將髮簪收起,復又置進衣襟裡面,置了一錠銀子在桌上,跟小二交代了一句,等會兒他的朋友回來,就說客棧見,他便起身,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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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外面陽光正好。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商慕炎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雙凌厲鳳眸快速過濾著週遭的人和環境。
商慕寒逃到南軒,其實,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想起曾經,其實商慕寒跟南軒是有合作關係的,例如曾經的美人羞事件,雖然,那時,是他李代桃僵,但是,在南軒的眼裡,跟他們合作的對象,還是四王爺商慕寒,種種跡象也表明,這兩方早有交往。
可是,想起後來冷煜和蘇月的關係,以及他對冷煜為人的慢慢瞭解,他又覺得成為林子墨以後的商慕寒應該跟冷煜再無合作可能。
所以,這次他來南軒,做了兩手準備。
先暗探。
以易容的商賈身份。
如果沒有任何消息,那就走第二步。
明訪。
以北涼新帝的身份拜訪南軒,或者以冷煜朋友的身份登門。
正兀自想著,驟然,前面的人群中猛地衝出來一個女子,那女子一邊跑,一邊回頭望,於是,沒有看路的她就這樣直直撞到了他身上。
因為撞擊的力道,女子驚呼一聲往後退了兩步,身子作勢就要跌倒,商慕炎眸光一斂,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腕,將她一拉,女子便直直入了他的懷。
他一震,連忙將手鬆開,險險穩住身形的她也快速後退兩步,脫離了他的懷抱。
"抱歉!"
女子謙遜地對他微微一鞠後,轉身,作勢就要離開,卻猛地被商慕炎再次抓住了腕。
"等等!"
商慕炎一手抓了她,一手探進胸口一摸。
果然。
髮簪不見了。
原來竟是個賊,借撞人之機,行竊!
"將髮簪還給我!"
商慕炎朝對方伸出手,沉聲道。
"什麼髮簪?"女子一臉無辜,就像完全聽不懂他的話。
"你從我這裡偷去的髮簪!快點交出來,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了。"落在女子手腕的五指驟然一收,商慕炎眸色轉寒。
女子痛得瞳孔一斂,下一瞬,卻猛地大叫了起來,"你這個混蛋,快放開我,非禮啊……"
街上人來人往,被她這嘹亮高亢地一喊,皆紛紛駐足,圍了過來。
商慕炎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倒打一耙,眸光一斂,手中更是驟然用力,恨不得將她的骨頭捏碎,立即就有好事者看不下去了,"快放開她,看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這種事情。"
"是啊,你一個大男人的也不嫌害臊,竟然欺負女人欺負到大街上來了。"商慕炎滿頭黑線。
"她是小偷,她偷了我的髮簪。"
"我沒有!"女人矢口否認。
"沒有?"商慕炎唇角冷冷一勾,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將她的腕抓住,手掌快速從她的衣袖外撫過,一枚什麼東西從女子的衣袖中滑出,商慕炎攤開手掌接住。
赫然就是一枚髮簪。
女人見狀,臉色一白,伸手便要去奪,卻是被他五指一收,將髮簪握進掌心。
撲了個空,女子委屈得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明明是我的髮簪,快還給我!想替自己開脫,你也找個好理由,你一個大男人,隨身帶著個髮簪做什麼?"
"是啊,分明就是撒謊,非禮了人家姑娘,還想將人家姑娘的髮簪奪走,快將髮簪還給人家,不然,我們就都不客氣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有裡三層、外三層之勢,一些熱血青年更是摩拳擦掌,一副要打架的模樣。
商慕炎冷笑著搖頭。
"好!既然,你說髮簪是你的,你且說說看,這枚髮簪上有幾枚珠,幾枚鑽,又有哪些特徵?"
鬆開對方的手,商慕炎將髮簪掩在掌心,沉聲開口。
女子亦是冷冷一笑,"我自己的髮簪,我當然清楚得很,髮簪是一隻青鳥的造型,左右眼睛處兩顆鑽,翅膀處鑲嵌的有寶珠六顆,瑪瑙兩枚,你可以將髮簪舉起來給大家一看,讓大家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說錯?"
不就是說說髮簪長成什麼樣嗎?她早在茶樓蹲點時就已經將上面的珠翠造型看得一清二楚。
否則,還怎麼混她們這口飯?
商慕炎臉色微微一變,只覺得手中髮簪被他抓得發燙。
這個女人竟然真能說得分毫不差。
看來,他低估了一個賊的專業能力。
邊上圍觀的群眾又開始狂躁起來。
"不心虛的就攤開手掌心讓大家看一下。"
"肯定這個姑娘都說得對啊,所以,他才不敢給大家看。"
"快將髮簪還給人家,然後給人家姑娘道歉,不然,我們抓你去見官!"
"對,對,抓去見官,讓他蹲監牢,看他還會不會這麼囂張?"
商慕炎眉心微攏,也真真體會到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奈,不打算再理會這些人,轉身離開。
女子哪裡肯依,便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你不能走,必須將我的髮簪還給我!"
這還賴上了不成?
商慕炎眼梢輕掠,目光緩緩落在女子抱著他臂膀的手上,最後的一絲耐心也終是被消磨殆盡。
想玩是嗎?
他驟然眸色一冷,衣袖下的掌心微動,剛準備提起內力,將對方大力揮開,人群中卻又驀地跑出一個女子來。
"喂,你幹嘛抱著我相公的手臂不放?"
後來的女子站在商慕炎的邊上,緊緊怒視著前面的那個女子。
相公?
所有人一怔,包括圍觀的群眾,也包括前面的那個女子,更包括商慕炎自己。
這又是唱得哪出?
後來的女子見前面的女子依舊沒有鬆手的意思,索性上前,直接將人家的手掰開,"青天白日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抱著人家男人的胳膊,你還要臉皮不要?"
前面的女子一聽這話就惱了,"他偷了我的髮簪!"
"是嗎?"後面的那個女子不以為然地挑眉,轉眸看向商慕炎的手上。
商慕炎也不吭聲,一副閒適看戲、靜觀其變之態。
"他沒有偷,那是我的髮簪!"後面的那個女子篤定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