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軒皇宮
長門殿外的空地上,紅毯鋪成,彩幔飄飄。
一排年輕女子娉娉婷婷立在場中央,錦衣華裙、身姿曼妙,各個生得貌美如花。
正前方的主座上,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赤金龍袍,龍章鳳姿、成熟穩重;女的一身絳紫鳳袍,絕艷傾城、雍容華貴,正是當今南軒帝后,冷祁宿和莫霜榻。
清麗水眸一一掃過年輕女子,莫霜眸光輕轉,看向身側男人,秀眉微蹙,「你說,這樣行嗎?」
男人薄唇輕輕一勾,「當然行!」
這時,邊上的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監手執浮塵躬身上前謠。
此人是內務總管李全盛。
「啟稟皇上、娘娘,接下來,就是每位姑娘單獨覲見的時間。」
莫霜點了點頭。
李全盛轉身,對著場下,尖細的嗓音唱喏:「諸位姑娘,現在開始,從左至右,一個接一個輪流上前來覲見聖上和皇后娘娘。」
「是!」場下嬌糯的聲音齊刷刷,如黃鶯出谷。
所謂單獨覲見就是送到帝后面前,給帝后審視,並跟帝后做一番自我介紹。
一個一個女子上前。
冷祈宿微微瞇著鳳眸,唇角弧光點點。
莫霜輕輕抿著唇,水眸一直往大門的方向瞧。
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衣發翻飛、腳步翩躚,急急從門口而入,朝他們的方向而來,莫霜眸光一亮,快速將視線掠回,與此同時,桌下的手輕輕碰了碰邊上的男人,手背被男人的大掌裹住,男人唇角一勾。
面前正在覲見的女子還在軟聲細語。
那抹急切的身影已經行至跟前,也顧不上行禮,凝眉看了一眼莫霜,就直直看向冷祈宿,「父皇,你還真選妃啊?」
莫霜沒有吭聲,冷祈宿臉色一凝,「是不是在宮外野久了,規矩都忘沒了?」
冷煜一怔,靜默了片刻,才極為不悅地俯了俯身,「兒臣給父皇、母后請安。」
冷祈宿沒有理他,莫霜微微一笑,朝他招手,「煜兒,來,看看哪位姑娘順眼?」
冷煜怔了怔,攏眉,睨了冷祈宿一眼,起身,走到莫霜身邊,挨著她邊上的位子坐下,沉聲道:「母后,你怎麼也同意父皇這樣做?」
莫霜但笑不語,只抬手指了指場下的女子們,示意他看。
冷煜不耐地瞟了眾人一眼,沒好氣地道:「兒臣看一個都不順眼。」
莫霜卻也不惱,點了點頭,不徐不疾道:「嗯,沒關係,這幾個是第一撥,後面還有好幾撥人,總有煜兒看得順眼的。」
冷煜一怔,他看得順眼的?
帝王選妃,跟他一個兒子看不看得順眼有什麼關係?
驀地,有什麼東西劃過腦海,他愕然看向冷祈宿,果然,看到他唇角一抹微弧。
再看向莫霜,但見其面色諱莫如深。
他頓時明白了過來。
所謂選妃,原來是選太子妃,是麼。
他們竟然……
心中氣結,正欲憤然起身,可下一瞬,卻又驀地想到什麼,抿了抿薄唇,他強行將憤懣壓了下去,施施然地坐在那裡,唇角幾不可察地一斜。
既然你們玩這種把戲、不挑明,那兒臣就裝不知道,也不道破。
到時,只需說沒有一個女子看得順眼的就成。
一撥女子退下去,老嬤嬤又帶了另一撥女子緩緩走了進來。
冷煜輕凝了眸光,淡淡朝幾人睇過去。
十個女子排成整齊的一隊,婀娜多姿、裊裊婷婷走來。
可走在最後的一個女子腳步微亂,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地轉著,快速巡視著全場。
是的,她就是蘇月,她進宮來只是為了提醒某人有危險,並不是選妃。
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簡單易了容。
可是,她並沒有看到那個在客棧後院懷揣手槍的女子,剛才出去的那一撥人裡沒有,現在跟她一起的這一撥女人裡也沒有。
難道說,那個女子只是路人甲而已,根本沒有進宮選妃。
還是說,在下一撥?
正兀自思忖間,她們已行至場中央,在嬤嬤的指示下,她們十人一字橫向排開。
她本想直接喊了冷煜,又覺得這樣太過冒失,遂抬眸凝過去,想遞個眼色給他,告訴他是她。
可是,對方卻是轉過頭跟邊上的南軒皇后說了句什麼,就低垂下眉眼,再也不看場下的她們一眼。
倒是帝后二人打量的目光細細在她們幾人身上盤旋。
這是蘇月第二次見到這對名揚天下的帝后,第一次在北涼,那時,她還因為他們送給北涼的美人羞惹了一堆糾復。
這一次再見,她依然覺得,在這兩個人身上,時光輕擦,絲毫看不出來歲月留下的痕跡,冷煜都這麼大了,他們風華依舊,三人坐在那裡,不像父母和兒子,倒像是兄姐和弟弟。
正微微感歎,邊上的女子已經一個一個上前覲見完。
最後輪到了她。
她一震,輪到她了是嗎?
心神一凜,她攥了攥袖中小手,緩緩移著步子上前,腦中快速思忖著,等會兒該怎樣講?
其實易了容,只要她稍稍口技,冷煜便也不會識出。
她是繼續就這樣裝完,然後出宮,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呢,還是主動承認是自己,實話實說呢?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裝吧,反正自己易容的容貌只能算是稀鬆平常,就連方才守宮門的侍衛都質疑她這個樣子來選妃,要不是有冷煜的令牌,她還進不來呢。
想來,是不會被挑上的。
心中主意已定,她在三人面前站定,剛準備張嘴說話,就聽到有腳步聲和嬤嬤輕斥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
「走那麼快做什麼?前面一撥的覲見還沒有結束呢。」
蘇月本能地聞聲回頭看了一眼,就在將目光收回的剎那,突然心口一撞,瞳孔一斂,她又再次將目光看回去。
真的是她!
那個在客棧後院撞到的女子,那個懷揣手槍的女子。
她盈盈走在下一撥女子的最前面。
前方李全盛見蘇月站了半響,也不行禮,也不說話,只顧不知輕重地回頭望,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提醒道:「這位姑娘,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此,還不下跪?」
蘇月一怔,慌亂地回過頭。看到她微微發白的臉色,莫霜以為她是緊張,遂輕輕一笑,道:「姑娘不必害怕,且慢慢告訴本宮,你是何方人士,家父是誰,平素有些什麼喜好?」
蘇月怔了怔,定定地看著莫霜,忽然道:「thewoun)2cpleasenote)21」
情急之下,她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那女子就在她身後,如果她直接講出來,就有可能導致兩種結果。
第一,女子根本不是刺客,只是懷揣手槍而已,被她如此道出,,等於無辜被誣陷,她不想害無辜的人;第二種,就是女子的確是刺客,被她如此一講,無異於打草驚蛇,等於逼著對方動手,更有甚者,可能窮凶極惡,傷害更多的人,那樣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因心中早已確定莫霜同是穿越者,所以,靈機一動,她就用了一句英文,告訴莫霜,後面的那個女人身上帶著槍,請注意!
她只告訴莫霜她看到的、她知道的,而不加任何自己對那個女人的揣測和界定。
果然,她清晰地看到莫霜變了臉色,愕然抬眸看著她,一瞬不瞬,眸中各種情緒掠過,驚錯有之,震撼有之,不可思議有之。
目光緊緊攝住蘇月的又何止莫霜一人,在場的所有人都是。
所不同的是,他們是因為不知道這個女人講了句什麼話語,竟然在天子皇后面前講這種聽不懂的奇怪話語。
就連一直垂眼不抬,神思神遊界外的冷煜亦是抬起眼梢,朝她看了過來。
終於,蘇月看到莫霜將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收了回去,又快速地、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她的身後,末了,又側首湊到邊上男人的耳畔,輕笑著說了一句什麼,男人目光一頓,旋即又恢復如常。
蘇月知道,莫霜已然收到了她傳遞的訊息。
心頭微微一鬆,有種任務終於完成的如釋重負感,她微微一鞠,道了句,「民女告退!」
轉身正欲離開,就被一道男人欣喜顫抖的嗓音喊住,「等等!」
是冷煜!
蘇月腳步一頓,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一時激動,竟然,民女告退,四個字沒有用口技,用的是原聲。
抿唇默了默,認出來了就認出來了吧,她回過頭,就看到莫霜伸手將驟然站起的冷煜的衣袖拉住,轉眸快速遞了一個眼色給她:「這位姑娘暫且在旁邊侯一下」,末了,她又仰臉看向冷煜,微微一笑道:「煜兒莫急,這後面還有好幾個姑娘呢,先看完了,再做決定也不遲,嗯?」
蘇月清晰地看到她拉著冷煜的手重重一握。
收到暗示的冷煜怔了怔,雖知有深意,卻又不明白為何,見莫霜目光殷殷,只得抿唇不響,再次坐了下來,探究的目光卻是朝蘇月看過來。
蘇月輕垂了臉,依言退至一旁,方才莫霜傳遞給她的訊息,她同樣也是收到了。
選妃覲見繼續。
隨著李全盛的尖細的一聲「下一位」,那個女子蓮步輕移、款款朝台前而來。
女子一襲淺黃色宮裝,眸如月、唇如櫻、長眉似柳,面容姣好。
而且絲毫看不出要面聖的緊張怯意,從容淡定、落落大方。
垂眸望著她輕曳如花的裙裾,蘇月只覺得一顆心提了起來。
女子輕勾著唇角,在冷祁宿、莫霜、冷煜面前站定,盈盈施禮,「民女黛嫵參見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聲音清潤如珠。
冷煜轉眸,淡瞟了她一眼,目光又朝蘇月盤旋了過來。
莫霜雍容淺笑。
冷祁宿溫潤抬手,「平身。」
「謝皇上!」叫黛嫵的女子緩緩直起腰身,驟然,唇邊笑容一斂,眸色轉冷的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探進衣袖,取出一枚黑色的東西。
正是手槍!
蘇月大駭。
眾人不識此物,所以皆是懵住。
在黑漆漆的槍口正要對上莫霜的那一瞬間,有人早有防備一般,動作風馳電掣,衣袖驟揚,一枚案桌上擺放的蜜餞破空而來,直直擊打在女子的腕上。
是冷祁宿。
方才溫潤如玉的模樣早已不在,此時的他眸色寒涼得如同臘月飛霜。
「砰」的一聲,扳機被扣響的同時,女子悶哼一聲,手槍脫手而出。
一枚子彈從黑漆漆的槍口噴射出來,原本目標是莫霜,可因為這樣,彈頭就偏離了它的方向,直直朝蘇月的方向而去。
蘇月一驚,瞳孔裡映著快速逼近的彈頭,本能地想要閃躲,可與此同時,卻是驀地腰上一重,眼前人影晃動,她已被一股外力推開。
急速踉蹌後退的瞬間,她看清了推她的人,是飛身上前的冷煜,她也看清了那枚子彈不偏不倚地射進了冷煜的背心。
啊!
蘇月大驚,「「冷煜!」。
在男人身子倒下之前,兩個人影飛快上前將他扶住。
一個是蘇月,一個是莫霜。
「煜兒……」
所有人大駭,也就是到這時他們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李全盛臉色煞白地大喊:「護駕,護駕!」
那廂,冷祁宿已是輕鬆將女子拿下。
女子冷冷一笑,瞳孔一斂,作勢就要咬舌自盡,已是被眼疾手快的冷祁宿伸手一點,點了其穴道,女子不能動彈,冷祁宿沉聲吩咐聞聲趕過來的禁衛。
「將人帶下去,單獨關押,朕要親自審問!」
這廂莫霜急急吩咐李全盛,「快,快宣太醫!」
所有人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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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涼如水。
北涼,皇宮。
舒思倩來到御書房的時候,內侍總管陸海正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見到她,陸海微微一怔之後,連忙行禮,「舒掌珍。」
「皇上在裡面吧?」
謝謝親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