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商慕炎!你不就是要看我的臉嗎?讓你看!」
女人嘶聲低吼。
商慕炎抬頭妲。
多年以後,他永遠都記得今日的這一眼,那如同瞬間被千萬枚碎玻璃狠狠揉進眼球的那一眼禾。
痛,痛到顫抖。
他顫抖地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
她微微揚著下顎,輕輕勾著唇角,在她的手上,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微顫。
她在笑。
他卻想哭。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螞蝗一般的傷痕,哦,不,沒有那麼粗的螞蝗,如此粗,如此深,皮肉外翻,一直從眼角延伸到耳邊,似乎半天臉什麼都不見,只有這一條溝渠縱橫招搖。
用猙獰可怖來形容真的一點都不過分。
痛苦的神色糾結在眸子裡,商慕炎搖頭。
呵,不是她,不是蘇月!
他的蘇月膚如凝脂、眉目如畫般好看,眼前這個女人……
到底經歷了什麼?
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一個好好的人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不是她。
果然認錯人了。
他低低笑,笑出了聲,那被揉進碎玻璃的眼球愈發刺痛了起來,將視線從女人的臉上移開,他抬眸望向頭頂花枝縫隙間的天,硬是忍住,才沒讓那一抹潮濕跌出眼眶。
「滿意了嗎?」
女人輕斜著眼睛睨著他,唇角的笑容無聲擴大,再擴大,披頭散髮、面目猙獰的樣子如同暗夜裡出沒的鬼魅。
滿意?
誰讓誰滿意?
一顆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緩緩收回眼,再次看向面前的女人,伸手將她拉起,雙手顫抖地捧起她的臉。
「蘇月……」
他低低地喚著她,沙啞地喚著她。
低頭,溫熱的唇瓣一點一點落在她那深深的溝渠上面。
「蘇月,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原諒我,好不好……」
吻,如同輕鴻一樣落在她的疤痕上,他吻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一般,灼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面門上面。
「跟我回去,我好好治好你的臉,你好好將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孩子?
蘇月瞳孔一斂。
「不」
她嘶吼一聲,大力將他推開。
孩子,誰也別想動她的孩子。
原本他是半蹲的姿勢,被她這樣一推,驟不及防,他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子。
「蘇月……」
他驚痛地望著她,再次上前。
「不要過來」
蘇月看著漸漸逼近的他,水眸中寫滿驚恐和憎惡,戒備地往後挪動著身子。
直到背再次抵靠到那株櫻花樹的樹幹上面,逃無可逃,她才停了下來。
高大偉岸的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厲吼來自身後。
蘇月驚叫一聲,快速地別過臉,慌亂地將手中的面具往臉上貼,一雙手抖得厲害。
驟然,面前一陣衣袂掃過的清風,身前的男人被人大力拽開,肩膀上一緊,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輕擁入懷。
輕擁入懷的瞬間,有人修長的手指快速地拂過她的臉。
「唸唸,你沒事吧?」溫潤低沉的嗓音響在頭頂。
蘇月沒有抬頭也知道是誰。
林子墨是麼。
她疲憊地靠在他的懷裡沒有吭聲。
林子墨轉眸看向立在邊上的男人,眸色驟然一寒,驀地起身,勾起一拳就朝對方的臉砸過去。
「你個混蛋,你對唸唸做了什麼?」
對方沒有避,幽沉的眸眼始終定在女子的臉上,即使,那張臉此刻已被戴上面具。
順著她的臉往下,他看向她的手,她一手拿著髮簪,抵著自己另一手的腕。
「彭」的一聲,拳頭結結實實。
落在面門上。
用了蠻力。
男人被砸得頭一偏,身子重重一晃,後退了兩步,卻忽然輕輕笑。
蘇月,你除了會危險我,還能做什麼?
是不是我今日在眾人面前執意將你認出,執意將你帶走,你就會自縊在我的面前?
一直都是這樣!
永遠都是這樣!
你從來都知道拿最狠的東西危險我!
既然你那麼篤定我會怕、我會顧及、我一定會受你危險,為何你就不能明白,我為何會怕、為何顧及、又為何受你危險?
一股淡淡的血腥在口腔裡瀰漫,他歪頭,啐掉一口血沫,還沒站穩,驟然,「啪」的一聲脆響,一記清脆的耳光又重重落在他還在火燒火燎的臉上。
「孽障!朕還以為你改過自新了,原來,賤到骨子裡的東西是改不掉的。」
商慕炎再次被甩得後退了兩步,吃痛抬眸,一抹明黃入眼,景帝臉色鐵青地立在他面前,冷冷地睥睨著他,衣袖微蕩,揚起的手還沒有來得及放下。
賤到骨子裡?
商慕炎只是彎著唇笑,眸光輕轉,他看向不遠處,烏泱烏泱都是人,一片驚錯的目光。
前方,林子墨蹲著身子,輕聲安慰著女子,將她的褲管放下來,將她撩高至腰間的裙裾放下來,又握起她的腳踝,將底襪套在她瑩白的玉足上面,再替她穿上鞋子。
任誰都不難想像,方纔這裡發生了什麼。
女子倒坐在地,披頭散髮,鞋子襪子凌亂於地,裙裾撩高,他們進來的時候,清晰地聽到,女子驚恐的尖叫,不要過來。
這個曾經聲名狼藉的八王爺老.毛病又犯了,光天化日之下,在輕薄這個女人,是嗎?
果然,果然,就像這個帝王說的,賤到骨子裡的東西是改不掉的。
眾人的目光紛紛揚落在那個被林子墨砸了一拳,又被景帝扇了一耳光的男人身上。
然而,男人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無謂的笑。
他笑著,邪佞地笑著,唇角一抹血漬殷紅,黑眸的眸光再次死死攝住那驚魂未定、微微喘息的女人。
他看著她低垂著眉眼,他看著她緊緊抿著唇瓣,他看著她拿著髮簪的手在顫,他看著她被那個叫林子墨的男人緊緊地深裹入懷。
她是他的,只是他的!
任何人都不得覬覦!
更何況是這個居心叵測之人!
瞳孔一縮,絲絲猩紅爬上眸眼,一片沉戾肅殺乍現。
他忽然拾步,逕直越過倨傲立於自己面前的帝王,往那相擁的兩人走過去,腳步微踉。
她的臉受著傷,她的腹中懷著他的孩子……
他怎可以讓她顛沛流離在外?
他怎容許她入別的男人的懷?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即使天子當前,即使眾目睽睽,即使女人的髮簪還抵在自己的腕上,他的腦中,已再無其他。
「畜生,你還想做什麼?」
意識到他的舉措,景帝眉頭一皺,抬手再次抓住他的衣襟,往後一拉,又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商慕炎依舊不避不躲。
巴掌狠厲,商慕炎被扇得頭一偏,許久他還保持著那個微微偏著臉的姿勢。
人群中傳來一陣壓抑的唏噓。
太子商慕仁眸色晦暗,三王爺商慕展唇角輕勾,三王妃何雪凝羅袖中的小手攥緊了絲絹,四王妃蘇陽看了看商慕炎,又看了看緊緊抱著女子的林子墨,低垂下眉眼。
商慕晴咬著唇,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終於禁不住微微探了探腦袋,在人群中尋著商慕毅。
立於商慕晴邊上的冷煜眉心微攏,深邃的目光在商慕炎和那個靠在林子墨懷中的女人身上徘徊。
商慕炎驀地抬手,大力將景帝的手臂揮開,力道之大,甚至揮得景帝差點狼狽跌倒!
眾人大駭!
這個男人瘋了嗎?
敢對一個帝王這樣?
「八哥」
人群中傳來商慕晴略帶哭腔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不知死活的男人就像沒有聽到一般,繼續抬步往前。
「來人!」
景帝徹底怒了,厲吼出聲。
同時,明黃衣袖一揚,眾人以為他又要打這個不孝八子,卻猛地發現,他竟是點了他的穴道。
偉岸身姿就這樣被生生定住。
不能動,不能說,他沉戾的眸子卻依舊死死盯著那兩人的方向。
兩個禁衛得令上前。
「將這個孽子帶去暴室,讓其閉關反省,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視,也不得給他送水糧!」
景帝拂袖,背身,沉聲吩咐,似乎連多看一眼這個兒子都是不堪。
商慕晴著急地看向人群中的商慕毅,想要出列求情,商慕毅看了看景帝黑沉的臉,再看了看相擁著的兩人,轉眸朝商慕晴輕輕搖了搖頭。
商慕晴只得作罷。
全場一百多號人,無一人說話。
因為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商慕炎是被兩個禁衛拖下去的。
自始至終,他的視線都沒有從那個女人身上離開。
「唸唸,別怕,沒事了,走,我們回家!」
林子墨的聲音低低在耳邊響起,和煦溫暖,如四月的晨曦,五月的春風,蘇月卻只是面無表情,片刻之後,才緩緩抬起眼瞼,朝那漸行漸遠的三人看去,兩個禁衛鉗制著一個男人。
忽然,一陣風吹來,花海跌宕,花枝搖曳,漫天的櫻花瓣又紛紛揚揚而下。
有的落於發間,有的委於衣上,有一片正好飄落在蘇月的長睫上,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垂了垂眼,花瓣跌落在地上。
「今日這事,子墨也不要往心裡去,朕已經懲罰那個孽障了。」
林子墨沒有吭聲,只攙扶著蘇月起身,對著景帝鞠了鞠身。
「扶夫人回去歇著吧!」
景碉了揚手。
林子墨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蘇月,緩步離開。
眾人紛紛讓出一條道,目送著兩人,冷煜發現,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一直微靠著男人胸口的女人忽然抬起眸子,深睇了他一眼。
那眼神,那眸光…….
冷煜一震。
是她!
明天後天會大更!!聽說,有孩紙嫌近段時間光虐太素,想看船了,素不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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