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adads9;「嘶——」
隨著布帛撕裂的聲音,舒思洋身上的紫袍瞬間化作兩半。
下一瞬,手臂驟揚,絳紫色的衣袍被拋起,在空中跌宕琰。
隨著破碎衣袍一起的還有破布、棉花、布條、如驟下的雨紛紛揚揚、一件一件盤旋、跌落,委頓在地上,一片狼藉罩。
商慕毅大驚:「你到底要做什麼?」
蘇月依舊是輕輕笑,她沒有理會商慕毅,而是轉眸看向身前的人兒,被褪去了偽裝,人兒身材明顯嬌小了不少,只著一件白色的中衣,雖然被點了穴道,還是難掩身子的薄顫,正驚慌委屈地望著商慕炎,美眸中水花輕漾。
這楚楚可憐的眼神…….
蘇月又笑了笑,怕是有人要心疼了。
果然,男人略沉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蘇月,你到底想要怎樣?」
「怎樣?」蘇月冷冷彎唇,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那人,「報復!我要報復!我要將爺加注在我身上的一點一點在這個女人身上討回來。」
「你敢動她一根手指頭試試!」
有人嘶吼出聲。
所有人都循聲望了過去,又是商慕毅,只見他臉色陰沉、眸中戾氣吞吐。
商慕炎輕凝了眸光,淡睇在他的臉上,他一震,別過臉。
蘇月卻依舊是輕輕笑。
愛情果然是讓人瘋狂的東西,傳說中的榆木疙瘩,照樣失控成這樣。
她也無懼,眸光輕轉,看向商慕炎,不徐不疾道:「還記得在七里坡竹林裡的那一次嗎?我扮作四爺的樣子,去見你的洋兒,你是如何對我的?」
商慕炎身子微微一晃。
「好像是你先從背後擊了我一掌,然後,又對著我的胸口擊了一掌,我已經記得不大清了,我只記得,我受了很重的傷,我只記得,當時的我也跟現在的她一樣,衣服裡面各種偽裝,你一掌下去,樹葉、木頭、棉花、破布漫天飛舞,就像方纔的情形一樣……」
「蘇月」商慕炎眉目一沉。
「所以,」蘇月的話還在繼續,就像沒有聽到他的呼喚一般,小臉驟然轉寒,咬牙道:「所以,我這樣扒了她的衣服,算是很客氣了,你信不信,我一件一件將她扒光?」
「不要亂來!」
男人低沉的呵斥緊隨其後。
蘇月便又笑了。
果然,人跟人是不一樣的。
「緊張什麼?」蘇月揚眉一笑,「不就是扒光衣服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比起你讓別的男人來上我,算是小小巫吧?」
商慕炎眸色一黯,張安腳下一軟,後退了兩步。
「再說了,這裡只有三個男人,你,就不說了,想必早已領教過她美妙的身子,其他兩人,一人是同樣愛著她的男人,一個是你願意跟其分享自己女人的下屬,你有什麼好緊張的?」
「夠了!」一聲厲喝打斷她的話,男人眸色轉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蘇月怔了怔,卻也不以為意,無辜地凝著他,「我說什麼了嗎?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商慕炎眸色愈暗,怒笑,咬牙,一字一頓,「蘇月,算是我高看了你!」
蘇月心口一撞,高看了她!
他幾時高看過她?
每一次都是她啊!
都是她以一個卑微的姿勢,仰視著他啊!
「你怎會變得這般模樣?」男人搖頭,眼角眉梢隱隱透著失望和不耐。
就像突然被什麼鈍器剜過心房,密集的痛鋪天蓋地而來。
蘇月強忍住心中大慟,嗤然一笑,「這般模樣?我哪般模樣?難道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感激涕零,感激你讓我做了你假扮的商慕寒的女人,又做了你商慕炎的女人?還是說,你覺得,在你們這麼多人要殺我的現在,我應該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任由你們殺任由你們剮?」
「蘇月!」
商慕炎終於怒了。
她看到他緊緊抿著薄唇,鳳眸中隱隱跳
躍的暗與火,她甚至看到他胸口微微起伏的震盪。
呵~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就是這樣一個如此看她的男人!
他不懂她,從不懂她!
蘇月眼梢微掠,輕輕睇向遠處的林地,微微失神了片刻,又將目光收回,驀地抬手。
「你做什麼?」
這一次,是兩個男人同時出聲。
不同人的口中,帶著相同的恐懼。
蘇月的手微頓,他們以為她要做什麼?
以為她要傷害他們的洋兒嗎?
笑了笑,她沒有理會,繼續手中動作——捻住舒思洋臉上的銀面,驀地一拉。
面具脫落,女子的容顏暴露在幽幽夜色下。
「原來你也會怕?」
凝著女子微微發白的小臉,蘇月冷冷一笑,「那日在七里坡竹林你讓你的男人殺我的時候,怎麼沒看到你害怕?那一夜你一掌拍死十五的時候,怎麼沒看到你害怕?剛剛,你不惜背負妒婦、惡婦的罵名也要直言不諱的時候,怎麼沒看到你害怕?怎麼?現在害怕了?放心,就算你毀了容貌,你還是他心頭的摯愛!」
蘇月一手執著面具,一手執著髮簪,在舒思洋吹彈即破的玉肌上比劃流連。
「不可理喻的女人,住手!」
商慕炎厲吼,拾起步子作勢就要上前,被眼疾手快的蘇月喝住,「站住!不然,休怪我對她不客氣!」
商慕炎腳步立即頓住。
舒思洋臉色愈發蒼白。
蘇月垂了眉眼,沉默,獵獵夜風吹過,掀起她的黑髮和袍角,孤寂地盤旋,她微微低著頭,幾縷髮絲抽打在臉上,淺淺淡淡的疼。
從這邊五個人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略顯清冷的側臉,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片刻之後,才見她緩緩抬起眼。
只是此時的她……
仿若跟上一刻的她判若兩人!
她眼裡的灰敗就那樣毫不掩飾地傾散出來,或者是想要掩飾的卻再已無力掩飾,就彷彿是誰瞬間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生氣,整個人頹然下來,她微微抿著唇,目光有些潰散地一個一個看過眾人。
商慕炎眸光一斂,突然之間,只覺得有一種慌亂從滿腹的憤懣中剝離出來,膨脹,深絞。
「蘇月……」
本能地,他喚她,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早已失了剛才的氣焰,聲音沙啞得不行。
「好了,商慕炎,我不想再多說了,沒意思,真的沒意思!」
蘇月緩緩搖頭,落寞蒼涼地笑,「我只想活著,只想離開,你放心,等我安全了,我定會放了你的女人!」
說話間,她再次伸手鉗制住了舒思洋,逼迫著對方跟她一起慢慢後退。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這一次,竟然連商慕毅都沒有上前阻攔。
理智告訴他,不能讓對方走,可不知為何,腳卻像是生了根一般,重得撿也撿不動。
他從未看到過一個人這個樣子。
從強loadads9;勢的狠厲到頹廢的灰敗只在一瞬間。
此時的她,蒼白著臉,眼角眉梢都是灰暗和無助,就算拿著簪子抵在舒思洋的頸邊,就算做著這威脅別人的事情,可那拿著髮簪輕輕薄顫的手,那眉眼低垂輕輕顫動的眼簾,那緩緩後退踉蹌的腳步,那故意挺得筆直的脊樑…….
他竟然感覺到了心酸。
雖然跟這個女人沒有太多直面的交往,雖然他根本一點都不瞭解這個女人,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有一個認知。
她是不會傷害舒思洋的!
或許,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傷害任何人。
而是他,他們,想要將這個女人生生逼死!
他竟忘了,她也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和舒思洋一樣的女人。
鼻尖微微一澀,他轉眸看向身邊同樣定定站住的男人。
男人白袍簌簌,因為是側臉,所以看不到男人臉上的表情,但是,他看得很清楚,男人緊緊繃起的下巴。
「八嫂……」
商慕晴終於哭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她為何而哭,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明蘇月此刻佔了上風不是嗎?明明她挾持成功,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不是嗎?
她應該替她高興。
可是,好難過,真的好難過,她像個孩子一樣,大哭。
「商慕炎。」
蘇月忽然喊了一聲。
商慕炎渾身一震,誰也沒有注意到那一刻他眸中掠過的光亮,他看著她,一瞬不瞬。
「還記得,那夜在殤州,我跟商慕寒說過的話嗎?」
「我說,商慕寒,就這樣吧,我們兩訖!」
「今夜,這句話我再跟你說一遍吧,商慕炎,就這樣吧,我們兩訖!」
「只願今生我們不要見面,來世我們也不要再見!」
「只願你和思洋姑娘長相知、不相疑、白首不相離!」
商慕炎身子重重一晃。
蘇月笑著轉過身,淚,就在轉身的剎那奪眶而出。
她推著舒思洋往前走。
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成串地從眼眶滾落,無聲地在臉上劃過長長的水痕,模糊了視線,她高高揚起頭。
她不知道身後的幾人作何反應,她只知道,依照她現在這樣推著舒思洋往前走的姿勢,身後的人隨時都可以出手將她殺死。
因為她看不到他們,而她卻在他們的視線裡。
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
她推著舒思洋一步一步往前走。
離幾人漸漸遠了,離一個地方卻慢慢近了。
水流的嘩嘩聲越來越清晰。
她大概知道這是哪裡?
瀑布的源頭,是嗎?
不能再往前了。
她拉著舒思洋緩緩站定,卻是自己一人緩緩轉過身,再次面對著幾人,只是隔得有些遠,她看不到幾人臉上的表情,就連站在最前面那個白袍簌簌的男人她都看不清楚。
也好,這樣他們便也看不到她眼中的潮濕。
輕凝了眸光,她朝幾人的身後望過去,火光蜿蜒、人影綽綽。
她愣了愣,很奇怪,平日,那人內力深厚、也最為警覺,此刻,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神思都專注在她帶走了他的女人身上,竟然沒有察覺有人來了,其他幾人也沒有察覺。
「好了,舒思洋,就到這裡吧,今日,我不殺你,並不表示我不敢殺你,想想十五,我就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但是,你是他愛的人,不是嗎?所以,我留你一條性命,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亂殺無辜了。」
她雖對著身邊的女子說著,目光卻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遠處的人影綽綽。
火光與人影越來越近。
她緩緩抬手,將手中商慕寒的面具戴在臉上。
都說人死之前有迴光返照,以前她不相信,此時她相信了,因為這一刻,就在她將面具戴在臉上的這一刻,她也有了超能力。
就是,明明隔得很遠,明明剛才連臉都看不清,這一刻,她卻眼力好得驚人,她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眸中的神情,那震驚、慌亂、驚懼的神情。
「商慕炎,蘇月是本王的女人,任何人都休想染指,她如今在本王的手上,你再也別想見到她,還有你們…….」
蘇月伸手一指,直直指向此刻正目瞪口呆的幾人,「知道本王今夜為何約你們出來嗎?」
幾人一震,徹底石化住。
這……這個女人不是受了刺激瘋了吧?
竟然戴著商慕寒的面具,口技用著商慕寒的聲音。
商慕
炎驀地意識到什麼,瞳孔劇烈一縮,猛然回頭望去,果不其然地就看到身後的火光和人影,是商慕展帶著一批禁衛。
他臉色巨變。
那廂,蘇月用商慕寒的聲音「哈哈哈」大笑著,驀地轉過身,朝一個地方飛奔過去。
「不——」
商慕炎嘶吼出聲,腳尖一點飛身而起。
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只見眼前白衣如雪動。
直到身後商慕展的聲音傳來,「快,快放箭,他要逃跑,射他的腳,射他的腳!」
幾人才終於意識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皆大駭。
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
當縱身一躍,當耳邊儘是水聲震天,當身子順著水流急劇下落時,蘇月突然有種解脫的感覺,從未有過的輕鬆。
頭頂夜空如鍛、繁星滿天,身子被冰寒的水流包裹著,她輕輕闔上眼睛,眼角的淚融進瀑布裡。
「不——」
男人雙眸紅得滴得出血,飛奔,狂肆地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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