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兩個捕快正抬手準備敲她的門,見她出來,連忙道:「皇上來了六扇門,如今正在大堂裡,讓我們來通知一下師爺,讓師爺趕快過去!」
蘇月微微一驚,景帝此時過來?
這麼早,想必是下了朝就直接過來了,定是為了男人被殺一事。
可是如今…….
輕輕蹙了眉心,她拉上房門,便跟著兩個捕快一起來到六扇門的大堂璽。
大堂裡,景帝一身赤金龍袍端坐在高位上,面色冷峻,左右兩邊一邊坐著各府王爺,一邊坐著朝中大臣。
太子商慕仁、三王爺商慕展、五王爺商慕毅…….都來了,蘇希白也來了……
這般架勢…徑…
蘇月心中微微一凝。
在緩緩上前的時候,她目光略略掃過全場,發現除了此刻還被關在大牢裡的八王爺商慕炎,還有兩個人好像不在,一個六扇門門主慕容侯,一個四王爺商慕寒。
商慕寒見神醫還沒有回來嗎?
微微怔忡間,已經行至堂前,她恭敬地對著景帝見了禮,「參見皇上!」
景帝凌厲地掃了她一眼,薄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沉聲道:「朕今日來是因為聽說有個人掌握了某個王爺的驚天秘密要見朕,結果卻死在了你們六扇門,不知案子破了沒有?」
蘇月怔了怔。
雖說她是六扇門的師爺,但是,她頭上還有慕容侯不是,原則上,景帝首先要詢問的人應該是慕容侯,而不是她。
來不及多想,她略一頷首恭敬道:「回皇上話,暫時還沒有,不過,六扇門上下正在全力偵查。」
「哦?」景帝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這也不知何人如此大膽敢在你們六扇門犯案?」
蘇月心神微凝,沒有接話。
「朕以為如此有恃無恐必定是六扇門內部之人所為,蘇師爺覺得呢?」
景帝微微挑著眼梢,眸色深幽地睇著她。
蘇月心中一驚,總覺得今日景帝的表現有些不尋常。
莫非他已知道了什麼?
其實對於慕容侯,她並沒有想過要包庇,就衝她殺了十五,她就恨不得能將她揪出來替十五報仇。
但是,一旦她暴露,就會牽扯出商慕炎不是?
對於皇家,對於景帝,對於原本就不受寵的商慕炎來說,她知道,一旦牽扯他出來,那就只會是一個死字。
雖然怨他、怪他、氣他、恨他,但讓他死她卻是從未想過。
景帝見她半天不響,臉色愈發沉冷,劍眉一皺,「師爺,朕在問你話呢?」
蘇月怔怔回神,忙微微一笑道:「回皇上,六扇門辦案向來講究證據,如今還沒有掌握有力的證據,所以,微臣也不敢妄言!」
「不就是證據嗎?朕有!」
所有人一震,皆愕然看向景帝。
他有證據?
蘇月更是難以置信地抬頭,不知為何,一顆心卻是沒來由地跳得快了起來。
又聽得前方景帝的聲音再度響起,「來人!將證人帶上來!」
證人?!
眾人再次一怔,瞬間聲息全無,齊刷刷看向門口。
蘇月心頭狂跳,面上卻不動聲色,亦是隨著眾人回頭,看向門口。
一個身著捕快服的男人在兩個禁衛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竟是王五!
在場的六扇門的人都認識他,一個一個臉上都露出吃驚的表情。
蘇月更是被憾住。
王五是證人?
她努力回想著昨夜之事,除了她和十五,應該是沒有人知道才對啊,王五怎會知道?難道當時在門外?
正略略思忖著,王五已經行至她的邊上,深意地瞟了她一眼,便一撩袍腳對著景帝跪下。
蘇月心尖一抖,她似乎在王五的那一眼裡看到了嫌惡和冷然。
「下跪何人?」景帝沉聲開口。
王五抱拳,「在下六扇門捕快王五。」
景帝眸光微斂,「王五,聽說,你知道前夜六扇門凶.殺.案的兇手是誰?」
「回皇上,是!」
王五篤定點頭。
蘇月心口一撞。
「是誰?」景帝微瞇了鳳眸,身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朝前一傾,望定跪在地上的王五,「告訴朕,兇手是誰?」
王五微微抿了唇。
全場靜謐、落針可聞。
「是她!」
王五驟然側身,伸出手指,直直指向立於他旁邊的——蘇月!
啊!
全場震驚。
蘇月更是難以置信地看向王五,只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聚集到蘇月身上。
六扇門大名鼎鼎的蘇桑師爺,竟然是兇手?!
景帝沉眸,收起前傾的身子,靠向身後的椅背。
王爺和大臣們都目光複雜地看著蘇桑。
展超站在最後邊待命的一行捕快中間,眉心微攏,眸中浮起憂色。
「王五,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凜了凜心神,蘇月沉聲問向跪於自己邊上,此刻還指著她手都沒有放下的男人。
王五將手放下,掠開視線,微微垂了眉眼,「王五自是知道!」
蘇月怔了怔,不意他這種反應,想了想又道:「你身為捕快多年,應該很清楚,凡事都要講證據,你憑什麼說我就是兇手?」
方纔,她還以為這個男人知道了慕容侯和商慕炎什麼呢,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指認的竟然是她!
景帝聽得蘇月所言,亦是附和道:「對!王五,你有什麼證據說師爺就是兇手?」
「因為……」
王五頓了頓,又側首瞟了蘇月一眼,猶疑了片刻,似是鼓了很大的勇氣,終究眼睛一閉道:「蘇師爺是女人!」
啊!
女人?
六扇門裡的翩翩美公子蘇桑蘇師爺、全北涼深閨女子的夢中情郎,是女人?
怎麼可能?
全場嘩然!
蘇月身子一晃,愕然看著王五,王五垂下臉。
景帝斂起眸光,側首吩咐立在邊上的高盛,「讓隨行的嬤嬤進來!」
緊接著,就有兩個婦人被帶著走了進來,兩人皆是一身深宮老宮女裝扮。
當兩人走向蘇月,想擒住她的手的時候,蘇月才陡然意識到她們要做什麼。
大駭,甩手將兩個嬤嬤推翻在地上,剛想張嘴對景帝承認自己就是女人、不需要檢查的時候,眼前驀地人影一晃,隨之,肩胛處一重,她便僵硬地立在那裡不能動彈,亦不能言語。
她被點了穴道!她震驚地看著面前正施施然收手的男人,是太子商慕仁。
只見他略帶得色和邀功地朝著景帝微微一鞠,又轉身對著剛從地上爬起的兩個嬤嬤說,「開始吧!」
「多謝臀下出手相救!」兩個老嬤嬤對著商慕仁躬身謝恩,末了,又一左一右走到蘇月身邊。
商慕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蘇月漲紅了臉,她自是知道景帝要她們做什麼,要給她驗身是嗎?
可是,卻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
這哪裡是驗身?分明是羞辱!!
她憤恨地盯著高坐上的景帝,胸口急速的起伏,強烈的屈辱感從心裡深處泛出來,排山倒海一般碾過她的五臟六腑。
可是,她卻不能動,也不能說,就如同人家砧板上的肉,只能乖乖地任人家擺佈。
一個嬤嬤已經伸手從她胸口的衣襟探了進去,男裝的時候,她都是用布裹了胸的,老嬤嬤粗糙的手便用力朝她布條裡面擠,想要探上她的胸脯。
而另一個嬤嬤則是將手伸進她的袍底。
蘇月痛苦地閉上眼睛。
她感覺到那帶著薄繭的手如同割肉的刀片,劃過她的小腹,帶起火辣辣的痛楚,作勢就要探向她的……
全場聲息全無,全都看著臀中間的這一場鬧劇,雖然有衣服的遮擋,雖然兩個嬤嬤只是探進衣服裡面,但是,有些人還是禁不住去各種猜測那衣服下面該是怎樣的春光?
景帝唇角噙著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旁的高盛高公公看著下面的一幕,眉心微皺,似是有些不忍相看,眸光輕轉,偷偷睨向景帝。
他其實知道這個帝王的心思。
今晨當刑部尚書將王五的話稟告給這個帝王的時候,這個帝王當即就說來六扇門,並讓宣百官和王爺都前來聽審,還讓帶了兩個平日給秀女們驗身的嬤嬤。
他記得這個帝王當時很氣憤地說,在朕的眼皮底下,竟然也能魚目混珠這麼多年,當真是不將朕放在眼裡是嗎。
所以,他知道,驗身是假,羞辱對方平他心頭之氣是真。
不然他怎會連給對方自己承認的機會都沒有給,一上來就驗身,而且,太子商慕仁也不是不穩重之人,忽然出頭點對方穴道,恐怕也是這個帝王事先明著或者暗著示意過的吧。
高盛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蘇月閉著眼睛,緊緊咬著唇,唇瓣上昨夜被商慕炎磨破了,如今被這樣一咬,又開始有血水滲出,她也不管不顧。
兩隻大手仍在繼續。
展超緊緊盯著臀中的一身男裝的女子的背影,一雙眸子幾乎能噴出火來,大手死死握著腰間的佩劍,微微顫抖著,指節泛出森森白色。
看不到女子的臉,但是,他能夠想像得出,她此時痛苦的表情。
不行!
那般驕傲的一個女人!
她怎可以受這種羞辱?
他怎麼可以讓她受這種羞辱?
閉了閉眼,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剛準備抬手撥開站在前面的兩個捕快,上去臀前求情,就驀地看到一道身影自門口進來,白衣如雪動,從眾人面前飛身而過,直直落於蘇月邊上。
速度如光如電、快得驚人,等眾人一怔,發現這個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時,卻又聽得兩聲慘叫,緊接著,就看到兩個嬤嬤被踹翻在地,打著滾。
蘇月亦是一震,驀地睜開眼睛,腰上一暖,她已被人輕擁住。
「本王來遲了。」
熟悉的松香入鼻,熟悉的低醇嗓音,是商慕炎。
那一刻,蘇月想哭。
喉中哽堵,鼻尖酸澀,眼角干脹,可,不知是不是被點住了穴道的緣故,她卻終是沒有淚流出來,一滴都沒有。
全場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八王爺。
此時,他不應該在大牢裡面反省嗎?
上方,景帝黑沉了臉色。
商慕炎冷冷地睇了邊上跪著的王五一眼,一撩袍角,對著景帝跪下,「父皇,桑兒的確是女人,這一點兒臣可以作證。」
桑兒?
眾人一怔,這稱呼…….
連蘇月自己已是愣了愣,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過來,自己還戴著人皮面具呢,商慕炎這樣說,也是不想扯蘇月,免得引起更大的糾復。
可是,叫得如此親熱,還說他可以作證,不是明擺著告訴眾人他們之間的關係嗎?
他也不怕惹禍上身?還是說,他另有企圖,目的就是為了徹底洗清他心尖上的那個女人的嫌疑?
肯定是後者吧?
不然為何不解開她的穴道?是怕她瞎說吧?
蘇月微微苦笑。
商慕炎的聲音還在繼續,「雖然她是女人,可是一碼歸一碼,並不能因為她是女人,就說她是殺人兇手!」
景帝面若寒霜,「老八,朕記得你的一月之期還沒有滿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兒臣知道!只不過桑兒已是兒臣的女人,兒臣也不想她平白無故讓人冤枉了去!方才聽到獄卒說到此事,兒臣便也沒想太多,就趕過來了,請父皇恕罪!」
蘇月微微一怔。
眾人亦然。
雖然,當他叫桑兒的時候,已經猜到了兩人的關係,可如此大言不慚地被這個男人說出來,所有人還是有些震驚。
果然是花名在外、放蕩浪駭、尋花問柳的登徒子,這換女人跟走馬燈似的。
還記得前不久惹上青樓如煙姑娘的案子,後來,又為四王府的側妃蘇月要死要活,這才多長時間,就又冒出個桑兒,還為了她越獄犯上。
景帝臉色鐵青,鳳眸中隱忍著怒火。
他冷冷一笑,「冤枉?你如何知道是冤枉?要證據是嗎?王五,將你知道的通通都說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冤枉?」
王五側首看了看商慕炎,正撞上商慕炎冷睇過來的目光,他心頭一駭,連忙將視線掠開,再也不敢看過去,顫抖了聲音道:「昨日,我們在案發現場勘查完,我看到展超隻身去了後院,而且那樣子就像怕人看到一般,我心中好奇,便也尾隨了過去,結果…….就看到他是去後院會蘇師爺,我看到他將一個女人用的胭脂盒還給了蘇師爺,他說,是在兇案現場的床底下發現的,然後,他還說,他很早就知道蘇師爺是女人,他甚至說,這件事到此為止,展超在死者房間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啊!全場嘩然。
蘇月變了臉色,展超亦是,連商慕炎也是為之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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