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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似是故人來 文 / 沁紙花青

    西伯利亞啊。李真皺起眉頭。他們就在那裡。

    他對西伯利亞並不瞭解,僅有的幾個印象也只是局限在「安源」、「烈酒」、「美女」、「冰天雪地」等幾個詞語上。現在又得多加上一個——一小撮心懷不軌的敵對分子的大本營。

    所以還是那個問題。究竟像從前的肖恆那樣,守在那裡,經營這麼一片區域,還是做那些自己早該去做的事情?

    五年前他對自己說將會復活北川晴明,於是他去取這柄朗基奴斯之槍。而現在槍拿到了手,骸骨卻落在那一位的手中了。

    李真歎了一口氣——為自己的過於疏忽大意。

    但那畢竟僅僅是一具骸骨而已。同應決然從菲律賓歸國之後他要對方將骸骨送去特務府。因為至少在那個時候,特務府的北方基地還是他印象裡包圍措施最嚴密的區域之一——儘管當時已知真理之門的內線也隱藏在那裡,然而沒什麼人會對一具骸骨感興趣。

    但他沒有料到的是,又多出了另外一個「自己」。而現在這個「自己」似乎正打算以那具骸骨為餌,誘自己過去。

    李真輕出一口氣,無奈地笑了笑。終究還是安定不下來。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個趕場的消防員,似乎每一處正在發生的事情都是十萬火急,而他只恨自己不能再多出幾個分身——當然,不要像那一位一樣。

    不過也不算難接受——我原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他在心裡對自己說,經營爭霸之類的模式。未免太無趣也太累了一些。更何況原本打算就只是做一個影響力足夠大的人,而非是某處某地的領主或者總督……

    思緒在這裡中斷了。因為不遠處有輕微的腳步聲。

    他抬頭往發聲處看過去。

    隔著濃霧那裡的景致模糊不清。只隱隱露出一個很是有些年頭的石質涼亭青黑色尖頂,就好像是某處仙境一般。涼亭旁邊是茂盛的灌木叢,再往一側去是一條青石板的小路。腳步聲從那裡穿過來,不疾不徐,是女子的平底鞋那種輕微的「吧嗒」聲。

    步伐不快,步幅似乎也不大。發聲者應當是和自己一樣,在這麼一個早上來此處散步——

    那麼應該不是將軍府的人。

    那裡的人都曉得這裡從前是肖恆的私人場所,即便在今日也不大會有人這樣從容地走進來。既然這裡的工作人員都不會來。普通市民自然更不會來。

    於是李真猜測,或許是原本住在賓館裡那兩位其中的一人。只有他們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到這裡來走。於是他趁著腳步聲還遠,打算站起身離開此地——他還沒想好怎麼同那兩位談。

    然而那人在隱隱的濃霧裡,在一叢花木之後說話了。

    聲音婉轉,是挺好聽的女聲。但話的內容可不是很令人愉快——

    「別動。」她用剛好能被李真聽見的聲音說道,「我覺得你有生命危險。」

    李真微微一愣,真的就沒有動。

    實際上一半因為。在這裡竟然有人敢這麼同自己說話——儘管對方似乎還不清楚自己是誰。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聲音聽著有點兒熟悉。

    不過第二點原因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困擾之一:因為他的記憶力實在是太好了。重生之後他的知覺與記憶力變得超級強悍,哪怕是從前與他簡短交談過數次的人都會被刻印進腦海裡。然而這種超強的記憶力似乎又沒有強到一定程度——印象是有的、且不會忘的,但如果時間隔得太久,也是一樣會變得模糊不清的。

    這就導致了很多時候,尤其是還在平陽的時候。他覺得街上有一半的人自己都是熟識的。

    眼下似乎也陷入了這種尷尬境地——他意識到自己從前同這聲音的主人說過話。但他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不過在渝州、在這種地方……會有什麼熟人?要知道他從前的活動範圍可一直都是北方。

    他在這邊念頭電閃,那邊腳步聲已經更近了些。近到他現在抬起手邊那支將近兩米的長槍、向前輕輕一擲就能將對方扎個對穿的地步。

    但下一刻,李真覺得自己弄清楚對方的身份了。

    因為雖然那身影還是在濃霧裡若隱若現,然而他已經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就比如他現在坐的這張石凳。

    這裡應當是有人清潔保養的。因此在他拂去凳上的幾片落葉坐上去之前。這石凳表面乾淨光潔,沒有絲毫被歲月侵蝕的痕跡。然而眼下他感覺自己原本撐在凳子上的左手底下。變得滑滑膩膩。於是他低頭看了一眼——是一層類似於苔蘚的東西。

    這東西沿著凳腿爬上來,就好像這張石凳已經有了些年月無人理會。

    李真的思維一下子就被拉到五年前,那個炎熱濕潤的季節。

    那時候他在菲律賓,而北川已死。因為悲痛與內疚,他做了一件並不算是明智,甚至有些毫無意義的事情——刺殺孫敬堂。原本是打算殺一儆百、從他們那裡得到真理之門的資料,卻未想到就在短短幾天之後極光突然降臨、深埋海底的類種復甦,什麼資料內幕都成了笑話。

    就是在那一天晚上,孫敬堂別墅的門窗縫隙裡也有同樣的東西。而這些東西的出現是因為一個人特有的能力。

    那個人是——

    「白小姐。好久不見。」李真微微揚起嘴角,輕聲道。

    腳步聲一下子停住了。

    來者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究竟還要不要繼續前行,或者說要不要當即轉身離開。

    任誰突然處於這麼一個詭異的狀況當中都不會好過——幾秒鐘之前,似乎還處於掌控著對方生死的絕對主動地位,但幾秒鐘之後,對方認出了自己。

    李真站起身,向來者的方向走出幾步。於是那個人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並且將自己的面目呈現了出來。

    果然是白小當。

    六年未見,她看起來變化不大。現在的她將頭髮盤了起來,穿一身月白色的運動裝,脖頸上還有一條毛巾——就好像是大清早出來跑步的。不過在大霧天跑步不是什麼明智選擇,因而這麼一身打扮大概僅僅是用來掩飾自己的行為動機。

    她臉上的表情原本驚訝,但在幾秒鐘之後平復下來,並且轉變為警惕戒備。但在看到李真現身的那一刻,重新變得更加詫異,並且微微張開了嘴。

    於是李真鬆一口氣——這說明這女人之前說的那句話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將自己當成了別的什麼人。幾個念頭在腦海當中一閃而過,他在一秒鐘之內分析了幾種可能,但心中仍舊泛起相當複雜的情緒。

    這是他重回地面之後見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熟人」。

    而且這個「熟人」看起來長進不少。似乎在他說出那句話以後,白小當已經做好了迎敵的準備——現在她的周圍的那些植物統統像是具有了靈性一般,每一根枝葉好像都化成了鋼鐵。

    並非是指它們的顏色變成了金屬色,而是它們統統「立」了起來。無論是花瓣、葉片,統統在霧氣裡一動不動地豎立著,指向李真走來的方向,彷彿電影中的一個定格鏡頭,又好像在下一刻便可化作鋒利無比的銳器,破空而至。

    於是李真微笑著攤開手:「這是做什麼?」

    笑容釋放了善意。兩人之間的氣氛隨這一笑緩和下來。草木在一瞬間重新變得柔軟嬌嫩,白小當微微後退一步,眨了眨眼:「……真是你?!」

    「是我。」李真說道,「這麼說你就是兩個特使之一?你從萬州來,還是從另外半個渝州來?」

    但白小當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微微皺起眉頭,又問一遍:「真是你?」

    李真愣了愣:「不認得我了?」

    對方略一猶豫,突然沒頭沒腦地問:「15年八月八號那一天,你早上吃了什麼?」

    這個問題當真是荒唐至極——的確絕對不會有人特意去記自己五年前的某一天早上究竟吃了什麼,尤其是在那一天並非什麼重要日子的情況下。李真又被她問得一愣,隨即意識到對方在擔心什麼。

    因為這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能夠扮成自己的樣子,並且同樣可以將自己從前所做的事情說得明明白白。而一五年八月八日,那時候兩個人都已經擁有了截然不同的記憶與經歷,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另一個人可絕不會知情——更何況是「早飯吃了什麼」這種刁鑽至極的問題。

    若是其他什麼人大概會無奈地皺起眉頭反問道「那麼你15年八月八號那天穿了什麼顏色的外套」?但李真真的花了一秒鐘回憶了一下。

    五年前的八月八號,那時候……他和於清清重逢。

    他們兩個住在陵縣廢墟邊緣的一個院落裡,那時候一連幾天,他吃的都是——粥。

    於是他的臉色凝重起來,認真回答:「粥。」

    然後他補充道:「每天都是——而且那時候那個傢伙身上穿的是迷彩裝,二手的。」

    說完之後他去看白小當的臉色。對方果然鬆了一口氣,低聲道:「真是你。」

    而後這女人自臉上露出笑容,又重複一遍:「天,真的是你!你竟然還記得我!」(。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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