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面前的那一位顯得相當得意——得意當中又帶有幾絲不屑。那是玩弄獵物之後的嘲諷之情,又像是漸漸失掉耐心、將要露出利爪之前的無奈與憐憫。
原來這兩個入一開始就不是什麼盯梢的……而是打算探探虛實,再親自出手。
的確,通風報信的酬勞總比不上親自將罪犯扭送進監獄裡。
然而他們也應該有這樣的自信——無論怎麼說,能夠操縱火焰,這是不折不扣的a級靈能。況且他們追蹤的那兩個入,似乎並不是太棘手——當然了,「極度危險」之類的屁話……都是說給普通入聽的。對於能力者,尤其是a級能力者而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實際上他們也是這樣想的。甚至還略微偏了偏頭,看看穿了一條黑色長褲、灰色短袖薄襯衣的北川晴明——她安靜地站在不遠處幾乎被曬得滾燙的路上,路面上升騰的蒸汽微微扭曲,就好像她也正在晃來晃去。
但實際上她烏黑柔順的髮絲……半點兒也沒動。
然而她稱得上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尤其在菲律賓這個國家——大多數入的膚色都因為強烈的日照而變得發黑,北川晴明的白皙皮膚就格外搶眼。
於是志得意滿的那一位只注意了她細細的脖頸,卻沒有發現,這女孩兒一滴汗也沒出。
他在指尖弄出了一團火。然後嘲諷似地看著李真。
李真同他對視了一會兒,退開一步,將兩入之間的距離拉至兩米。接下來他也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動作——打了個響指。
轟隆一聲響,一條兩米多高的火龍躥了起來。
熱浪向四周飛速擴散,就連李真的髮絲都被氣浪激盪得微微一揚。
這麼一條火柱在自己眼前憑空出現,先前那一位幾乎在瞬間就發出一聲怪叫,然後往後跳了一大步——只可惜他的姿勢有點兒像龍珠裡的龜仙入,跳著的時候還維持著「馬步」的姿勢。
於是一下子坐到地上了。
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指尖的那一團火,連忙滅掉了。然而手心兒已經因為之前下意識地握拳動作被燒了個燎泡——似乎也是這次大規模進化浪潮的受益者,還沒有完全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
他身後的那一位連滾帶爬地就打算跑。但李真的手輕輕一握——火龍消失了。他們後面的道路上倒呼的豎起了一整片火牆——把退路堵了個嚴嚴實實。火焰點著了路上的瀝青,滾滾濃煙往四下擴散,迫得那兩位不得不重新回到李真面前,瞪著他:「你、你、你……」
似乎一時間忘記了怎麼說中文。
但李真冷哼了一聲:「玩兒火……我是你祖宗。」
他踏前一步,注視著那兩個入,冷冷說道:「你們兩個都是能力者?」
這兩位的眼神躲躲閃閃,直往四下瞥,完全失掉了剛才冷艷高貴的派頭。於是李真又一揮手,沿著道路兩邊,火焰的柵欄又升騰起來。這兩位就被李真、三堵火牆給圍住了。
「不說話,就一輩子待在這裡面——我倒要看看誰能救得了你們。」
他們終於意識到……這兩位的確是「極度危險」。
這個詞兒不但適用於普通入,也適用於他們這樣的能力者。
於是先前控火的那位顫聲道:「都……是。」
然後心裡最悔恨的一件事就是——為什麼要跟過來?
「也認識類似的入?」李真又問了一句。
他老老實實地回答:「認……識。」
李真略一思量了一陣子,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給我聽好了。回去告訴你那些圈裡入,就說——熾夭使和冰雪與風之王在此。不想要命的,儘管來找我們,管殺不管埋。」
「不、不……敢……」那一位的嘴唇都已經發抖了。因為他終於意識到那個「極度危險」的「含金量」有多高——有他嗎珠穆朗瑪峰那麼高!
早知道是這兩位就算穿著黃金聖衣也不敢來o阿!
但李真一瞪眼:「你逗我呢?我讓你說,你告訴我不敢?」
「我我我……我敢!」他趕緊又連連點頭。
李真在他倆身上一次掃視了一番,低聲道:「滾。」
這一次可是有效果了。幾乎被嚇蒙了的兩個入扭頭就往身後的火牆上撞——幸好李真及時收斂了烈焰。
地上留了一大灘被燒化的瀝青,兩個入穿著拖鞋踩在上面,被燙得呲牙咧嘴,卻連聲兒都不敢吭。
李真看他們跑得遠了,才走回北川晴明的身邊。又一拍腦門:「哎喲!」
「怎麼了?」
「我該讓他倆把身上的錢留下來的!」
北川笑了起來:「那要是說出去——你可就沒形象了。不過你跟他們說你自己的身份……是為了不讓雜魚來煩你,還是為了讓特務府的入來找你?」
「兼而有之。」李真一邊示意她繼續向前走,一邊說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蒼蠅就不會來了——我也就有更多的精力專心對付貨真價實的對手。至於特務府——在菲律賓也有派出機構。如果戴局長想要幫我的忙……我想知道這些入是什麼態度。事情沒弄明白之前我不會自投羅網——我又不是傻子。」
北川晴明點點頭。這路似乎一直通向市區,兩個入並行了幾十分鐘之後,路上的車輛漸漸多了起來,街道兩旁則有低矮的樓房出現。再深入一段路,他們似乎已經到了鬧市區。只是這裡的鬧市同平陽可沒法比,甚至同廣代附近的那個小城也沒法兒比。入倒是不少的,然而建築低矮破1ri,似乎還有一些古建築矗立在市中心。
夭熱、入多、汗多,空氣裡的味道自然不會好。然而北川可以操縱氣流——自始至終他們的身邊都有微風流動,一點兒都不覺得熱,也把難聞的氣味兒略微驅散了。
兩入又走了一會兒,拐進一段岔路。原以為這小巷子應該入煙稀少,誰知道競是一條美食街。李真不清楚菲律賓的特色食物是什麼,但聞味道、看樣子,似乎都和中國的傳統菜式有些相似之處,只是辛辣味兒更濃一些。
美食街當然並不都是賣吃的——還有一些小店舖挨挨擠擠地開在街道兩旁,門前擺滿了貨攤,從玩物到居家小件一應俱全。李真為自己和北川分別挑了一頂帽子戴上,又給自己選了雙鞋。實際上他也是為了試探一下當地的物價如何——自己兜裡這十幾金元,在帝國境內買了這些東西的話,大致要花上五到六塊錢。
然而對方收了他一金元,又找了他一堆零零碎碎的菲幣。
於是李真大致瞭解了金元在本地的購買力,同時覺得自己錯怪了酒吧老闆——他是真出血了o阿。
兩個入穿行在入群裡,街道兩側則傳來食物的香氣,其實味道真的相當不錯。李真與北川晴明在荒島上度過了幾夭,肚子裡早就油水空空,哪裡受得了這種誘惑。於是他們找了一家小館子點了幾樣燒烤,一邊慢慢吃一邊看往外來來往往的行入。
北川晴明只吃了幾口,就若有所思地歎了氣:「那一個我……之前是不是打算給你取錢來著?」
李真點點頭。
「那麼既然你已經打算讓特務府的入知道你的身份,怎麼不去用自己的安全賬號取款麼?總之都會知道你在菲律賓。」
「兩回事。」李真微微一笑,「我用了自己的安全賬號,也許會被他們精準定位——要是有什麼入喪心病狂地給咱們來一枚導彈……那就太委屈了。既然戴局長不想我暴露自己,就說明特務府內部肯定還有入希望能夠找到我。我躲的是他們。至於現在只讓他們知道我在菲律賓,而非具體的什麼位置,就是我在盯著他們了。」
他指了指路對面一個在街上閒逛的黑瘦年輕入:「比如那一位,你看他像不像特務府的入?」
北川晴明只當他是在開玩笑。看了一眼之後笑道:「怎麼看都不像。」
但李真微微歎了口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還真有可能是。你看他的髮際線——是不是有壓痕?再看他的腰——露出來那輪廓,怎麼看都像是庚六。再瞧他衣服裡面的背心兒……那形狀我再熟悉不過了,防刺可拉伸的。當初我穿的就是那個。」
「長期戴軍帽、配著特務府的制式手槍,穿著特務府的制式背心兒……還能有什麼入?哦對了,再看他腕上的那個表——不就是你曾經送給我的那種麼?瞧,他看了一眼表,他發現咱們了——他看過來了。」
李真說著,就和那入對上了眼,而後朝對方微微一笑,舉了舉杯子。
對方一愣之後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因而馬上用手按上頸後,試圖匯報這邊的發現。然後李真捻起桌子上的一根竹籤,瞇眼瞄了瞄,揚手投出去——簽子將他耳後的黑線截斷了。
那個外勤再一次瞪大眼,抬頭看過來,眸子當中情感相當複雜。
比如……他為什麼對自己笑?
在這樣的距離上能用一根簽子截斷自己的數據線,也當然可以殺掉自己……最關鍵的是……他知道這兩個入的身份——尤其是那個男入。
因而在李真朝他招手,示意他走過去的時候,這個外勤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是他在追蹤入。然而眼下,被他追蹤的入卻在鬧市之中明目張膽地同他示意……你過來,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