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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教宗海因克斯正坐在祈禱室裡。
「教宗祈禱室」被認為是光明神殿之中最神秘也是最神聖的地方之一。
因為這個祈禱室,是歷代教宗獨自祈禱,在這裡冥想,禱告,祈求於女神取得聯繫,聆聽女神旨意的地方。
進入這座祈禱室,是教宗一個人的特權作為女神在人間的代言人,那麼教宗自然也就擁有唯一的聆聽女神旨意的權力。教會之中別的人,想要知道女神的旨意,就只能從教宗這裡得到傳達。
毫無疑問,這是維護教宗權威的一種牢不可破的根基。
雖然,讓人尷尬的是,哪怕是作為「女神在人間的代言人」,可最近幾代教宗哪怕是日夜不停的禱告,也再也沒有得到任何一絲半點女神的訊息,所謂女神的神旨,自然也就更無從說起了。
已經一百多年了!
整整一百多年,光明神殿的這群最最虔誠的信徒,都不曾再得到女神的旨意,就彷彿他們的神靈,已經徹底的拋棄了這些人間的子民信徒。
一個無法展現神跡的神靈,是很難長久的維持自己的權威的。光明神殿這一百多年來被一再打壓,一再逼迫,漸漸勢弱,也和他們總是無法得到女神的旨意有關係。越來越多的人不再信仰女神:一個看不見莫不著,又放棄了自己子民的神,還有什麼可信仰的?
加上剛剛退位後就去世的高士拿十七世,一共有三位教宗在位期間,都沒有能取得和女神的聯繫。甚至有其中一位教宗是在祈禱室之中逝世的,逝世的時候,雙目流血,面容絕望!當然。這件事情也被教會的高層嚴密封鎖為教會絕密。為了保守秘密,不至於讓教徒信心喪盡,就連服侍那位教宗的貼身侍從都被秘密的處死了。
一般來說,一旦教宗進入了這座祈禱室,除非是事關重大,那麼教會之中的一般事務,就輕易不得去打攪。
可偏偏今晚,在半夜的時候,祈禱室中的教宗海因克斯陛下,卻依然被驚動了。
看到進來打斷了自己祈禱的人。是教會現任的神聖騎士團的大騎士長塔西佗。海因克斯立刻就壓下了心中的不快:他很瞭解自己的這個老朋友,塔西佗性子堅毅,信仰虔誠,做事情雖然激進了一些,但至少也能分得清輕重緩急,既然敢打攪自己的祈禱,那麼就一定是有什麼必須要讓自己出面的大事。
果然,塔西佗帶來的消息,讓海因克斯聽了之後。動容了。
「達令陳?真的是他?」
燭光昏暗的祈禱室裡,海因克斯的面色在燭火之下顯得陰晴不定。
塔西佗的神色也很嚴肅,他躬身,聲音卻鏗鏘有力。沉聲道:「皇宮裡今天出了大事,有人劫獄逃竄,這位達令陳法師,最近在帝都裡被三大魔法組織聯名抗議要求釋放的人。顯然是自己脫獄逃出了皇宮。帝都已經戒嚴,我也不知道他哪裡有本事居然跑到了這裡來……」
海因克斯搖頭:「能讓三大魔法組織聯名抗議力保的人,自然有不凡之處。他有逃出皇宮的本事我並不意外,只是……他卻怎麼會跑來我們這裡?他是魔法師,跑去魔法學院不是更安全?嗯,是了,城防封鎖,他不能出城,去不了魔法學院,但是,即便是去魔法學會或者魔法工會,也沒道理跑來教會吧。」
說到這裡,海因克斯抬頭苦笑:「看來這位達令陳法師,是跑來收債了。當初他算是救了蒙托亞和藍藍的性命,如今走投無路,跑來教會尋求庇護,倒也不算太奇怪,只是……他怎麼就有這樣的膽子?難道就不怕我們把他抓了送給希洛?」
「這便是讓我驚奇的地方了。」塔西佗的神色越發的凝重,他忽然單膝跪在了地上,緩緩道:「陛下,我沒有得到您的允許,就讓人把他們放入了教堂看管了起來。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我擅自做了這樣的決定……」
「起來吧。」海因克斯神色不變:「我瞭解你,塔西佗,你做事情雖然激進了一些,但卻不會亂來,你既然放他們進來,又深夜來求見我,想必是有特殊的原因的。」
塔西佗連連頓首,他的神色之中帶著一絲激動,甚至是焦急!這樣的表情,讓海因克斯心中不由得一凜!
自己的這位老朋友,為教會奉獻了一生,在神聖騎士團之中,為人剛毅,作風強硬,即便是刀山火海都不會皺一下眉頭,此刻卻露出這番焦急激動的神色,那麼,那個達令陳肯定是帶來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了!
果然……
「那個達令陳說……」塔西佗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他……是神使,帶來了女神的旨意!」
騰!!海因克斯豁然站了起來!!
……
「有消息了?」
希洛緩緩的放下了手裡的鵝毛筆,他看上去神色從容,甚至放下筆的時候,還沒忘記將鵝毛筆在墨水瓶旁舔了舔筆尖,抹去了一滴濃濃墨汁。
隨手拿起自己剛剛書寫的一張東西,在手裡吹了吹墨跡,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面前之人。
眼前站著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面容英俊,眉宇之間藏著一絲鋒芒只是他很小心的將這一絲鋒芒藏得恰到好處。
「加羅寧將軍。」希洛重新低頭看著手裡的這張紙:「但願你帶來的是一個好消息。」
加羅寧神色平靜,他只是微微的欠了欠身子,歎了口氣:「很抱歉,恐怕要讓您失望了,陛下。」
「嗯。」希洛點點頭,抬起眼皮看了加羅寧一眼:「人沒追上?」
「是。」加羅寧緩緩道:「城衛軍的輕騎沿瀾滄運河往西追了二十里,追上了那條可疑的商船,但是追上的時候,船停在了岸邊,船上已經沒有人了。」
「……說下去。」希洛依然神色不動。
「偵騎匯報。在周圍搜索後有了消息,說是就在快傍晚的時候,有人看見了那條船停在了岸邊,隨後船上的人上了岸,從船艙裡搬運出了東西,搭建出了兩架飛艇,有人乘坐飛艇離開,而剩下的則在野外四散,騎馬離去。」
希洛沉默了會兒,他放下了手裡的東西。輕輕歎了口氣:「好了……既然這樣就不同再追了。哼……謀定而後動,果然是鬱金香家的風範。想來這條退路早在他們劫獄之前就準備好了的,就連飛艇都預備好了。我想,李斯特家的父女,還有那個達令陳等重要人物,一定是乘坐飛艇去了西北,飛艇上天,那就很難追上了。其餘在岸邊騎馬逃走的,只是一些小嘍囉。就不用費力去追了,沒有價值。」
加羅寧倒也並不奇怪希洛的反應,他居然也點了點頭:「我的看法也是如此。不過……陛下,鬱金香家做出這等事情。您做出如何的反應,恐怕就要慎重了,否則的話……」
希洛笑了笑,看了加羅寧一眼。點了點頭:「你比阿克爾要更喜歡動腦子,這點很好。那些雷神之鞭的傢伙都滿腔憤慨,喊打喊殺。就連阿克爾也主張讓我要強硬一些……看來你的看法。似乎和他有些不同?」
雖然明知道這是皇帝故意要將自己立在阿克爾的對立面,加羅寧倒也並沒有絲毫的意外皇帝要坐穩位置,總不能太過依仗阿克爾的雷神之鞭系,自己這個王城近衛軍系的首領,自然是要被抬出來作為制衡的,這一點,加羅寧早就有了覺悟。
「陛下,我的看法是,這件事情畢竟是不能擺在檯面上的。若是公然下令斥責問罪,只會激化現在的局面。擺在您面前的事情,千頭萬緒,就如同是一頓大餐,鬱金香家麼,應該是最後的主菜才對。若是現在就貿然拿起刀叉對主菜下手,只怕那些餐前開胃的菜餚,就有些不好處理了。我倒是覺得,既然鬱金香家的那位女公爵給您寫了一封私人的書信,倒不如您也用私人書信進行回復。而且,總要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前往西北去,親眼見見那位女公爵才好。」
希洛笑了,這次他的笑容裡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讚賞!
「加羅寧將軍,前往西北的信使人選,我原本是意屬帕寧的。可惜……」
加羅寧神色一變,趕緊道:「帕寧重傷未癒,恐怕難當這樣的大任,而且……」
不等他說出來,希洛就淡淡笑道:「而且政變之日,帕寧殺戮太甚,縱然是曾經和鬱金香家有些情分,也早就斬斷了。派他去西北,萬一惹怒了我那位小姑姑……」
看了看加羅寧難看的神色,希洛擺擺手:「好了,你不用如此擔心。我並不會懷疑加羅寧家族的忠誠,你們一家已經為我奉獻和犧牲了許多,帕寧更是為了我而犧牲了一條手臂,我心中對他頗有愧疚,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讓他去西北冒險。去西北的信,我已經寫好了。」
說著,他輕輕一笑,指著桌上的那張寫滿了文字的紙:「只是信使的人選,你有什麼建議?」
「原本麼……在羅林家裡選一個年輕的子弟是最適合的,羅林家和鬱金香家的關係密切,想來鬱金香家就算心中不滿,也不會對羅林家的信使撕破臉。」加羅寧淡淡道。
希洛先是一皺眉,隨即鬆開了眉頭,看了加羅寧一眼:「哦?你認為應該從羅林家挑一個人?」
「我認為……阿克爾將軍的次子是合適的人選。」加羅寧垂首。
希洛沉默了會兒,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卻搖頭道:「這個人選不好。換一個。」
加羅寧抬起頭來,面上露出為難之色:「陛下否決了這個人選,那麼……其他的,我便也想不到還有誰了。」
希洛歎了口氣,但是對著加羅寧的神色卻越發的和藹了:「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新年之夜的事情,他兩邊都不曾沾身,和你的兒子有很深的私教,對我也一向並不疏遠。而且,和鬱金香家一系的人也都有交情,可謂是最好的人選。」
「哦?您說的是……比利亞伯爵?羅斯大人?」
加羅寧略一思索,就道:「羅斯的確也是一個合適的人選,我駑鈍,果然還是陛下聰慧過人……」
希洛搖頭,卻忽然冷不丁的跳開了話題:「帕寧這兩日情緒如何?」
「……」加羅寧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情緒還好,只是這兩日卻整日的在抱著劍苦思。但是精神還好,醫師和教會的神術師都看過,傷口已經癒合了,只是身體還有些虛弱,想來再有一兩個月就可以痊癒了。」
希洛點頭,語氣很認真:「今日皇宮的事情讓我很震驚,如今御林軍是新軍,紅羽騎需要一個讓我能放心的統兵將軍。這個位置,我只屬意帕寧!我會虛位以待,等帕寧傷勢好些,我便會正式任命下去。」
頓了頓,希洛放慢了語速,緩緩道:「我的用意,你可明白?」
加羅寧毫不猶豫,立刻就單膝跪了下去,沉聲道:「陛下對我加羅寧一家的信任和厚恩,加羅寧一族必以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