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樂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異常,他對陳道臨的態度很客氣,這種客氣似乎只是對於魔法師身份的一種尊重,可陳道臨心中卻一直懸著。
他只是簡單的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就不再多說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陳道臨似乎從內心深處很擔心這個古樂會認出自己來。有一種毫無理由的本能,讓陳道臨覺得這個古樂似乎有點危險,內心深處實在不願意和這個傢伙接近。
古樂走進來之後,卡曼似乎就安靜了許多。似乎這個囂張跋扈的胖子,在古樂面前也收斂了許多。倒是那個海因斯男爵,神色之中大為得意,看著卡曼沉默,這海因斯男爵越發的表現得極為高興,言談舉止之中,和古樂談笑風生,似乎故意在卡曼面前表現出和古樂之間的熱絡。
卡曼在一旁表情悶悶的,陳道臨自然也不會多說話。
倒是古樂,這人實在是一個頗為擅長交際的傢伙,即便是閒談之中,也絕不會冷落旁人,儘管海因斯極力的和他東拉西扯,但是古樂每說上幾句,都會故意的照顧一下沉默的卡曼和陳道臨,主動的將話題引往兩人身上,以示意絕不冷落他們。
這種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表現,卻讓陳道臨越發的小心翼翼——尤其是他似乎感覺到了,胖子卡曼似乎對這個古樂表現出了一種隱隱的忌憚的樣子。
「古樂先生這一次去自由港可是大有收貨,弄到了不少稀罕的好東西。」海因斯故意當著胖子的面兒笑道:「我也托古樂先生的福,他幫我購買到了一件東西,這次去送給洛黛爾小姐,想來她一定是非常高興的。」
海因斯那張臉龐上有些興奮,故意看了卡曼一眼,笑道:「洛黛爾小姐一向對精靈族的東西比較好奇,這次古樂先生幫我弄到了一件精靈族的魔法寶物。卡曼,我聽說你當初也曾經跑去冰封森林的精靈族部落想找幾件魔法寶物?」
看胖子一臉不悅的表情,顯然是一無所獲了。
古樂在一旁聽了。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卻故意將話題跳開,淡淡笑道:「男爵客氣了,我找到的東西也實在算不得什麼稀罕東西……嗯,說起魔法,我們這裡可坐著一位法師閣下呢。達令閣下。魔法領域的事情。您才最有發言權。我聽說最近魔法界出了幾件大新聞呢。」
陳道臨神色不動,看了這個古樂一眼,緩緩道:「哦?」
古樂笑瞇瞇的瞧著陳道臨:「聽聞魔法工會已經傳出了消息,就在前些日子,咱們東部就出了件大事情,魔法工會已經用專用的魔法陣發佈了通告,只怕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魔法師趕赴北方而來,都是為了那件事情。」
卡曼也不由得來了點興趣。看著古樂:「魔法工會都驚動了?還用了專門的魔法陣發佈通告?咦?這樣的熱鬧,很多年不曾發生過了?」
胖子下意識的看了陳道臨一眼,古樂的眼神也落在了陳道臨的臉上,笑道:「達令閣下,您是魔法師,不知道有沒有看到魔法工會發佈的通告?」
陳道臨此刻連魔法工會的大門朝哪裡開都不曾見過。哪裡會見過什麼所謂的通告?
不過聽了古樂的話,他心中一動,立刻就猜到了對方所說的是什麼。面上卻依然裝作無動於衷,淡淡道:「不曾聽說過,我一向深居簡出,外界的消息是不怎麼關心的。」
海因斯聽了,忍不住追問古樂道:「古樂先生。這麼有趣的事情,一路上怎麼不曾聽你說過?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一定是知道的?」
古樂一直注意著陳道臨的反應,看他不肯多說,古樂也只是笑了笑。然後瞧了瞧海因斯男爵以及卡曼的表情,壓低了聲音,緩緩道:「聽說,是為了……那位石頭夫人!」
「哦!!」
海因斯和卡曼兩人同時低聲驚呼。
古樂笑道:「有消息傳出來,據說已經確定了,那位石頭夫人就隱居躲藏在自由港,已經有人見過了她。魔法工會得到了這消息,只怕魔法師執法隊已經派遣出來了。昔年的賞格也不曾取消過……而石頭夫人手裡據說還收藏著秘寶,想來有很多魔法師是很願意去……」
說著,古樂又故意瞧了瞧陳道臨:「達令閣下,剛才聽說你也是一路從北而來,你在自由港的時候沒有得到消息麼?」
陳道臨只是搖頭:「不知道。」
他既然不肯說,其他人也不好多問。羅蘭帝國的傳統,魔法師大多性子古怪,既然陳道臨不願意說,旁人也不好問他什麼。
古樂和海因斯又喝了點兒酒,隨意寒暄了一些貴族圈之中的趣聞。
隨後海因斯就主動提出了邀請:「達令法師閣下,我的車隊正要往南去普拉迪,不知道您這是前往哪裡呢?若是大家同路的話,不妨結伴一起上路好了。我生平最敬慕魔法師,能遇到您這樣的法師,若是不能好好的結交一下,一定會讓我十分遺憾的。」
陳道臨心中為難,正想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胖子卡曼就已經冷冷道:「海因斯,你這傢伙說話總是這麼虛偽。我既然和達令先生同路,你自然能猜到我們也是要去普拉迪的,何必多問。」
海因斯冷笑道:「我當然知道你這個傢伙是去普拉迪,你怎麼肯錯過洛黛爾小姐的宴會。哼……只是達令閣下,難道也是李斯特家族的故舊麼?」
陳道臨知道隱瞞不過去,反正既然已經裝了魔法師,就乾脆把魔法師的孤僻裝到底了,故意用冷淡的語氣道:「我受人之托,去李斯特家送點東西而已。」
「那可太好了。」海因斯哈哈一笑,他笑的頗為豪爽,大聲道:「法師閣下,既然都是去李斯特家的城堡,不如就一起上路,我嚮往魔法文明,正有些魔法方面的疑惑想向您請教。」
陳道臨冷冷看了海因斯一眼,硬邦邦道:「不方便。」
他這麼回答。頓時讓海因斯的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這位男爵倒是頗有涵養,訕訕一笑,就搖頭道:「那……好,看來是我無緣得到您的指教了。嗯,若是您有什麼吩咐的話……」
「好了。」卡曼忽然就站了起來,冷笑道:「海因斯。收起你那一套禮賢下士的把戲。你的家族好好的經商就好。招攬魔法師做什麼,你養活的起魔法師麼?」
說著,他看了看陳道臨:「達令閣下,咱們吃也吃飽了,這就上路?」
陳道臨早就想走了,聞言冷冷「嗯」了一聲,也站了起來,不冷不熱的對海因斯和古樂點了點頭,拉了拉已經如坐針氈的巴羅莎。就立刻轉身離開,小僕人夏夏趕緊跟了上去。
卡曼瞧了瞧海因斯,最後看了古樂一眼,淡淡道:「古樂先生,咱們在普拉迪城見。」
古樂哈哈一笑:「到時一定要和將軍共謀一醉。」
「呸,我可不是什麼將軍。」卡曼搖頭:「一個二等副官而已。你這稱呼我可當不起。」
「遲早的事情罷了。」古樂哈哈一笑:「以卡曼大人的人品才學能力,遲早會成一軍將主。」
「那可承蒙你吉言了。」卡曼對古樂笑了笑,也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幾人離開了店堂之後,海因斯才忍不住重重出了口氣,惱道:「這胖子,也太目中無人!」
古樂淡淡一笑,看了海因斯一眼。卻並不接話——古樂這位極為狡猾,他和這位海因斯男爵不過是普通朋友,他更知道卡曼胖子的底細,知道雙方的恩怨。才不會貿然出言對這種事情做出評價。
不過海因斯隨後忍不住道:「那個叫達令的魔法師,架子也好大……哼。」
古樂這個時候倒是笑了笑,解勸道:「男爵大人,魔法師麼,歷來都是脾氣大架子大,這位達令法師我看已經算是好相處了。在帝都的話,那些魔法師都是眼高於頂,輕易連話都說不上一句呢。」
頓了頓,他壓低了聲音道:「我看這位達令法師,只怕來歷不凡呢。」
「哦?」海因斯眼睛一亮,請教道:「古樂先生,您見多識廣,難道是看出了什麼?」
古樂笑道:「你沒瞧見,這位達令閣下的同伴兩個女孩子,其中一位年長些的……」
海因斯愣了愣,隨即露出微笑,輕輕歎息道:「的確是絕色……魔法師近女色的很少,不過那個女子容貌絕佳,達令法師年紀又輕,喜歡女色也不稀奇。」
古樂看了看海因斯,搖了搖頭,笑道:「男爵說笑了。年輕魔法師近女色的,倒的確不算是太稀奇,不過,那位女孩的來歷,倒是叫我有些好奇的。」
「哦?」海因斯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立刻就眼睛一亮:「您看出了什麼?」
古樂笑了:「我在北方待了這麼些日子,又親自去冰封森林裡走了好幾趟……那女孩子,如果不是精靈的話,我願意把這雙眼珠子挖出來!」
「精靈?」海因斯立刻神色微動,低呼道:「帶著一個精靈女孩的當隨從……這位達令閣下好大的排場啊!」
……
陳道臨一行人出了旅店來,趕了馬車離開了旅店院子之後,坐在馬車上的陳道臨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方纔你好像有些緊張。」卡曼忽然笑道。
陳道臨看了卡曼一眼,淡淡道:「我倒是更奇怪,你為什麼還要跟著我。那兩人都是你的熟人,你為什麼不向他們求助,或者直接跟著他們同行?」
卡曼撇撇嘴巴:「說實話,如果只是那個海因斯的話,那傢伙雖然虛偽了一些,但是人品還不算太差,我倒是不介意和他同路。不過麼,那個古樂,我可不想喝他多打交道。」
「哦?」陳道臨聽了這話,倒有些意外。
他原來以為,從剛才的表現看來,卡曼比較更討厭那個海因斯男爵一些,倒是對古樂的態度還不錯。
「那海因斯雖然有些虛偽,不過也只是些貴族做派罷了。那個古樂麼,那人狡猾得很,這人笑瞇瞇的。其實肚子裡鬼主意最多。我是最不耐煩和他打交道的。」
頓了頓,卡曼忽然用力拍了拍車廂的木板,大聲喝道:「羅小狗,你躲在後面多久了?沒死的話就出個聲!」
車廂後傳來羅德裡格斯四世悶悶的聲音:「你們倒是耐心真好!我在車廂裡看見他們車隊進來,我一眼便看見了古樂,就立刻躲了起來。以為你們很快就會出來。卻叫我等了這麼久。」
陳道臨聽了。不禁好奇……原來這羅德裡格斯四世,居然也對那個古樂如此忌憚。
羅德裡格斯四世緩緩道:「胖子說的不錯,那古樂……嗯,我的老師就曾經提醒過我,和那人打交道要小心。」
說完,他歎了口氣:「你們買了什麼吃的,快給我些,我已經快餓暈過去了。」
「我以為你們魔法師只用冥想,就不用吃飯拉屎的。」胖子哈哈大笑。取笑了兩句,依然丟了些食物過去。
羅德裡格斯四世接過了之後,翻出了些肉食來狠狠咬了幾口,才道:「達令,你這車廂後面關的那匹狼可有些不老實……我說,你說的送東西給洛黛爾小姐。不會就是送她一個狼騎士?」
陳道臨哈哈一笑:「當然不是……那狼騎士可是我的私人財產。」
他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幸好沒有和那些人同行,不然的話,那個古樂縱然沒認出自己,但是卻絕對能認得自己籠子裡關著的這個狼騎武士的!
「我可真沒見過你這麼奇怪的魔法師。」羅德裡格斯四世在後面歎道:「居然帶著一個狼騎武士在身邊。你又不是開角鬥場的……你難道是想馴服這個狼武士做你的武士扈從麼?」
陳道臨心中一動,故意一笑:「不可以麼?」
羅德裡格斯四世從後面爬了過來,探出腦袋看了看陳道臨,豎起根大拇指。讚道:「夠膽子!這麼有趣的事情,我都不敢做。」
「很難麼?」陳道臨皺眉。
「馴服狼武士倒不是沒有,帝國內不少角鬥場都有馴服的獸人武士。只不過咱們魔法師用獸人當扈從的卻是沒有。要知道咱們魔法師在戰鬥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敵人近身。所以近身的扈從武士,必須在種程度上絕對可靠才行。這些獸人武士,野性難以驅除乾淨,天知道什麼時候會忽然發作反咬你一口,若是在關鍵要緊的時候,你正念著咒語和敵人交戰,身邊的獸人給你一下子,誰能吃的消?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要我說,敢用獸人當近身扈從的魔法師,不是天才便是瘋子!」
說到這裡,羅德裡格斯四世深深看了陳道臨一眼:「難道,你有什麼特殊的馴服獸人的獨門手段不成?」
「沒有。」陳道臨倒是坦然相告。
羅德裡格斯四世一呆,失笑道:「沒有?」
「真的沒有。」陳道臨歎了口氣:「如果我說,我根本就不懂得馴服獸人的辦法,你信不信?」
「……」羅德裡格斯四世呆住了。
卡曼胖子語氣有些不以為然,哼了一聲:「馴服獸人有什麼難的?要我說的話,不聽話就餓上兩天,再不聽話就一頓鞭子!看看到底是它骨頭硬還是老爺的鞭子硬!時間長了,哪有不聽話的獸人!」
羅德裡格斯四世呸了一聲,語氣很鄙夷:「你們軍中對付獸人苦力才這麼做!魔法師要想收服貼身的武士扈從,必須得要對方真心忠誠才行!」
陳道臨聽了,也不說話,心中只是暗暗思索。
說實話,這個狼武士,自己當初只是一時興起買了回來,但是真的到底怎麼處置,倒是真的沒想太多。開始自己只覺得帶著這麼一個狼武士在身邊的話會很威風,但是現在想想,這麼一個驕傲不遜性子凶狠野蠻的獸人,怎麼會老老實實的服從自己,這才是最大的麻煩。
「獸人一向不好馴服。」羅德裡格斯四世道:「若是普通的扈從,簽訂魔法契約便可以保證對方的忠誠,若是敢反叛主人,自然受到魔法反噬。可這些獸人一向凶悍不畏死,狂性大發的時候,根本就不畏懼魔法契約,我就聽說曾經有魔法師想收服獸人扈從,結果被獸人扈從發狂的時候殺死。獸人扈從縱然也被魔法反噬而死,結果……」
陳道臨歎了口氣:「那……便沒有用獸人當扈從的了麼?」
「……這個,有還是有的。」羅德裡格斯四世想了想,笑道:「上一代鬱金香公爵大人就曾經用過獸人扈從,還有……有些聖階的魔導師也有收服過獸人扈從的傳聞。但是……那等超凡入聖的絕頂強者行事,就不是咱們能揣摩的了。」
三人都是歎了口氣。卡曼和羅德裡格斯四世兩人是欽慕。而陳道臨則是無奈了。
隨即陳道臨似乎是隨意問起那個海因斯男爵的來歷。
羅德裡格斯四世就告訴陳道臨。那海因斯男爵是一個中等貴族,家族是靠著給軍隊供應軍需軍械而發家,雖然在政治上沒有什麼勢力,但是生意做的著實不錯,近年來謀求發展,努力向李斯特家族靠攏。
那個海因斯男爵為人倒是不錯,就是有些紈褲氣,從小大概是聽多了傳奇故事,平日裡總喜歡招攬些奇人異士。只可惜這傢伙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男爵。真的那種有大本事的人,誰肯屈就在一個小小的男爵家中?
所以那傢伙冤枉錢花了不少,卻沒招攬到什麼真正有本事的人,家中卻養活著些江湖草莽……這已經被引為笑談。
「他其實算個不錯的人。」羅德裡格斯四世歎了口氣:「就是沒事總喜歡玩那些從故事裡看來的禮賢下士的把戲,讓人厭煩。說起來,他倒還有一個『冤大頭』的外號。他曾經花了很多代價招攬過兩個魔法師。後來被騙吃騙喝了半年多,才發現兩個都是騙子,其中一個居然是馬戲團裡變戲法的。」
陳道臨聽了,也忍不住笑道:「居然是這麼個妙人,早知道剛才應該和他多喝幾杯。」
「你這樣的魔法師,他必定是願意和你結交的。什麼時候你若是缺錢花了,只管去找他好了。」卡曼哼哼冷笑幾聲:「古樂那個傢伙這次恐怕就沒少從海因斯手裡騙錢。哼……這人心腸最黑。海因斯那個冤大頭此番恐怕是大出血了。」
「海因斯這傢伙,唉!其實我一向對他印象不錯。」羅德裡格斯四世道:「至少,我聽說他的家族雖然做生意,但是卻從來都是安分守己。絕不肯做那種私下販賣走私物資到獸人王國那兒的勾當。哼,這算是難得了。」
「唉!」卡曼胖子居然難得的沒有出言諷刺羅德裡格斯四世,而是也歎了口氣,憤憤道:「如今那些貴族豪門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哼……一群見利忘義的傢伙!我在東部要塞這些年,哪個月不見到幾個來跑門路做走私生意的傢伙!若是換做我的脾氣,一刀一個都殺了乾淨!可恨這些傢伙都是後台硬的很,老子得罪不得,殺不得,抓不得!哼,只盼能把這個任期熬慢了,就申請調去西北草原放馬,也比在這裡看這些骯髒事情來得乾淨!」
陳道臨聽了,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邊境的走私……很嚴重麼?」
這次回答的是羅德裡格斯四世,他苦笑道:「自然是嚴重的。獸人王國缺乏金屬礦產物資,咱們羅蘭帝國出產的好鋼,到那兒都能賣出天價來,帝國之中原本法律森嚴,膽敢走私違禁貨物都以通敵罪論!可過了這麼百年的和平時間,再嚴的法律也漸漸鬆弛,何況那些豪門貴族帶頭違禁,為了謀取利益,那是怎麼禁都禁不絕的了。」
陳道臨心中好奇,不由得問道:「那些獸人,對帝國……應該沒什麼威脅了?」
提到這個話題,卡曼和羅德裡格斯四世兩人卻都是沉默了下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羅德裡格斯四世才道:「這個……我想應該是這樣?獸人王國年年糧食不足,它們忙著砍伐冰封森林謀取更多的土地,聽說和精靈族鬧的不可開交。咱們帝國有卡巴斯基防線在,當年的戰爭已經打的它們不敢抬頭……況且,帝國還有鬱金香家族這樣的擎天之柱存在,獸人王國那些野蠻東西,想來也成不了什麼大患。」
倒是卡曼,卻一直閉著嘴巴不說話。
陳道臨有些好奇,看了胖子一眼,發現這個囂張跋扈的胖子居然不啃聲。倒有些不尋常了。
「卡曼?倒是難得看你不和羅德裡格斯吵架了?」陳道臨故意用言語試探。
「哼。」胖子重重哼了一聲,然後又長長的歎了口氣。
那的眼睛裡露出一絲凝重之色,然後緩緩道:「我能說什麼?現在帝國之中人人都是如這羅小狗一般的想法!抱著這種想法的人,一百個裡有九十個都是如此,甚至我聽說就連帝都的那些老爺,也都是這麼想的……哼!我原來也是這般念頭。可這些年在邊疆待下來。我只能說,如果帝國之中的老爺們還是這種念頭的話,不出十年,我們就會在這些獸人的手裡吃大苦頭了!」
「哦?」
陳道臨精神一震,立刻追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羅德裡格斯四世也是皺眉:「胖子,你這是危言聳聽?」
卡曼不理會陳道臨,卻看了看羅德裡格斯四世,冷笑道:「羅小狗,我且問你幾個問題。你敢如實回答麼?」
「有什麼不敢的!」
「好!」卡曼歎了口氣。然後語氣變得凝重起來:「第一,如今帝國北方邊境的軍隊,軍中戰鬥力,比百年前如何?」
「這個……」羅德裡格斯四世猶豫了一下,終於道:「百年前有初代鬱金香公爵杜維大人建立的一代強軍,戰力冠絕天下。橫掃獸人矮人精靈族的聯軍,百戰精銳,自然是最強的!這百年下來了,雖然不能說是一代不如一代,但是畢竟缺乏戰事,軍隊承平百年,想來……想來鬆懈了些。也是有的。」
「你這話說的有些太含糊了。」卡曼冷笑一聲:「何止是『鬆懈』了一些!百年前的軍隊是什麼樣子,我沒親眼見過。但是我至少聽說過百年前帝國有北方暴風軍團,有雷神之鞭軍團!那個時候鬱金香公爵統帥大家百戰百勝,更有空中獅鷲騎士團所向無敵!!惡魔騎士團無敵天下!!可如今呢……駐守卡巴斯基防線的暴風軍團。從兵力上就已經削減了至少三成,這就不說了!現在邊境的要塞駐守的軍隊,表面上是駐守邊疆,其實軍中的將領們大多都忙著做生意賺錢。東部要塞已經是卡巴斯基防線的三大要塞之一了,守軍現在也就是每年的春季操演還算正常,平日裡的訓練也都是馬馬虎虎。我在東部要塞待了三年了,一共只經歷了兩次演習!!我看不少人骨頭都早就鬆軟掉了,若是真的打起仗來,那些獸人武士,一個能打我們十個步兵!」
羅德裡格斯四世默然。
卡曼又冷笑繼續道:「我再問你嗎,第二個問題:獸人那兒,和百年前相比,是強了還是弱了?」
「這個……應該是弱了。」羅德裡格斯四世笑道:「百年前它們是三個種族聯軍。如今矮人族跑去了乞力馬羅山區裡鑽洞了,精靈族在冰封森林裡扎根了。這些獸人族去了兩個強大的盟友,自然是弱多了。」
「唉!」卡曼冷笑:「真的如此麼?我只知道,百年前的時候,獸人種族有三大巨頭,狼族,蹄族,虎族,各有一個首領,即便是戰爭時候,它們內部也有紛爭不斷,利益糾紛,明爭暗鬥。獸人部族和精靈族矮人族之間更是有矛盾。可如今呢?百年下來,獸人族在北方棲息了百年……我們總是說它們每年糧食不足……可是為什麼糧食不足?那是因為它們的人口一直在增長!!獸人種族特性和人類相似,它們不像精靈族那樣繁殖力低下,獸人的繁殖力甚至比人類更強一些!百年時間的發展,它們現在的人口至少是百年前戰爭時代的近三倍!而且這百年時間下來,我們人類是承平無戰事。可是獸人卻沒閒著!它們是部落形式的,內部小打小鬧不算,還時時的在冰封森林裡大規模的圍捕放牧魔獸,還和精靈族偶爾摩擦……百年時間下來,獸人的戰士依然野蠻強悍。最重要的是,百年前它們是三個巨頭三個首領!現如今呢?獸人王國只有一個王國!所有的獸人部落種族,都是聽從一個獸人王的號令!內部雖然不能說是鐵板一塊,但是卻不像百年前那樣的內部紛爭了,一人號令,全族皆從!內部可以說是比百年前更加的團結一致!這樣的對比。你明白了麼?」
胖子說完之後,輕輕歎了口氣:「咱們比百年前弱了許多!沒有了百年前那麼多精兵猛將,卻多了許多腦滿腸肥的貪財商人。對方卻人口多了三倍,力量比百年前更強了許多。」
「可……」羅德裡格斯四世想了想,輕輕一笑:「咱們還有鬱金香家族!只要有鬱金香旗幟飄揚,這大陸便是羅蘭人的天下!」
「……鬱金香旗幟……」卡曼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複雜。他深深的看了看羅德裡格斯四世。又看了一眼陳道臨,胖子的嘴角笑容有些苦澀:「這……卻正是我想說的第三條。」
胖子苦笑道:「你覺得,現在的鬱金香家族,比昔年又如何?」
羅德裡格斯四世神色一變,盯著卡曼,厲聲喝道:「胖子!別的事情你喜歡鬥嘴,我也由得你!你別忘記了自己的出身!你若是膽敢言語之中對鬱金香有半分不敬,便是現在我身體不適,也要和你拼了!」
卡曼看著羅德裡格斯四世。苦笑道:「羅小狗,你別說這種話。我心中對鬱金香家族的敬意不比你弱半分!鬱金香旗幟所向,我胖子願意為它流乾淨最後一滴血!」
頓了頓,他低聲苦笑道:「但是……你說實話,如今的鬱金香家和百年前能比麼?我且不說初代鬱金香大公,護國親王杜維大人。何等雄才偉略。雖然繼任的歷代公爵大人都是一代人傑,可是……畢竟,鬱金香家族卻似乎再也沒有……唉,羅小狗,難道你都沒有覺得,這幾十年來,鬱金香家一代一代。卻越來越有些,有些……有些不務正業了麼?」
不務正業?
羅德裡格斯四世聽了,神色古怪了起來。
「幾十年來,家族在很多地方放了權。軍隊之中,現在除了雷神之鞭還算是鬱金香嫡系之外,暴風軍團幾乎從上到下都沒有了鬱金香的痕跡。在政壇之上,連著兩任宰相都不是鬱金香家族的人。家族似乎將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經營那龐大的家族產業。鬱金香工坊倒是越做越大,生意遍佈帝國南北東西。只可惜偏偏在政壇的影響力……恐怕這幾年來,已經跌倒了歷年的最低了!彌賽亞小姐即將繼承爵位,而她一個女孩子,將來如何踏足政壇?帝國雖然是出過女皇,但是……似乎沒出過什麼女元帥,女宰相!彌賽亞小姐年紀輕輕,縱然是繼承了爵位,但是她在政壇和軍隊裡都是毫無資歷可言,你讓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將來如何能真正的掌握大權,當這帝國的擎天之柱?」
陳道臨聽到這裡,忽然面色古怪,忍不住插了一句話:「彌賽亞……嗯,她的父親呢?上一任鬱金香公爵,難道不管這些事情麼?」
這話一出,卡曼和羅德裡格斯四世兩人同時都是面色一變,表情變得極為古怪,兩人都是用詭異的目光盯著陳道臨。
這眼神太過古怪,看的陳道臨自己都有些不自在,苦笑道:「你們……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難道我說錯了什麼了嗎?」
「達令閣下。」卡曼皺眉道:「你……怎麼會連這都不知道?」
羅德裡格斯四世也搖頭道:「你就算再孤陋寡聞深居簡出,怎麼可能也不知道這種事情?」
「我……不知道什麼?」陳道臨忽然心中一動,猛然想起一個念頭來。
那個杜微微……這麼年紀輕輕的,據說就要繼承爵位了。
那麼說來……難道,她的父親,上一代鬱金香公爵,已經……不在了?
這個……不是說鬱金香公爵每一代都是強者麼?以杜微微的年紀,她的父親應該不會太老,應該不會這麼早就過世?
是了!
陳道臨想起,自己似乎從來不曾聽杜微微提起過她的父親。甚至就連藍藍……聽藍藍說起過當年她和杜微微相愛的過程裡,似乎也只聽說當年有鬱金香家族的長輩阻止了她們,卻一直不曾聽說過杜微微父親出面過。
難道……上一代的鬱金香公爵,真的已經不在了?!
「達令,你真的不知道?」卡曼瞇著眼睛看著陳道臨:「這事情在帝國人盡皆知,就算是販夫走卒也都知曉的!你怎麼會不知道?」
陳道臨無法回答,卻乾脆硬著頭皮,冷冷一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又怎麼樣?我從來都是深居簡出,不問世事,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難道都要一件一件的告訴你們?」
他這麼回答,卡曼和羅德裡格斯四世雖然古怪,卻也無法回答,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卡曼苦笑道:「我自問也見過不少古怪的魔法師,但你這個傢伙卻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一個。你說你深居簡出,我甚至懷疑你簡直就是幾十年不曾出過門。」
頓了頓,他才輕輕歎了口氣:「彌賽亞小姐的父親,帝國的上一代鬱金香公爵大人,在好些年之前,便離奇失蹤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