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閎曾經先後在廣州美國公使館、香港高等審判廳、上海海關和寶順洋行任職,還多次赴美國和普魯士,從事採購機床和招聘技術人員的工作,經驗豐富,口才了得,他一方面用「以自身研究成果推動人類社會進步」激發維爾納·西門子的榮譽感和使命感,另一方面則暗示維爾納·西門子在中國供職更有利於其事業的發展。經過整整一個晚上的遊說,最終成功地說服了維爾納·西門子。於是,維爾納·西門子迅速處理了公司的相關事務,告別了家人,與容閎、秦謀和卡爾·本茨一道,登上了開往阿姆斯特丹的火車」「。
……
十天後,大西洋,波羅的海,芬蘭灣,「號角號」商船。
「靜思室」會晤結束之後,聯合使團就離開柏林,在漢堡重新搭乘「號角號」商船,向著此次赴西洋諸國考察『新政』之行的最後一站俄國駛去。
其時,基爾運河尚未開通,「號角號」商船只得先向北行駛,經過斯卡格拉克海峽,繞過日德蘭半島,再經過卡特加特海峽,向西駛入波羅的海。然後,「號角號」商船繼續向北行駛。駛入芬蘭灣之後,再折向西行駛,才能到達最終的目的地俄國首都聖彼得堡。
隨著不斷向北、向西行駛,「號角號」商船距離北極圈越來越近,氣溫以幾乎每天3攝氏度的幅度下降。偏偏從前天開始又下起了雨,連綿的細雨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夜,空氣潮濕得彷彿可以擰出水來。伴著從陸地上吹來的冷風,使人感到徹骨的寒冷。饒是「號角號」商船上儲備了充足的燃煤,能夠保證供熱,那些平素養尊處優慣了的聯合使團的成員們也還是被凍得叫苦不迭,再也不願意走出船艙,到甲板上來透氣。
鉛灰色的陰雲變得越發濃密,幾乎將陽光完全擋在了雲層之外,而瀰漫在海面上的大霧則使得蔚藍的大海變成了接近死灰的暗黑色,海天之間,如同黑夜一般,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此時,張繼卻披著狐皮大氅、套著油紙衣,迎風佇立在「號角」號商船的甲板上,遙望著在大霧中若隱若現的聖彼得堡。
張繼正在出神,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回頭看去時,只見「護**」貔貅營管帶陳士楷、「衛**」雍州師參將梁慕唐在身後垂手而立,微笑著看著自己。
張繼笑著說道:「陳將軍、梁將軍,天氣如此寒冷,二位怎麼有興致出來走走?」
陳士楷笑著說道:「在船艙裡呆久了,氣悶得很,恰好看到張大人站在甲板上,就想著出來透透氣,也順便和張大人聊聊。」
張繼笑著說道:「我們此次赴西洋諸國考察『新政』之行已經接近尾聲了,二位可有什麼感觸麼?」
陳士楷點點頭,長歎道:「不瞞您說,真的是感觸良多啊。我本來是個讀書人,在湘鄉縣衙做事。後來,中堂大人回鄉組織團練,我就開始跟隨中堂大人,接著又率領湘軍與太平軍作戰。幾年下來,打了幾場硬仗,也裝備了一些洋槍洋炮,就以為戰爭也不過如此了。直到跟隨您在掛甲台戰役中與英軍血戰,我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火器的威力,也才算是真正領略到了戰爭的真諦。這次跟隨聯合使團赴西洋諸國考察『新政』,我更加發現自己原來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根本沒想到西洋諸國的軍事實力強大到了這種程度,其武器裝備、訓練水平、指揮藝術,都值得我們學習啊。」
梁慕唐也附和道:「陳將軍說得沒錯,我自從軍以來,就在豐台大營任職。豐台大營雖說名義上擔負著守衛京畿重地的使命,實際上一直以來只承擔著一些鎮壓反叛和維持治安的任務,近些年更是軍紀鬆弛、訓練荒廢,戰鬥力並不高。但是,豐台大營上至主官、下至兵士卻毫不自知,只以『御林軍』自居。直到跟隨您遠征俄國,我們才發現,俄國騎兵並非我們原來想像得那麼不堪一擊,而號稱『八旗勁旅』的我們也遠沒有自認為的那樣弓馬嫻熟。我們雖然勝利了,卻勝得那麼慘烈、勝得那麼艱難。這次跟隨聯合使團赴西洋諸國考察『新政』,我有許多心得,雖然千頭萬緒,一時難以盡言,但是歸根結底,其實就是一句話:我們要想實現『整軍經武』,在未來可能發生的戰爭中穩操勝券,就必須盡快開展軍隊的『近代化』和『正規化』建設。」
陳士楷點點頭,說道:「梁將軍所言,我身為贊同。張大人,前幾天自由活動的時候,我和梁將軍受阿爾弗雷德·施裡芬上校邀請,拜訪了普魯士總參謀部,還參觀了普魯士陸軍的合成演習。普魯士陸軍指揮之統一、結構之科學、裝備之精良、訓練之有素,令我們大開眼界。記得丁軍門曾經說過,我們大清水師應當以英國皇家海軍為師。那麼,我們大清陸軍就要以普魯士陸軍為師。」
張繼點點頭,饒有興致地說道:「沒想到二位對普魯士陸軍的評價這麼高?可否詳細談談普魯士陸軍是如何指揮統一,如何結構科學,如何裝備精良,又是訓練有素呢?」
梁慕唐說道:「先說指揮統一吧,第一,與英國和法國不同,普魯士陸軍的指揮系統分為軍政和軍令兩部分。軍政就是兵員招募和後勤補給,由奧托·俾斯麥首相領導的普魯士政府負責。軍令則是戰略制定和作戰指揮,由赫爾穆特·毛奇總參謀長領導的總參謀部負責。最後,負責軍政事務的普魯士政府和負責軍令事務的總參謀部統一向威廉一世陛下負責,威廉一世陛下是普魯士陸軍的最高統帥。這樣的制度設計,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一方面,威廉一世陛下作為普魯士陸軍的最高統帥,保證了國家對於普魯士陸軍的絕對領導。另一方面,普魯士政府不設立國防大臣,不參與戰略制定,不干涉作戰指揮,可以大幅提升普魯士陸軍的決策速度和執行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