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被落日染成一片血紅的海水,服部平治長歎一聲,說道:「這可真是德川幕府的日落了。//更新最快//」
遠山妙高並不答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服部平治沉默良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既然你也肯定那批刺客不是我們德川幕府派去的,為什麼不要求他們從容查辦,而是選擇直接終止此次和平談判呢?這樣一來,我們半個多月的努力豈不是都付之東流了麼?我們回到江湖之後,如何向德川慶喜大將軍交代呢?我們還是應該堅持將和平談判進行下來的,那畢竟是最好的解決分歧的方式,我們至少還是可以有一些收穫的啊。」
遠山妙高笑道:「你聽說過『韓信攻齊,酈生就烹』的典故麼?酈食其是劉邦的謀士,漢三年,酈食其赴齊國遊說齊王田廣,要求田廣投靠劉邦,以謀得自保。田廣接受了他的建議,撤除了邊境的守軍,準備接受劉邦的冊封與改編。於是,酈食其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不費一兵一卒,就達到了『東下齊城七十二,指麾楚漢如旋蓬』的目的。消息傳來,激怒了正準備渡河攻齊的韓信,於是,韓信以未收到劉邦停戰命令為由率部攻齊,連克多座城池。田廣得到消息之後,認為酈食其欺騙了他,就將酈食其烹殺了。後人談及此事,每每認為韓信嫉賢妒能,而酈食其則勞苦功高。事實上,這些都不過是目光短淺之人的淺薄之見。田廣之所以投靠劉邦,並不是因為酈食其的口舌之利,而是因為當時韓信的大軍已經隔河相望。換言之,田廣是在韓信的軍事威脅下被迫接受了酈食其的建議,即便去遊說田廣的不是酈食其,而是換做其他人,結果也是一樣的。這個典故實際上告訴了我們這樣一個道理:『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在談判桌上也休想得到』。近幾個月來,我們迭遭慘敗,靖逆將軍德川慶康和伏波將軍德川慶茂及其麾下的幕府軍幾乎全軍覆沒,我們已經失去了同西南四藩『倒幕派』和京都方面進行對等談判的資格,即便這次的和平談判進行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因為他們提出的方案突破了我們的底線,我們無法接受而我們提出的方案他們又不甘心接受,最終也無非是拖延時間而已。」」「
服部平治顯然被遠山妙高的分析震撼了,良久,才長歎道:「遠山妙高參政見事之明,我實在是望塵莫及。」
遠山妙高笑著說道:「還不止如此,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批刺客如果不是西南四藩『倒幕派』派出的,就一定是那些清國官員派出的。」
服部平治疑惑地問道:「這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大久保利通想要殺死睦仁天皇陛下,取而代之麼?」
遠山妙高搖搖頭,說道:「怎麼可能呢,以西南四藩『倒幕派』現在的實力,若是想要取睦仁天皇陛下而代之不是什麼難事,根本就犯不著殺死他,倘若那樣的話,西南四藩『倒幕派』豈不成了殺死義帝的項羽,不僅破壞了有自己主導的『倒幕聯盟』,還給其他勢力推翻他們留下了足夠的口實。要知道,睦仁天皇陛下可是『倒幕運動』的旗幟啊。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是西南四藩『倒幕派』或者那些清國官員導演的一場戲,目的是破壞此次和平談判,重啟戰端。」…,
服部平治又是一陣恍惚,疑惑地問道:「這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是更好麼?」
遠山妙高搖搖頭,說道:「怎麼可能呢,如果此次和平談判真的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果,那麼新的中央政府就一定會由京都方面主導,西南四藩『倒幕派』付出了那麼大的犧牲,做出了這麼多的努力不就成了『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麼?反之,如果此次和平談判無法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果,戰端重啟,那麼,西南四藩『倒幕派』或者那些清國官員就可以在新的中央政府佔據主導地位。對他們而言,戰比和,利益要大得多啊。換言之,此次的和平談判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果。此外,德川慶喜大將軍那面也沒有什麼無法交差的,這樣的結果,他恐怕早就預料到了。他之所以仍舊派我們前來參加此次的和平談判,也不過是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嘗試一番罷了。」
良久,服部平治輕聲問道:「既然如此,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遠山妙高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
與此同時,九州島,佐世保,前敵指揮部,議事大廳。
木戶孝允滿臉疑惑,不解地問道:「大久保利通藩主,既然您知道那批刺客如果不是德川幕府派出的,為什麼不下令徹查此事呢?」
大久保利通笑著搖搖頭,說道:「木戶孝允啊,你難道還不明白麼?如果此次和平談判真的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果,那麼新的中央政府就一定會由京都方面主導,我並非不信任睦仁天皇陛下和巖倉具視大人,恰恰相反,我相信睦仁天皇陛下一定是一位仁慈的君主,巖倉具視大人也一定是一位優秀的大臣。但是,我們致力於推翻德川幕府,最終為的還是推動日本走上『富國強兵』道路。而這就勢必要求限制君權,實現『虛君共和』。我們不能保證睦仁天皇陛下和巖倉具視大人能夠接受這樣的那排,我們不能保證他們會推動日本走上『富國強兵』道路。正所謂『行有不得,反求諸己』,我們只有在新的中央政府佔據主導地位,才能保證推動日本走上『富國強兵』道路。因此,徹底以武力推翻德川幕府的統治,由我們對未來的日本政治結構進行安排才是最為保險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