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妙高此言一出,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充滿了火藥味兒。
巖倉具視眼看談判已經無法繼續進行下去,連忙說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我看我們就暫時先休會吧,等到明天再談也不遲。」
……
當天深夜,二十餘名黑衣男子悄然離開佐世保,駕著一艘小船,越過關門海峽,向本州島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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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和平談判照常在死氣沉沉的氣氛中舉行,但是與會人員卻少了許多。西南四藩「倒幕派」方面,高杉晉作由於前一天堅持參加和平談判,受了嚴重的風寒,健康狀況更加雪上加霜,陷入了重度昏迷,完全無法出席,伊籐博文和陸奧宗光也不得不專門前去陪侍這位西南四藩「倒幕派」的精神領袖。德川幕府方面,遠山妙高以「拒不簽訂喪權辱國的『城下之盟』」為由拒絕與會,留下服部平治孤身舌戰群儒。京都方面的巖倉具視雖然有心推動和平談判的進展,無奈自身實力弱小,難以在與西南四藩「倒幕派」和德川幕府的斡旋中發揮充分的制衡作用,因此也漸漸地不甚熱心了。」「
於是,在此後的十餘天裡,此次和平談判就在參與各方無休止的討價還價之中拖延了下來,徹底陷入了僵局。
……
這天,西南四藩「倒幕派」和德川幕府又因為對德川幕府的保留與否問題和對德川慶喜的是否追責問題陷入了反覆的詰問,井上馨、山縣有朋和伊東佑亨口乾舌燥地反覆向服部平治陳說著「虛君共和」與「廢藩置縣」的重要意義,而孤身舌戰群儒的服部平治則一口咬定保留德川幕府和維護德川慶喜是己方的底線,斷然不容踐踏。張繼眼看今天上午的和平談判恐怕又將無果而終,不禁微微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向議事大廳外走去。
……
此時,春光正好,議事大廳外的粉牆上滿是開得正盛紫籐蘿花,那妖艷的顏色、婀娜的姿態令張繼大為迷醉,索性沿著那堵粉牆向前敵指揮部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那堵似乎長得沒有盡頭的粉牆終於在轉角處消失了。張繼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腳下是一面崖壁,正對著煙波浩渺的佐世保海域,海浪不時地打到崖壁上,翻出白色的浪花,一陣清新的海風吹過,張繼頓時感覺心曠神怡,這些天來心頭積累的不快之感統統煙消雲散。
這時,張繼注意到不遠處的海面上有一塊露出海面的礁石,上面用鮮紅的顏料書寫著三個一尺有餘的漢字,「向我來」。
張繼感到頗為奇怪,這裡並非觀光勝地,而是九州島和本州島之間的交通要衝,那三個漢字顯然不是什麼文人墨客的興起之作,更何況,在礁石上寫上「向我來」,這不是引導人們觸礁沉船麼?
張繼正在苦苦思索,卻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聲。
張繼回過頭去,原來木戶孝允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身後,只見他笑著說道:「佐世保海域暗礁密佈,是關門海峽行船最險之處。船舶經過此處,必須衝著那塊寫有「向我來」的礁石而行,這樣礁石週遭的漩渦作用下,反而會隨波逐流,恰巧避開它附近的暗礁;若是硬要避開它而行,反而會在漩渦的作用下,觸到它附近的礁石沉沒。
張繼恍然大悟,由衷地讚歎道:「在很多方面,古人的智慧真是我們今人所無法望其項背的啊。」…,
木戶孝允點點頭,說道:「是啊,只不過,為了瞭解那塊礁石附近的水文環境,研究出避開附近暗礁的規律,不知道有多少位置顯出了生命呢。」
張繼點點頭,說道:「是啊,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說的也就是這個意思,總要有一代人去犧牲、去奉獻,才能換來後代人的幸福啊。」
說著,張繼笑道:「我們中國還有句古話,叫做『車到山前必有路』,在這裡倒真是應驗了,不過似乎應該改為『穿到礁前自可避』了。」
木戶孝允也大笑了起來,說道:「對仗雖然不甚工整,倒真是無比貼切呢。只是不知道,我們這次的和平談判能否也『車到山前必有路』,做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聽到木戶孝允這麼說,張繼詫異地看去,只見他正目光閃爍地盯著自己,於是笑著說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和平談判涉及到有關各方的切身利益,畢竟比不得小孩子過家家,過程曲折一些也是正常的,軍國大事嘛,急不得的。我們不妨再等上一段時間。」
木戶孝允點點頭,說道:「這個道理我又何嘗不知道呢,只是這一拖就是半個多月,我一方面擔心西南四藩倒幕軍的士氣會漸漸鬆懈下來,另一方面更擔心德川幕府將『和平談判』當做幌子,正在暗中集結兵力、積蓄輜重呢。如果事態的發展真的如我所料,我們可就是『不敗而敗』了。張大人,您說,我們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麼呢?」
張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道:「應該不會這麼嚴重吧,我看德川幕府還是很有進行和平談判的誠意的。」
木戶孝允也只得點點頭,彷彿不經意地問道:「最近一直沒有見到秦謀將軍,是不是水土不服導致身體欠佳啊?要不要我找軍醫來診治一下?」
聽到木戶孝允這麼說,張繼只覺得他話裡有話,似乎頗具深意,不由得心中一動,急忙說道:「鳳鳴兄身體很好,木戶孝允將軍不必掛念。是之前提到的那一百門克虜伯大炮和五千支毛瑟步槍即將通過商船運抵日本,我派他前去協調接收事宜了。」
木戶孝允「哦」了一聲,輕輕點點頭,說道:「秦謀將軍可是倒幕義軍的中流砥柱,沒有事情就好。張大人,我相信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們的一切所為也都是奔著這個目標而去的。」
張繼也點點頭,卻並不答話。
一時間,兩個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而又微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