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佐助一臉的不可置信,腰部傳來的劇痛使他打了個冷戰,他顫抖地說道:「你……為什麼」。
島輝元二一臉決絕,說道:「我不能再看著這些備後藩的子弟為你們犧牲而無動於衷了,我絕不能讓你們把備後藩的希望徹底毀掉。對不起,我下錯注了,現在,我要反悔了」。
說著,島輝元二將佩刀從山上佐助腰部猛力拔出,揮舞著大聲喊道:「全體注意,山上佐助已經被我殺了,我們不能再為德川慶喜白白送命。你們現在馬上停止抵抗,準備跟著我投降。如果有人想要阻礙你們,你們就殺了他」,話音未落,島輝元二轉身一刀刺中一名從後面摸上來想要挾持他的幕府軍的胸口。
島輝元二慢慢地將佩刀從那名幕府軍胸口拔出,噴射的血液濺了他滿滿一臉,使得他原本就猙獰無比的表情顯得更加恐怖,他大聲喊道:「有誰敢不從命,這就是下場。」
島輝元二此舉無疑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一時間,那些參與的幕府軍士兵和備後藩藩兵都停下手來,怔怔地看著島輝元二。那些倒幕義軍看到戰場形勢驟變,在沒有得到張繼進一步指令的情況下,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持械警戒。一時間,戰場山居然形成了詭異的對峙局面。」「
半晌,那些呆立著的幕府軍突然反應過來,一邊自發地喊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一邊向島輝元二衝了過來。那些備後藩藩兵也如夢初醒,紛紛向島輝元二靠攏過來,與那些幕府軍廝殺了起來。
……
一直站在秋名谷谷頂觀戰的秦謀也對戰場形勢的驟然變化感到震驚無比,結結巴巴地說道:「張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兒?幕府軍怎麼窩裡鬥起來了?」
張繼一開始也沒有反應過來,他搖搖頭,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了起來。
半晌,他才將望遠鏡遞給秦謀,指點著戰場說道:「鳳鳴兄,你看,敵軍的旗甲服色並不統一,如果我所料不錯,那些穿藍色箭衣的應該是德川幕府的正規軍,那些穿白色箭衣的則是某個藩鎮的藩兵。我想,備後藩的可能會大一些。你可以仔細回想一下山上佐助此次押運糧草和輜重的路線,他是從安藝藩起運,目的地則是德川慶康的五萬陸軍分散駐紮的備前藩、播磨藩和但馬藩,備後藩是他的必經之路。我想,一定是備後藩藩主島輝元二也得知了我們登陸的消息,為了避免山上佐助押運的糧草和輜重在他的封地出了問題,這才派兵隨行保護的吧。」
秦謀點點頭,說道:「這樣解釋的確很有道理。但是,我不明白,他們為何會自相殘殺呢?」
張繼思襯片刻,說道:「我想,或許是備後藩藩兵眼看回天乏術,想要投降,但是,幕府軍堅決不允許,所以發生內鬥了吧。」
秦謀搖搖頭,說道:「如果真是如此,那這些幕府軍的所作所為真的是讓人無法理解,他們現在已經處於我們的重重包圍之下,完全沒有反敗為勝的可能,又何必做這樣的困獸之鬥呢?更何況,備後藩也是德川幕府分封的,怎麼會出現這種倒戈一擊的情況呢」
張繼搖搖頭,說道:「其實,事情未必就這麼簡單。即便日本民族崇尚『武士道』,幕府軍長期以來又一直被灌輸『戰死光榮,偷生可鄙』的觀念,他們畢竟也還是人,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慾,就會有求生之念。我想,幕府軍之所以負隅頑抗,是有原因的。一方面,自慶長八年(1603年),德川家康就任征夷大將軍、攝政和關白,在江戶建立德川幕府以來,日本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就逐漸由以京都、大阪府和奈良古都為中心的關西地區向以江戶為中心的關東地區轉移,原來作為近畿地區京都、大阪府和奈良古都反而成了被邊緣化的地區的。由於歷史傳統和現實利益的原因,關西人和關東人之間一直有著利益的糾葛和難解的心結。德川慶康麾下的這五萬幕府軍都是在江戶招募的本地人,他們認為德川幕府是自己利益的代表,自然以德川幕府而不是歷代天皇為效忠對象了。另一方面,這些幕府軍的父母妻兒都留在江戶,也算是一種變相的『人質』,他們變節叛逃或者作戰不利,對他們的父母妻兒應該都會有影響吧。至於備後藩這樣的藩鎮,雖然是德川幕府分封的,也確實向德川幕府效忠和繳納貢賦。但是,他們的被分封本身就是當年德川家康與地方實力派之間達成的妥協。也就是說,日本從來都不是一個中央集權的統一國家,德川幕府雖然是事實上的中央政府,但它對於這些藩鎮的控制力是很弱的,這些藩鎮有著很強的獨立性。經過這麼多年的此消彼長,很多強大的藩鎮已經與獨立的國家毫無二致,只是在名義上效忠德川幕府罷了,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長州、薩摩、土佐和肥前西南四藩對抗德川幕府的社會基礎。這一點與春秋戰國時期東周王室和各個諸侯國之間的關係很像。」
事實上,張繼分析得出的結論已經基本接近事實本身了。正如張繼所言,幕府軍士兵反對投降一方面是出於對德川幕府代表自身利益的認同,他們始終認為歷代天皇更多地是關西地區利益的代表,而德川幕府則是關東地區本地的政權,另一方面他們也是出於對父母妻兒今後境遇的擔心,如果他們戰死沙場,自己的父母妻兒就是烈屬,會得到德川幕府的各種優厚待遇,而如果他們選擇變節叛逃的話,他們父母妻兒的境遇就會很淒慘。客觀地講,這麼多年來,德川幕府能夠在軍事上對始終西南四藩保持優勢,這一政策可謂是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