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老實話,梅爾·喬納森上尉對安排自己執行這樣的任務極為不滿。自己畢竟是一艘戰列艦的陸戰隊指揮官,是皇家海軍的軍官,居然讓自己執行這種既沒有技術含量、還無比危險的任務,這讓貴族出身的他感到無法忍受。
梅爾·喬納森上尉祖上曾經受封為約克郡伯爵,參與過《大憲章》的起草和簽訂,是極有影響力的地方諸侯。雖然到他這輩的時候,家道已經中落,畢竟還保有男爵的頭銜。
五年前,梅爾·喬納森上尉的父親塞繆爾·喬納森男爵讓他參加了皇家海軍,希望等他退役之後,能夠走自己的老路,憑借家族的聲望和在皇家海軍服役的經歷代表約克郡擔任眾議院議員。因為,在當時的英國,能夠在皇家海軍服役不僅僅代表了顯赫的家庭出身和較高的個人素質,更是表明個人社會責任感的行為,對於貴族出身的年輕人來說,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政治資本。
梅爾·喬納森上尉原本以為憑著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的強大,是沒有哪個國家敢於挑戰其海上霸權的,自己在皇家海軍平平安安地混上五年就可以回來。沒想到,兩年前,中英兩國爆發戰爭,自己所在的「皇家禮炮」號就被派到了前線。」「
更讓梅爾·喬納森上尉無法忍受的是,新任英國遠東遠征軍總司令克雷格·納爾遜子爵是一個「重炮主義」者,否認步兵在海戰中可能發揮的作用,完全拋棄了「接舷戰」,轉而設計了這座以炮艦為核心的「t」字陣型。這樣一來,以自己為代表的陸戰隊就完全失去了存在的價值,所以才會被派來執行這種既沒有技術含量、還無比危險的任務。因此,梅爾·喬納森上尉是非常厭惡克雷格·納爾遜子爵的。
但是,梅爾·喬納森上尉畢竟還是皇家海軍的軍官,執行命令是他的天職。特別是在這個海面上大霧瀰漫,能見度不足五百米的上午,他所執行的任務關係著他切身的安全,所以儘管非常不情願,他還是在認真執行著。
……
已經整整兩個小時了,梅爾·喬納森上尉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看來中**隊是不會選擇在今天發動進攻了,想到這裡,梅爾·喬納森上尉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舒了口氣。
就在這時,左前方大約五百米處,有個暗暗的影子引起了梅爾·喬納森上尉的注意。
說它是影子,其實也不夠確切,因為海面上大霧瀰漫,那團東西也同樣包裹在迷霧之中,渾渾沌沌地看不清楚,很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雖然如此,梅爾·喬納森上尉還是重新舉起手中的望遠鏡仔細觀察起來。
那團影子好像是在運動一般,漸漸地,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
終於,梅爾·喬納森上尉看清楚了那團影子,那是一條小船。梅爾·喬納森上尉感到渾身的血液加速流動起來,心也狂跳個不停。他舉起左手,示意身後的士兵準備用防霧燈向艦隊發信號。
那條小船越來越近,梅爾·喬納森上尉已經可以看清楚它的全貌,那是一條漁船,大約有八到九名水手,甲板上還滿載著貨物。
梅爾·喬納森上尉一時摸不清對方的來意,所以並沒有用防霧燈向艦隊發信號,他可以不願意製造一場虛驚,到時候再受克雷格·納爾遜子爵的訓斥。…,
但是,轉念一想,艦隊離海岸線足足有五十公里,已經屬於遠海範圍,而這種漁船的作業範圍想來也不過十多公里吧,他們到這裡幹什麼呢?更何況,自從三個月前海軍陸戰隊進攻定海縣城以來,當地的漁民已經很久不曾出海打魚了。最要命的是,在這樣一個海面上大霧瀰漫,能見度不足五百米的日子,他們出海也很難打到魚呢。
梅爾·喬納森上尉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他還要做最後的確認,他大聲喊道:「前方的船隻,這裡是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的劃定的交戰海域,請迅速停航,呆在原地,等待我們登船檢查。」
但是,對方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喊聲一樣,不僅沒有停航,反而加速向自己的方向駛來。
……
陳阿大今年六十八歲,是土生土長的定海縣人,從十六歲上就跟著爺爺以打漁為生,至今已經五十二年了。毫不誇張地說,他對這片海域比對自己的家還要熟悉。哪裡有暗礁,哪裡有洋流,他都一清二楚。即便是這樣的大霧天,他依然可以輕鬆地找到他想找的東西,比如說那座「t」字陣型。此刻,他就正掌著舵,指揮著一支漁船向前方駛去。
陳阿大有五個兒子,十三個孫子,家裡人丁興旺,加之多年來勤勤懇懇地勞作,在本地的漁民中間也算是富裕的了。他參加民團水師,來當這個船長,並非為了那每月兩百兩現銀的軍餉,而是為了守護這片祖祖輩輩生於茲、長於茲的家園。事實上,除了四兒子體弱多病,五個孫子還太過年幼,他們家裡的男丁全部都參見了民團水師,他的長子陳志興就在他指揮的這艘船上做水手。在他看來,這是他們陳氏家族的榮耀。
前方仍舊大霧瀰漫,陳阿大完全是靠著五十二年打漁生涯積累的經驗在指揮著這艘漁船向前行駛。
這時,陳阿大發現前方出現一團暗暗的影子,雖然已經年屆五旬,但是多年的打漁生涯使得陳阿大擁有了超乎常人的視力,他敏銳地意識到那團影子不是礁石,而是一艘船。陳阿大不並掌握英軍艦隊的具體位置,只是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他也吃不準對方是敵是友,因此,他決定先不打草驚蛇,盡量保持靜默,繼續向前行駛一段距離再看。
對方顯然也是吃不準自己的身份和意圖所在,也保持了靜默,就這樣,兩艘船在詭異的寂靜中緩緩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