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繼就在戶部、刑部、兵部、工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十餘名官員陪同下開始了雲南之行。////此次赴滇,他的職務是雲貴安撫使,雖然名義上還不是欽差大臣,實際上卻有宜機行事之權。但是,張繼並沒有擺准欽差大臣的架子,而是扮作赴雲南收購磚茶的商人,又命隨行官員扮作夥計。隨行官員中官職最高的戶部雲貴司主事佟養性,就權且扮作管家。因為他的這次雲南之行,除了承擔著朝廷交給的向暴動礦工宣示恩旨的職責,還要完成奕訢交給的一項秘密任務——考察沿途各省戰事平定、生產恢復和百姓生活的實際情況,為「新政」的決策提供依據。出於安全考慮,奕訢還是密調三百名豐台大營士兵,在三十里後緊緊尾隨著張繼一行人。一旦有緊急情況發生,可以施以援手。
佟養性是鑲紅旗下的漢軍旗人,祖上曾任前明濟南留守,後來因為歸順有功,世襲一等輕車都尉。他二十二歲時,恩蔭入貢,考中了二甲第三十一名進士,被派往戶部任職。他在戶部一呆就是十九年,因為性格沉穩、為人練達,今年被提拔為雲貴司主事。他上任之後,就曾上書朝廷,提出對雲南銅礦廢除礦監、改為商辦的主張,但是一直沒有被批准。」「
……
一過黃河,張繼明顯感覺到了不同。黃河以北算得上是太平天下,百姓們已經開始春播,一派安逸、祥和的氣氛。黃河以南則不同,今年桃花汛來得早,黃河大堤一共有十三處決口,河南很多州縣都變成了黃泛區,官軍和捻軍又在此地征戰多年。百姓們紛紛背井離鄉,逃往外地,或投親靠友,或乞討為生。留在家鄉的也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寧。
二十天後,張繼一行進入了河南、安徽和湖北三省交界的大別山地區。這大別山方圓百里,屬於「三不管」地區,自古以來就是盜寇出沒的地方,張繼也加了一萬分的小心,希望不要在這裡出事。
傍晚時分,張繼一行來到了一個叫龍鳳店的鎮子,鎮上空蕩蕩的,青壯年都逃光了,留下的基本是一些老人和小孩。雖然遠遠就能望見些人家的炊煙,但仍是一片蕭條景象。
一行人連夜趕路,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落腳地方,哪裡肯再往前走,紛紛要求在這裡打尖、休整。張繼熬不過眾人,也只得同意了。
一行人飢腸轆轆,紛紛開始尋找尚未打烊的飯館、客棧,可惜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張繼正在發愁,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
這鎮子本就極小,只有一條大街,張繼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嘈雜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立刻跑出去觀看。
只見遠處的街道上,塵土飛揚,一個騎著青鬃馬的白衣漢子正在向那些留下的老人和小孩分發糧食、蔬菜和衣物,他的身後還跟著百餘名身著紅袍、頭裹紅巾的青壯年男子,手中提著各式兵器,背上背著糧食、雞鴨、衣物等物。
張繼心中一驚,暗想這些人這等打扮,又拿著兵器,恐怕不是善類,大約是附近的山大王,劫富濟貧來了。
果然,只見那白衣漢子發完了手中的東西,向周圍拱手道:「各位鄉親父老,姓秦的今天剛剛帶著弟兄們劫了雲夢村的一家地主,收繳了這些糧食、衣物來,先分一部分給大家。大家放心,從今往後,姓秦的每月初一、十五各劫一家地主,收繳的東西也會分給大家一部分,一定幫大家度過今年的春荒。」
那些老人和小孩紛紛躬身感謝道:「多謝秦大王,秦大王替天行道,劫富濟貧,是咱窮苦百姓的恩人哪。」
那白衣漢子笑著拱手道:「各位鄉親父老高抬姓秦的了,替天行道是不敢當,姓秦的只是要還這世上一個公道。」
那十餘名各部官員都是京官出身,哪裡見過這等陣勢,早已嚇得兩股戰戰,只等張繼一聲令下,就要作鳥獸散。佟養性倒是沉著鎮定得很,他貼到張繼身邊,悄悄說道:「張大人,咱們遇到土匪了。他們人不算多,卻是本地人,也不是很好對付的。您看咱們是不是派個人傳令,密調跟在後面那三百士兵過來,就算不能剷平這些土匪,也能保護咱們一下。咱們一副商人打扮,在這裡畢竟太扎眼了。」,
張繼知道佟養性說的有道理,也是從自己一行人的安全出發的,但是他既然肩負著考察民情的任務,就想會一會這些土匪,倒還真不願就這麼算了。所以,張繼並不答話,只是望著遠處出神。
說來也巧,那白衣漢子正好往這面瞟了一眼,看到了這一行人,便拍馬走了過來。他看張繼的打扮像是領頭的,就用馬鞭指著張繼問道:「你們是哪裡人,來龍鳳店做什麼?」
張繼趕忙答道:「大王,我們是販賣磚茶的山西商人,這次是前往雲南收購磚茶準備賣到蒙古的。今天急著趕路,錯過了宿頭。正好途經貴寶地,就想來吃口熱飯,也歇歇腳」,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錠大約五十兩重的銀子,雙手捧到那白衣漢子面前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就當請大王和兄弟們喝碗酒吧。」
那白衣漢子笑了一聲,道:「你很懂規矩,卻不老實。你不是什麼山西商人,只怕是附近州縣官府派來打探姓秦的實力的探子。人都說『山西老摳能聚財』,山西商人南來北往從不走空。就說這販賣磚茶的,每年都是從蒙古收購馬匹和皮革販賣到雲南,再從雲南收購磚茶轉賣到蒙古,哪有像你這樣空手往雲南跑的?」
張繼心下一驚,暗暗後悔臨行時沒有準備充分,這場戲可不太好往下演了。好在他反應神速,只是淡淡一笑,說道:「大王當真見多識廣,連我們山西商人的生意經都知道。我們此行確實是趕了五百多匹馬,運了整整十五大車皮革來的。只是這裡山路難行,他們還在三十里外呢。我和幾個夥計先行探路,找找更好走的道。去年漢江一場洪水,往年走的官道都淹沒了,只好四處找路了。」
那白衣漢子將信將疑,說道:「好,我權且先相信你。我派手下的弟兄們在這鎮上等三天。三天之內,你的貨物要是來了,按照規矩,我抽十分之一的紅利,保你們可以平安過境。三天之後,你的貨物還不來,你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這大別山。這三天,你們先和我回山寨去,我自然會款待你們。三天之後,你們可就『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了。還有,你的貨物,皮革我可以不要,馬匹我要多留一些,我還想組建一支騎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