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元航拖著傷痕纍纍的軀體來到天夏國行館,發現大隊人馬整裝待發,天夏國使團似要離開。
「元航!我在這裡!」
前方傳來清脆而熟悉的女聲,元航舉目望去,看見一輛馬車內探出鍾瑩的腦袋,向他連連揮手。
元航快步上前,尚未開口,鍾瑩已飛撲出來,一頭扎進他懷裡。
「哈哈!」元航笑道,「三師姐越來越活潑了,我還以為你是五師姐呢。」
鍾瑩箍著他脖子又笑又跳,歡呼道:「我好高興啊!終於見到你了!哈哈哈!這趟北方來得太對了!」
馬車掀開簾子,裡面坐著衛子軒,旁邊躺著昏迷不醒的邱雲楓。後方一輛馬車跳下三個人,正是席問、全在野和蒙晴光。
「三師姐,你們準備回天夏國?」元航問道。
鍾瑩點點頭,又一本正經道:「不許叫我三師姐,師父都已經解散門派了,咱們幾個以後直呼姓名就是。」仔仔細細打量他幾眼,皺眉道,「你氣色很不好,受傷了嗎?」
元航苦笑道:「可不是?差點被容澄心一腳踩死。」
眾人大驚,衛子軒急道:「傷得重不重?快坐下,我給你療傷。」
元航搖頭道:「沒大礙。二師兄怎麼樣?」
鍾瑩回頭看看邱雲楓,眼圈發紅,道:「雲楓一直昏迷不醒,子軒和他二哥都束手無策,所以決定盡快啟程回國,天夏國有傳送陣直通南涯域,我們去找三位武聖幫忙,再不濟就去老八村把老爺子請來,無論如何也要治好雲楓。」
衛子軒道:「現下天色剛亮,為免夜長夢多,我們立即出發,元航不宜露面,快上車。」
元航搖頭道:「我暫時不能走,你們先去,我做完該做的事就去天夏國找你們。」
鍾瑩急道:「不行!你留著太危險!再說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你不在我怎麼辦呀?」
元航笑道:「留著下次見面時說,我也有很多故事要對你說,保證精彩。」
鍾瑩跺腳撒起嬌來:「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元航記憶中的她溫柔斯文,與此時形象頗為不同,不禁訝道:「怎麼回事?三年不見小了十歲,你變成小姑娘了?」
鍾瑩笑道:「傻小子,我就是這樣的,三年前有……」瞥一眼衛子軒,壓低音量道,「有婚約在身,所以故作矜持,其實我早憋壞了,現在才是我的本色。」
元航笑道:「戀愛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樣,那個……」也壓低語聲,附耳道,「王爺是不是有很多妻妾?會不會委屈了你?」
鍾瑩搖頭道:「放心,他沒妻妾,如果有我才不答應呢,娘家人也會找他算賬的,哦?」
元航大力點頭道:「對,他敢欺負你,我拆了他的南境王府。」
鍾瑩眼中含淚,顫聲道:「有你真好,事事都向著我。」忍不住又撲入他懷裡,抱住他怎也不放手。
元航輕笑道:「別太親熱,人家要吃醋的。我有事要辦,你帶二師兄先走,最多十天半月就來見你。」
鍾瑩是元航踏足人間見到的第一人,而元航是鍾瑩的救命恩人,因此兩人均視對方十分重要,當年同在師門時就格外親密,如今也一樣。若非鍾瑩身後有未婚夫和前未婚夫,此時早已緊纏元航不放,至少要說三個時辰的話。
鍾瑩見元航已有決定,只好答應,道:「你一定要盡快來天夏國,我會叫來黛嬈,甚至行知和夢楠,咱們好好聚聚。」
元航點頭道:「但願二師兄到時已好轉,我們一家人就齊全了。」將她推至馬車,對衛子軒道,「衛大哥,照顧好她。」
衛子軒點頭道:「一定。」
全在野道:「元哥,不論你要做什麼,我反正跟定你了,你看著辦吧。」
蒙晴光笑道:「我也一樣,你小子別趕我走,讓我十分沒面子。」
席問聳聳肩,道:「雖然我很想去天夏國皇宮逛一逛,但我不是還要賺錢麼,那就只好賴上你了。」
元航笑道:「好,你們三個跟我走,過些天再拜訪天夏國。」
鍾瑩垂淚道:「你快來,我在南境等你。」
元航點頭道:「二師兄就拜託你了。」
車隊啟程,鍾瑩仍不時回過頭來,向他揮手道別。
席問道:「接下來做什麼?」
元航道:「易容,給我變個新模樣。」
全在野奇道:「元哥想做什麼?」
元航惡狠狠道:「滅了林家和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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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氏家族為天湖國第一商家,在整個東靈域也赫赫有名,與蒼龍國祝氏家族並列為兩大財閥。俠義城是西寰域數一數二的經濟中心,自然也有全氏家族的商號駐點。
全在野帶眾人來到自家商號,元航運功療傷,當晚便在此住下。次日席問找來各種材料,將他化裝成一名普通壯漢,身高九尺,膚色黝黑,滿臉鬍渣子,看去毫不出眾,也更有利於混雜民間。
城中傳開一條驚人的消息:馮氏家族馮蘊秋失蹤,疑被新月聯盟殺害,比武大會出現的「天漠幫」賈吳飛實為魔族,新月聯盟勾結魔族謀害正道人士,證據確鑿,其罪當誅。
元航心下疑惑,照理說容澄心認出他後,可以推測是他救走了邱雲楓,為何不對外公佈他的消息,卻將莫須有的罪名按在新月聯盟頭上?
難道容澄心害怕依光出現,並未公開元航的消息?她就不怕元航抖出邱雲楓的秘密?
四大家族故意把事搞大,藉機對付新月聯盟,倒也合情合理,唯獨容澄心的態度值得玩味,她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席問出門打探消息,一個時辰後急急歸來,道:「不好了!俠義城亂套了!四大家族突然發難,要關閉城門圍剿新月聯盟,說是殲滅魔族餘孽,咱們恐怕要困在城裡了。」
全在野道:「怕個鳥?我家有傳送陣,隨時隨地可以走人。」
元航道:「先出去看看。」
四人出門,才知外面早已亂成一團,百姓人心惶惶,四大家族厲兵秣馬,對新月聯盟幾處駐地展開包圍,關閉幾條街道,走近者一概視為同夥,殺無赦。
席問道:「新月聯盟最大駐地就在一里外,現已被四大家族包圍,連只蒼蠅也飛不出來。我最欣賞的年輕人玉蠶和皇甫烈天都在那裡,這下他們有難了!」
四人來到新月聯盟駐地,果然,那片公館被數千鐵騎包圍,帶頭者是四大家族年輕一輩,林氏姐妹花林雪晗和林雪妤、汪氏兩兄弟汪天浩和汪天瀚、安氏兩兄弟安平西和安定北、莫氏姐妹莫可琛和莫可璃,其餘人等並未出現。
林雪妤一身紅衣,騎一匹血紅色高頭大馬,在公館門前叫道:「新月聯盟賊子聽真,你們已被包圍,插翅難飛,識相的就出來投降,否則四大家族將把你們斬盡殺絕,為人間清除魔族,替天行道,弘揚正氣!」
公館附近有許多民居,一些百姓拖兒帶女遠避戰場。林雪晗正要接妹妹的話,縱馬衝向公館門口,不料前方有一群百姓,馬匹受阻,馬蹄高高仰起,落下時正好踏在一名老者頭上,老者腦漿迸裂,當堂死於非命。
那群百姓忙不迭拖開老者的屍體,見是林雪晗的馬,無人敢說話,默默垂淚。
林雪晗皺眉看一眼死者,道:「明日帶屍體去林家領賞。」
林雪妤喝道:「早叫你們避開,你們偏拖拖拉拉,這不是白死了麼?快走快走,別妨礙我們打仗!」
那群百姓唯唯諾諾,帶著屍骨未寒的老者離開,更離奇的是,其中幾個小輩男子居然面露喜色,對林家那筆賞金頗為期待。
公館邊陸續有百姓出來,汪天瀚被擋住前路,十分不耐煩,罵道:「一幫軟腳蝦,給我走快點!」當下取出馬鞭狠狠抽去,驅趕百姓遠離此地。
元航怒火沖天,罵道:「媽了個逼!老子殺光這幫狗日的!」
全在野怒道:「對!殺光他們!從來沒見過這種無法無天的世家子弟!」
蒙晴光歎道:「所以有國家總是好的,至少有國法約束,這四大家族佔地為王,根本肆無忌憚,比咱們天湖國差遠了。」
席問苦笑道:「問題不是四大家族無法無天,而是百姓逆來順受,家中親人死了沒關係,有賞金就歡天喜地。他們自己都覺得命賤,別人能有什麼辦法?」
元航深以為然,這裡的百姓早已被欺負慣了,莫說反抗,連最起碼的尊嚴也已失去,任憑四大家族凌辱。相比之下,邊城冤死的平民至少還有怨氣,多年後仍不消散,俠義城這些百姓若被殺光,恐怕連冤魂也沒有,因為給死者幾個錢就皆大歡喜。
自認命賤,麻木不仁,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元航陷入深思,古往今來多少強者嚮往天道,遠離人間,恐怕也有道理,因為人間充斥著太多的苦難和可悲,若深陷其中,只會令修為降低,甚至扭曲人格。
做一個立足人間的強者,遠不如想像中簡單,甚至可能是世上最難實現的願望。
「嗚——嗚——嗚嗚——」
軍號響起,四大家族潮水般衝向公館,發起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