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兄弟重逢竟如此凶險萬分。
長劍再度出擊,夾帶著死亡的力量,疾刺元航眉心。
元航一閃,死亡擦身而過。
劍光重重,劍氣森森,死亡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又一次襲來。
元航仰面半躺,死亡從下巴上方掠過,他挺身而起,驀地發現死亡又狠狠扎向自己背心。
在這極小的空間裡,死亡顯示出更可怕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發威,也無時無刻不在講述自己的大道——
死,不可違!
元航身軀滴溜溜轉動,總是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死亡,但他心中明白,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死亡擊中,從而徹底死亡。
他突然冒出一個膽大包天的主意。
死亡在前方凝了凝,力量陡然增強,夾帶著陰曹鬼府所有不屈冤魂的怨念,以驚濤駭浪開碑裂石撼天動地之勢,轟然向他襲來。
彷彿掠過萬水千山、直至海枯石爛,上窮碧落下黃泉,也非要把他殺死,讓他徹徹底底明白死亡的威力。
旁觀的衛子軒閉上了眼睛,不忍目睹元航慘死的景象。
但死亡並未發生。
元航突然側身,躲過了劍尖和劍鋒,然後伸手一抓,將劍柄握在手裡。
每一把劍都有手柄,就像男人有一個把把和兩個蛋蛋,是天經地義的事。
即使人劍合一,這把劍依然有手柄。
有手柄就有破綻,就會被人控制,因為製造劍這種兵器,本就是給人用的。
如果邱雲楓變成一把無柄的劍,他將沒有破綻,天上地下任逍遙,甚至武聖也未必能擋他一劍。
但他終究沒到那一層次,劍後有柄,也有破綻,他只能戰勝同階對手,既巔峰武帝。
元航很久以前就能擊敗初階武聖,實力在邱雲楓之上,此時握住唯一的破綻,也就有了勝機。
更何況,元航還有上天入地獨一無二的《獸王**》。
他握住劍柄,發現長劍殺氣凜冽,急yu脫手而去。他可以發揮全力,一舉擊碎長劍,但那樣一來邱雲楓非死即傷,於是他選擇了《獸王**》中的一招:
吸納。
元獸咆哮,一股強大無比的真氣漩渦正在元航體內成形,貫注至手臂,發出可怕的吸力,從長劍後端開始吸納。
長劍的真元、殺氣、力量,甚至死亡的規則和大道,都在這時飛速湧入元航體內。
長劍輕鳴,劇烈抖動,奮力掙扎求生,要脫離他的掌控。
元航大喝一聲,胸口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正是元獸,張嘴一吸,頓時如長鯨吸水,將長劍的力量吸去大半。
長劍立即黯淡下來,力量大減,劍身反映的月光也愈發灰暗,像一個健壯的小伙子突然變成奄奄一息的老頭,所有精華都成了元獸的養分。
元航揮舞長劍全力一震,喝道:「給我變回來!」
「嗆啷」一聲,長劍跌向遠方,半空中變成邱雲楓,重重跌落在地。
劍已不在,人歸來。
元航飛撲上前,緊緊抱住邱雲楓,叫道:「二師兄,你還好嗎?」
邱雲楓呆望元航良久,眼神略微清晰,喃喃道:「小師弟……」
元航激動大叫:「我是元航!二師兄,你終於清醒了!」
邱雲楓豎起大拇指,讚道:「好俊功夫……」隨即頭一歪,暈了過去。
衛子軒大笑道:「哈哈!瑩妹沒說錯,果然是個武癡,這時候還不忘誇你功夫好。」
元航抱起邱雲楓,道:「我們立即離開。」
兩人正要出門,忽聽見前方圍牆傳來聲音,兩人連忙躲進屋子,不發出任何聲響。
牆上跳落兩人,均是黑衣蒙面,左邊那人身高一丈,是條彪形大漢,右邊那人身高八尺,體型消瘦,看上去十分年輕。
兩人走進庭院,那彪形大漢低聲道:「應該在這,咱們仔細找找。」
較矮那人道:「見到他就立即帶他回去,最多我在落煙城買座宅院給他,讓他盡快恢復。」
彪形大漢道:「這變化也太快了,我始終不信他是邱雲楓。」
較矮那人急道:「我不可能看錯,馮蘊秋就是邱雲楓,不信你進屋看看。」
彪形大漢走到小樓門前張望幾眼,回頭道:「這兒沒人。」
兩人正在門外窺視,元航再也按捺不住,說道:「蒙師兄,在野,是你們嗎?」
兩人大驚,急忙推開房門進來,乍見元航,均露出極端詫異又喜悅的表情。
這兩人赫然是蒙晴光和全在野。
元航笑道:「你們怎麼來了?我在看擂台時沒發現你們。」
兩人歡呼靠近,全在野叫道:「元哥!真的是你!我沒做夢吧?」
蒙晴光大笑道:「沒想到救邱雲楓救出個元航來,真是天大的喜事!」
元航分別擁抱了兩人,道:「你們是跟賢宗人馬一起來的嗎?」
全在野搖頭道:「這完全是巧合。我和二師兄結伴出來歷練,通過我家在各地商號設置的傳送陣,走遍了東靈域,前陣子聽說西寰域有比武大會,正好我家在俠義城也有商號,於是過來湊湊熱鬧。沒想到在比武大會上見到了邱師兄。」
蒙晴光歎道:「那次雲楓殺進煙雨門,力斃易丹計純鈞兩大掌門,我們親眼目睹。聽說他事後遭雲羅學府追殺,本以為他安全逃離,沒想到卻被秘密關押起來,變成這副模樣。我二人便決定來救他,好歹也讓他恢復神智。」
全在野道:「沒想到元哥也出現了。整整三年不見,你好嗎?」
元航道:「我很好,最近出來歷練,也是湊巧看見了二師兄。」指指一旁的衛子軒,道,「這位是天夏國南境王衛子軒,我三師姐的好友,也來救二師兄。」
衛子軒道:「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離開,回到天夏國行館就安全了。」
元航抱起邱雲楓,道:「我帶頭,在野和蒙哥居中,衛大哥會保護你們,走。」
他一步跨上天空,衛子軒抓住全在野和蒙晴光,也飛了起來。兩人大驚失色,此時才知衛子軒是武帝,而元航竟然毫不遜色。
來到街道上方,只見對面客棧屋頂站著一人,連連揮手,正是席問。元航道:「他叫席問,是我的人。」正要帶上席問,忽然渾身一震,靜止不動。
衛子軒奇道:「怎麼了?」
元航將邱雲楓交給蒙晴光,道:「席問不會功夫,在野帶上他。衛大哥護送大家離開,越快越好!」
全在野一把揪住席問,衛子軒急道:「你為什麼不走?」
「來不及了,快走!」元航用力推一把,將眾人推遠,隨後衝向天空另一端。
他感覺到一股氣機鎖定了自己,並且十分熟悉這股氣機。
容澄心。
在這暗夜時分,容澄心仍不依不饒地找到了他。他只好遣退眾人,獨自迎戰。
衛子軒心知不對勁,便不發一言,運足全力帶眾人急速飛行,衝向天夏國行館。
沒人敢闖天夏國行館,一是因為國家禮儀,二是因為那裡有個秘密——
北境王衛子陌同樣是武帝。
在今日的俠義城,除了容澄心和元航,沒第三人能戰勝衛氏兄弟,也沒有任何理由向天夏國使團發難。
四人帶著昏迷的邱雲楓風馳電掣般衝進行館,就此安全。
元航卻陷入了危機。
他迎向氣機的發源處,結果發現並非來自賢宗駐地,而是聚英樓庭院。
他用最快速度給自己易容,變成那日河岸欺負四大家族的落拓漢子,隨後迎上前去,揚聲道:「別躲了,出來吧。」
下方院中緩緩飛起一人,白衣勝雪,烏髮如瀑,姿容絕世,披星戴月,如仙子般艷光逼人。正是賢宗首腦、澄明宮宮主——容澄心。
她靜靜端詳著元航,過了良久,說道:「你是誰?」
元航不怕她認出自己,也不怕與她大戰一場,只怕兩人開戰殃及城中百姓。中階武聖的實力絕不是邱雲楓能比,只要容澄心願意,完全能製造一起十倍於邊城的人間慘案,俠義城九成以上百姓難以倖免。
「莫傷及無辜,去郊外作戰。」元航道。
容澄心淡淡道:「你確定要與我作戰?」
「是的,」元航道,「而且我確定能勝你。」
容澄心絕美的臉上閃過一抹煞氣,點頭道:「請。」
元航轉身飛向城郊,心中遠不如嘴上有把握,暗暗打鼓。
他有信心擊敗初階武聖,但無信心戰勝中階武聖。就像當初在永康群島,付夢田之流對他毫無威脅,幽冥童子和許競揚卻令他深感震撼,自問不是對手。
初階和中階一字之差,實有天壤之別。除了駱扶瓏,中階武聖就是當今最接近武神的人,只有許老漢、許競揚、幽冥童子三人,元航再狂妄也不敢輕言獲勝。
但為了邱雲楓等人的安全,今日不得不拼了。
兩人來到城郊,在半空中遙遙對峙,一個是蓬頭垢面的粗俗大漢,一個是風姿綽約的下凡仙子,形成鮮明對比。
容澄心對自己有著充足的信心,展顏一笑,顯出無盡美態,道:「投靠於我,為我所用,這一戰就此作罷,如何?」
元航冷冷一笑,哂道:「做我女奴,任我使喚,這一戰就此作罷,如何?」
容澄心皺眉道:「你犯了大錯,從來沒人敢這樣對我說話。」
元航憶起三年前她跪在依光面前哭泣求饒的模樣,肚裡暗笑,道:「我不是說了麼?」
容澄心歎息道:「既然如此,那就戰吧。」
元航猛然期近,揮起一拳就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