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是月末,月亮沒有升起來。不過在這與世隔絕的海上,如一條長河般流向遠方的星辰便足夠照亮海面了。
聽到水響聲,亞瑟轉過頭去,在一片浪花之後,看到黝黑的水底升起來一個圓乎乎的腦袋。
他看不真切那個腦袋的樣貌,不過那個腦袋足足有一座小房子那麼大。呼吸之間,從它鼻腔裡噴出的氣體都足以讓海面上揚起層層的浪花。而隨著這深黑的浪花,擺動著的是海面上冒著白煙的酸臭屍塊。
真是對不起天空中如水晶散落在黑色天鵝絨上的星光了。被這星光照耀的是海面上足足一寸後的血油混合物,以及這混合物裡多到快要堆積成山的屍塊。
亞瑟坐在其中一塊最大的屍塊上面,呼吸著並不讓人愉悅的空氣,盯著那頭不知從哪裡游過來的怪獸,在幾分鐘的對視之後明白了這片修羅海裡的生存規則——
強者生存,弱者死亡!
圓頭的怪獸顯然是聞到了血腥味趕過來赴宴的,而能夠吃下曼莎卡蛇不美味的肉塊,想來它也不是什麼惹的角色。但是幾分鐘的時間過去了,它盯著亞瑟,亞瑟也在黑暗中盯著它。兩雙不需要光線就自然泛出螢光的眼睛對視了幾分鐘後。
圓頭怪獸嗚咽了一下,緩緩游開,拉出長長的一道波浪,到離亞瑟更遠的地方去啃食水裡的屍塊去了。反正……這片海裡到處都是曼莎卡蛇被撕碎扯爛的肉塊,就算是那樣體積的怪獸也可以飽飽地享用好一陣子,它犯不著和這場蛇王大戰的最後勝利者再廝殺一輪。
那個蛇王大戰的勝利者,坐在在飄滿血肉浮油的海面上的亞瑟·科勒,看著怪獸緩緩游開,在又休息了那麼半個多小時後,撐著身下已經開始發硬的屍體,站了起來。
他長出一口氣,手摸了下胸口的被蛇牙撕開的傷口。還好是黑夜,缺失的光線讓他看不清傷口的深度,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當它不存在,然後……
張開翅膀!
感應著身體裡黑沙的血液的呼喚,向前方飛去。
即便已經學會游泳,不過亞瑟還是不喜歡水,比起水,他更熱愛天空,熱愛如國王鷹一樣地飛翔。
在天空中,沒有束縛,沒有障礙,只有無邊無際用不完的勇氣!那是他的疆域,那是白羽國王鷹的世界。
沙沙沙……
聽上去像是夏日裡的樹葉被微風吹拂,只有亞瑟知道這是他的翅羽張開的聲音。有幾片羽毛好像被污血弄髒了,不過……沒關係。
展翅高飛吧!
另一邊,黑暗不期而遇地降臨。
回音覺得頭昏,揉著腦袋爬起來,看到徹徹躺在他的身邊,菜刀已經不見了,不過聽徹徹的鼻息,很是平穩,應該沒事。
剛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麼緊要的時刻他會睡著。
揉著腦袋,回音用力地回想在他暈死過去前發生的事情,漸漸地腦海裡的記憶復甦了過來,那是從海中不斷躍起的超級怪獸,是沒有盡頭的戰鬥之路。
看似進在眼前的臨界線,實際上遙不可及,茉莉花號已經全力向前了,卻還是闖入了海怪的修羅場。根本沒有盡頭,沒有終點,好不容易撕爛一個怪獸,就會有更多怪獸聞到血腥味衝過來。
讓人絕望的,到最後已經不是越來越難纏的對手,而是這根本沒有終點的戰鬥。
戰鬥!
回音忽然清醒過來。在他累到暈死過去之前,戰鬥都沒有停止過!那麼現在呢……
他站起來,感到周圍一片寂靜,沒有其他的光源只有天空中的繁星照耀著平靜的海面,海風吹來,甚至還帶著一絲清新的味道。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
戰鬥呢?結束了嗎?
回音終於記起在他暈過去前的最後一格畫面,那是迎面撲來的百米海浪,以及海浪中站在船頭傲視這片海域的龍王黑沙·流雲。
「黑沙?你還活著嗎?」
「嗯。」
黑沙很短地應了一聲。回音搖搖晃晃地走向他,覺得小腹有點潮濕,用手摸了一下,拿起來一看才發現他受傷了。
「我好像受傷了,你沒事吧?」回音問著話,又往前走了兩步終於看到了船頭上的黑沙·流雲。
「我沒事。」黑沙的回答依舊簡短。
回音注意到他只穿了一條沙灘褲的身體在星光下都白得刺眼,才發現他沒有收劍。兩片半圓形山一樣的藍色大劍,漂浮在天空中。
青之嵐渾身是傷地趴在黑沙的腳邊,順著青之嵐沒了指甲的爪子往上望過去,回音注意到黑沙的左腿上有一條很大的口子,口子造成的失血,讓他的一條腿都變成了黑色的。
「我來替你包紮。」
「不用。」黑沙回答得更加簡單。
「不要這麼不信任我啊!」回音忍不住大叫。
黑沙好像白了他一眼,說:「不是不信任,是不需要。」
「為什麼?你如果失血過多掛了怎麼辦?」
「回音,我們已經在神龍海了。」黑沙打斷回音說。回音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間明白黑沙的意思了。
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時間,衝過大王海,他們到達的不是一片安樂的淨土,而是絕對沒有人可以通過的比大王海更加恐怖的神龍海。
如果說大王海裡的怪獸是上百萬生物鬥爭後剩下的修羅,那麼在這一片安靜祥和的海水裡生活著的就是修羅之王,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最可怕的動物!
「我們在神龍海……」回音的聲音止不住地有些顫抖。
黑沙看了他一眼,點頭說:「是,這裡就是神龍海。」
「這裡就是神龍海。」過度的震驚讓回音重複了自己才說過的話。
「回音。」黑沙從地上爬起來,回音注意到他的背上也有傷口,但這一次他沒過多驚訝了。
「你想辦法把你還有那個野人都綁在船上吧。」黑沙看了眼前方漆黑的海面後回頭對回音說。
「我會把徹徹安頓好,但是我可以留下來幫你。」
「你剛剛暈過去之後。」黑沙回過頭來望向回音,對他說:「我餵了血給你,你才醒過來的。」
「你幹嘛要這麼做?」回音幾乎是尖叫地說。
「因為你會死。」黑沙看了他一眼,表情平靜得有些冷漠。
「你不像我,不是混血兒,你不夠力氣支撐超級大劍。」黑沙頓了頓,繼續說:「留在這裡,你只會成為我的麻煩。」
「你……」回音咬著牙,有那麼幾秒鐘氣得無法說話,然後他默默地走回去,把徹徹綁在桅桿上,綁好之後,回頭對黑沙說:「黑沙·流雲,你是井底之蛙嗎?」
「什麼?」黑沙愣了一下。
「我問你是井底之蛙嗎?」
回音重複道,見黑沙還是不明就裡忽然大聲衝他怒吼道:「不要拿你在明日橋和破雲谷當少校的經驗來看待我們同志旅團!我們不是你那些死去的下屬,也不會把你當成怪物!」
「我們!同志旅團!」回音眼角都要撐破出血地沖黑沙大吼道:「是中土第一旅團!我們的團長是真神煉火紅龍!副團長是真神光翼飛狐!第一劍客是真神白羽國王鷹!而我……」
回音一把撕掉身上礙事的短袖襯衣,用它把腹部的傷口擦了一下後狠狠地對黑沙說:「史蒂芬·格蘭死後,我就是中土第一大植物系劍客!」
「我是人類怎麼樣,你是混血兒又怎麼樣?黑沙·流雲!」
大吼出對方的名字,回音帥氣地一擺手讓他漂亮得夢幻的大劍藥丸閃耀出世。
一片螢光中,回音一字一頓地對黑沙說:「我知道在海子裡,你的同伴都死掉了,除了卡夫。但是黑沙·流雲,你給我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回音·帕帕!帕帕的兒子,同志旅團的回音!」
「同志旅團是中土第一的旅團!日出不會戰敗的!亞瑟是不敗的!班尼也是!徹徹也是!我也是!我們跟你以前的那些同伴不同,我們是不會死的!」
「回音·帕帕……」夜太黑,回音看不清黑沙過於黑遂的眼睛,不過他聽出黑沙語氣裡的動搖,於是繼續道:「黑沙·流雲,你不要再……」
一個人戰鬥了!
這話沒說完,回音向前走了一步,由於他沒注意到他的頭髮已經散開了,那一頭及地的長髮啊!於是踩到了自己的頭髮,啪的一聲後就狗吃屎狀趴地上了。
霎時間……
他眼淚就出來了,這都是誰給寫的劇本啊!這種場合,不需要搞笑啦,大哥!
不過,不能哭!
回音忍住眼淚爬起來,臉上還硬撐住沒讓剛才的良好表情散場,隨後就看到黑沙已經走到他面前來了。
從下往上,這個比亞瑟還高兩厘米的傢伙真是又大又可怕,特別是他背後漂浮著的那兩片山,有沒有搞錯。同樣是超級大劍,怎麼差這麼多!
「……」相視無語。
一個站著,一個趴著對視了幾秒鐘之後。
「哎……」黑沙突然長出一口氣,伸出手來,把回音拉起來,然後轉過身去就朝船頭走了過去。
回音還在想他是不是要繼續剛才的話題,就聽到黑沙的聲音傳來:「帕帕的兒子,同志旅團的回音,你真想幫忙就過來吧。我總覺得這裡平靜得不對頭,隨時都有可能出問題的樣子呢。」
什麼意思?
回音又愣了一會,突然明白黑沙好像認可他的話了,於是笑出聲地朝他跑了過去。
聽到回音的笑聲,黑沙也忍不住回頭,忍不住調侃道:「你們怎麼知道你們就是真神啊?說我是井底之蛙,你們也太不瞭解註冊劍客了吧。好多註冊劍客的劍可是都能繼續升級的呢!而且石頭就在第九區,要升級拿來升就行了。你們怎麼知道你們就是……」
他話沒說完,回音的笑容也還沒有靠近,突然……
平靜的海面上傳來了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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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週三,考拉我會休假一天哦,停更一天。以後每個週三我都會休假一天,希望新老讀者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