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鷹站在海子裡市政廳的高台上,背後是因為要受刑而意外活下來的海子裡一干貴族官員。
一群人感激涕零地抱團在他身後,說著什麼,他一句都沒有聽見。十分鐘前,一隊士兵發現了蘇加·侯賽因和他懷裡的海倫·祖藍朵。
救回公主,貴族們也神奇地活著,按照慣例,宏·鷹知道這一場仗他們算是打贏了。只是……
在這裡,他的人生已經輸得乾乾淨淨一點都不剩了。
坐在市政廳的大堂裡,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去。簡易包紮了一下的通信兵跑進來,宏·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時間到了。
「開始轟炸吧!」
「好。」
兩秒鐘之後,火光從遠處的黑暗中如鮮花一樣綻放,隨後更多死亡的火之花綻放在漆黑的大地上。大氣裡瀰漫著一股硝煙和死亡的氣息,火光在寂靜的四野中蔓延,紅光無聲地穿過這幢高大宏偉的建築。彷彿一瞬間,在這宏偉的建築之外,整個世界都已經崩塌了。
有那麼一會,他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想看,身後醫療兵不停地請示他,希望他趕快包紮傷口,處理流血的左眼,可他什麼都不想聽,就想這樣死了算了。
「你想死,為什麼不乾脆點!」
忽然宏·鷹眉頭一振,舉頭看到雲端·瑞麗站在被烈火點亮的夜空之下,一身戎裝,深紅色的長髮緊緊地紮在腦後,姿態幹練,表情沉著,娟秀的臉上一雙丹鳳眼顯得炯炯有神。
「少將,你現在是這裡的最高階軍官,大家都看著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雲端·瑞麗說著話,穿過寬敞的市政廳朝他走過來。
宏·鷹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過了會平靜地問道:「鏡·修羅的實驗室已經全部打包了嗎?鏡·修羅抓到了沒有?」
「沒有,不過我派了最好的人去追他,而且馬上,我也會出發。不知道少將,你同意我的安排嗎?畢竟……我沒有得到過你的指示。」雲端·瑞麗口氣冰冷,不過僵硬的回復裡還是藏不住地露出了一股子正事之外的怨氣。
宏·鷹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忽然間發現她身後還帶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於是問:「那是什麼?」
「這個……」雲端·瑞麗臉上露出難色,道:「是我撿到的國王鷹,他受傷了。我把他帶過來,本來是想求你救救他,不過你……」
「我怎麼?」宏·鷹走下來,走到那只黑色的國王鷹身邊,他忽然記起這就是那只為了愛情,連他的力量都可以抗拒的大鳥。
跪下來,撫摸著塞巴斯蒂安柔軟的頭毛,彷彿在一瞬間,時間又回到了早晨的時候,那時候宏·鷹還沒有受傷,凱撒的笑聲迴盪在戰場上。
「你也受了傷,如果再不治療,連你也是會死的。」雲端·瑞麗忍不住說,臉上繃緊的表情在一瞬間散開,聲音也低下去好多,對宏·鷹道:「小紅,讓醫生照顧你,不要這樣……」
「怎樣?」可惜宏·鷹背對著雲端·瑞麗,沒有看到她臉上此刻的柔情。他凝視著身下的黑色國王鷹,忽然抬起手來,從他的左眼眶裡把那顆一直在流血的眼珠子給扯了出來。
「啊!」雲端禁不住發出一聲尖叫。隨後就看到宏·鷹將他的眼球送到了塞巴斯蒂安的嘴裡,掰開他的鳥喙,強迫他吞下去了。
「動物系劍客的血是良藥,肉更是。眼睛更是可以起死回生。」宏·鷹冷冷地說,站起身來,對雲端·瑞麗道:「他會活過來的。你滿意了?」
「我滿意了?」雲端·瑞麗反問一句,臉上的溫柔瞬間蕩清,一把拽住宏·鷹的脖子道:「什麼叫我滿意了?我滿意有什麼用?你不要拿這種態度對我!小紅,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諒,也不會向你道歉!你不用表現得這個樣子,不用故意做這種姿態給我看!」
「雲端,你想我怎樣?」宏·鷹忽然出聲打斷雲端。雲端·瑞麗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把將他的頭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陡然間,圍繞在這個女人身邊銅牆鐵壁一樣的冷漠雲霧般散開,她緊緊抱住宏·鷹,眼中滾出熱淚:「小紅,我不想你死,求求你,不要尋死!我……不忍心看到你這個樣子,才拼了命趕過來的,你知道嗎?」
「小雲……」宏·鷹柔聲呼喚了一聲,繃緊的肌肉忽然放鬆,靠在雲端的懷裡,一時間,兩個人好似變成了石頭做的雕像,你依靠著我,我依靠著你,彷彿永不會分開一樣。
只是他們不是雕像,兩顆心之間也早就有了裂痕。
「好了。你趕緊動身去吧!」宏·鷹忽然放開雲端。雲端臉上劃過一絲不捨和強烈的依戀,只是宏·鷹低著頭,又一次沒有看到這重要的表情。
「萬事小心。」宏·鷹走回座位,疲憊地坐下,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國王鷹,對雲端·瑞麗說:「不要太拚命,我並不在乎鏡·修羅。但你如果出事了,有人會傷心的。」
「小紅……」雲端喚了聲他的名字,眼中幾乎要流下淚來,宏·鷹卻低著頭,彷彿刻意地沒去看她。
「你會傷心嗎?」臨走時,雲端忍不住問。
「我當然會,我是你的少將啊。」宏·鷹一字字認真地說,卻再也沒有抬頭望雲端一眼。
雲端·瑞麗失望地一歎,轉身消失在無盡的黑夜中。
等她離開,宏·鷹抬起頭來,忽然疾步走了出去,他聽到了市政廳西北方發出來的聲音。他特別命令過大家不要走這個方向來見他,因為他已經將這條路留給了他最信任的三個手下。
「將軍!」全身上下都纏著繃帶的降魔背著盾牌在烈焰燃盡後的煙霧中,單膝向宏·鷹跪下,宏·鷹連忙伸手讓他起來的同時,望向他身後帶著的三個人。
穿過降魔,宏·鷹走到為首的人面前,把她拉了起來,說:「索菲亞少校,我們又見面了。」
「我根本就沒想過要逃跑啊,小紅。」索菲亞大笑著,擺了一下剩下來的那隻手上沉重的鐐銬說:「如果我要逃走,這些鐐銬根本對我沒有用。」
看了眼索菲亞手上的鐐銬,宏·鷹說:「我知道。我也沒打算鎖住你。」
「那麼你要怎麼處置我?」索菲亞·羅蘭望著宏·鷹問。
宏·鷹思考之間,忽然注意到一雙鳥一樣的大眼睛一直注視著他。他忍不住看了索菲亞身後的小姑娘一眼,發現她居然受了重傷,而且……受了那麼重的傷,她居然還精神頭很好地死死地盯著宏·鷹。
看到宏·鷹望向她,圓子立刻眨著眼睛問:「你就是宏·鷹嗎?女朋友劈腿了的那個宏·鷹?」
全天下都知道這件事就對了是吧!
宏·鷹臉部肌肉抽痛,空蕩蕩的左眼眶都開始流血了,他盯著圓子看了一眼,忍不住氣血上頭,說:「我聽消息說同志旅團裡也有一對情侶,班尼·霍爾的女友就是你吧。練劍師鏡·圓子。」
「……」圓子不說話了,她受傷太重,原本是不該說話的,而且眼前這個半邊手臂罩著盔甲的男人,其實從任何方面來看都不是好惹的。
「還有一個是誰?」宏·鷹問降魔,眼睛卻看著索菲亞。
索菲亞說:「戀戀·阿貝爾。而……如果圓子跟我說的事是真的的話。那麼你要隱藏我們,這個女孩子可以幫上大忙。」
「她可以幫忙?」宏·鷹才說,就轉眼瞪住索菲亞道:「誰說我要隱藏你們?」
索菲亞笑而不答,而其實宏·鷹如此隱秘的行事方式早就暴露了他的想法。宏·鷹盯著索菲亞看了一會,知道在老鳥面前就不要顯擺倒飛技巧了,於是說:「我想如果凱撒在世,他不會讓我把你交給中央區的。」
「小紅。」索菲亞盯著宏·鷹,語氣忽然沉重溫柔了下來,對他說:「如果他在世,最希望看到的是你繼承他的事業。」
「索菲亞……少校。」一陣心痛猝不及防,穿過宏·鷹的胸膛。他轉過頭朝遠方望去,吞下了鼻腔裡潮湧般流下來的淚水。
「我會保護你的!索菲亞少校!用我的生命!」還未散去的硝煙中宏·鷹語氣堅定地發誓道。
索菲亞笑起來,拍了拍身後戀戀的肩膀說:「或許我們還能為你找到一兩個同夥呢。」
戀戀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索菲亞在說什麼。而圓子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眨巴眨巴眼睛看到這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然後又跟著她一起突然被抓,被抓之後好像跟抓她的人還很熟一樣的中年婦女,實在是沒忍住,問了一句:「阿姨,你到底是誰啊?」
「我?」索菲亞·羅蘭回頭道,臉上揚著明媚的表情:「我是日出他媽啊!」
「啊?」
「啊?」
而另一邊,其實索菲亞想找的同夥也正想找宏·鷹。
「蘇加!」海倫·祖藍朵在拚命奔跑著去見宏·鷹的路上對蘇加·侯賽因說:「誰都不准傷害亞瑟!他是我的老公,誰都不准傷害他,我以我的姓氏發誓,誰都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