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的地獄裡的,深紅的岩漿雨一樣從天上落下,粘稠的質感讓它們在空中便結成一大團一大團的,夾雜著灼眼的火焰,不斷落下。
整個天地都在燃燒,在深紅之中,黑色礁石上的白衣男人,長髮被熱氣蒸騰,微微飛揚著,他那雙恐怖的眼睛盯著科恩。
咧開嘴,男人露出野獸的牙齒,猙獰地笑了。他的五官都極致美麗,但此刻那張獰笑著露出獸牙的臉卻恐怖之極,在燃燒的火焰中,他雪白的面孔就好像是一張面具一樣。
科恩從腳底開始發抖起來,他會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的恐怖感覺,之後他以為他戰勝了那種感覺,走到今天懵然間才發現他從來沒有擺脫過恐懼,對這個男人,對大劍的恐懼!
「退下吧。」男人突然說,科恩想要說什麼卻發出了一聲尖叫,他低下頭他看到他的胸口在燃燒。
火焰燒焦了他的肋骨,讓他都能夠看到肋骨裡跳動的心臟了。
「啊!」慘叫著科恩從幻境中醒過來,再一次看到海子裡污濁的天空,他忽然長舒了一口氣,重獲新生地笑了起來。不過這種快樂沒有持續多久,他安慰xing地捂著自己的胸口,等他發現時,他的手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怎麼會……」他忽然意識到什麼,而轉頭望向他一直死死抓住的大劍地獄閃電,隨後就張開嘴奮力地嚎叫了起來。
他的劍只剩下一半了,不……地獄閃電雖然外形猙獰,卻是一個標準的半弧形,在這個時候科恩居然花了一些時間,仔細地分辨出他手上的大劍只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一不到了。
「我的劍!」科恩忽然望見地獄閃電頭上挑著的圓子,狂怒之際振手讓高能量的藍色閃電向圓子衝了過去。
他要把這個小姑娘炸成碎片,就跟爆炸的氣球一樣炸成碎片!
「圓子!」
圓子突然聽到一聲呼喊,隨後一陣風捲著她,來人輕巧地在劍鋒上點了一下,蜻蜓點水一樣,帶著圓子翩然落下。
圓子舉頭望去看到的是戀戀帶著淚痕的臉。
「戀戀,你清醒了?」圓子虛弱之中仍舊緊緊地抓住了戀戀的衣襟問。戀戀低頭看了她一眼,眼淚流淌著,告訴圓子:「看到川流躺在那裡,我就醒了。」
圓子忽然意識到戀戀的夥伴全部都死了,一個不剩,眼前發黑,痛苦像是塞住了她的喉嚨。不過此刻,抵擋痛苦還不是這兩個女孩子的首要任務。
戀戀和圓子同時感到身後強大的電流,她們也都知道自己根本逃不了,於是緊緊地抱住對方,就那樣轉過頭去,揚著臉迎向了向她們走進的科恩。
科恩被一團燃燒的閃電包裹著,怒火點燃了他的心臟,也點燃了他的理智。他什麼都不想了,閃電裡他看東西都變成藍白二色的,把這兩個臭蟲撕碎!
臭蟲!臭蟲!所有的人都是臭蟲!
唯有我是神,我應該成為神!
我應該……
忽然一個人擋在了科恩的面前,他渾身還是黑的,電光之外他整個人就好像被粘稠的陰影罩住了一樣。遊魂野鬼,比起人類來說,他更像是一隻早已經失去身體的遊魂野鬼。
遊魂野鬼擋在科恩和圓子、戀戀之間,科恩嚎叫著,幾百萬伏的強電流擊在眼前人的身體上,連科恩身邊的房屋和土地都已經承受不了電流的強度,而炸開分解成腐臭的氣體了,那個鬼魂一樣的黑色男子卻依舊站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虛弱得好像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一樣,卻完全不受電擊的影響,彷彿一道不可越過的屏障擋在了科恩和圓子之間。
忽然間科恩感到一股無法抵擋的心痛,就好像有人在用手撕開他的心臟一樣,而也在忽然間,鬼魂一樣的男子抬起頭來,黑色的面孔中兩隻眼睛望向科恩。一隻眼睛是蔚藍色的,而另一隻……
是紅眼睛!
「啊啊啊啊!」科恩慘叫著,在看到那只紅眼睛的剎那聽到了白衣男子冰冷的嘲笑聲,他帶著他的劍,狂奔而去,跑到哪裡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跑啊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顧了,此時此刻他只想逃脫那只紅眼睛!
那只血一樣的紅眼睛!
「紅眼睛。」班尼聽到光世界的聲音,聞到火焰的味道,知道他又到了光世界那個讓人崩潰的煉獄世界了。
「你找到了紅眼睛。」
班尼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躺在黑色礁石之上,周圍是一片燃燒的煉獄,大地不斷地在巨響中裂開,鮮紅如血的岩漿從地底鼓出來,一個大泡泡破裂,飛濺的岩漿被空氣引燃,火焰流淌著又點燃了另一處的岩漿,火焰繼續流淌著,好像血管遍佈在黑紅的大地上。天空中,巨大的火球帶著黑色濃煙從天而降,撕裂聲中,班尼注意到連天空也好像是黑色的石頭做的,被火焰衝擊,黑色的天空碎裂掉下來,留下鮮紅傷口一樣的另一層天空。
「你找到了紅眼睛。」
男人再一次說,班尼抬頭看到了白衣男人的臉,他的臉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過了一會班尼才意識到他的右眼變成了紅眼睛,狐狸一樣的長眼中,一隻眼睛是藍色的,而另一隻眼睛是血的顏色。
白衣的男人咧開嘴笑起來,笑容溫柔,嘴角卻露出了野獸的尖牙。
他是個很美的男人,長髮白衣的身體裡時不時還會洩露出一種人畜無傷的柔軟,只是柔軟之外,更多的時候,那張漂亮臉讓人感到的是隱藏的森冷恐怖。
「是的。」班尼回答道,望著他頭上的光世界,並不忌諱地露出戒備的表情。他並不喜歡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好像就不會太過喜歡。哪怕此刻,在這個燃燒的世界裡,白衣的男人溫柔地抱著他,就好像他是他的孩子一樣,用身體為他蔭庇出一塊陰涼。
「那麼我現在應該叫你什麼了呢?光世界?」
「你可以叫我光翼飛狐,也可以再給我取一個名字。」白衣男人說。
「再給你取一個名字?」班尼坐起來,看著他面前的白衣男人,忽然說:「說句閒話啊,老哥你莫介意。」
「你說吧。」白衣男人微笑著,顯得十分和善。
「你能不能不把這搞得這麼恐怖啊?這到處飛火冒岩漿的。」班尼指著周圍幽幽地說。白衣男人看著他,過了一會,大笑起來,問班尼:「你想讓這裡變成什麼樣子?」
「我想……」班尼想了想,忽然覺得白雲藍天綠草地那樣的也有夠可怕的,而且那麼傻的世界和回音更配一些,於是打消念頭對他說:「我暫時還沒想好。」
「那就先告訴我,你打算叫我做什麼吧?」白衣男子耐心地問,露出一顆獸牙的嘴角顯出溫和的笑容。
班尼盯著他的臉,還有這個燃燒的世界,忽然間記憶又回到了十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馳騁時的情景,那一次,馳騁給了他一個名字。
班尼·霍爾,這是一個十分適合記者的名字。
因為有了這個名字,所以班尼·霍爾才會是劍客月報的首席八卦記者,也因為這個名字,他現在才在這裡,有了那顆紅眼睛。
「光環。」班尼說:「就是太陽在純淨的天氣裡,在天空中形成的那道環。我想叫你做光環,純淨天空中光之環。」
「環。是圓形的環嗎?」
「嗯,是圓形的。」班尼比劃著,在空中畫出一個圈。
白衣男子臉上顯出別有深意的笑容,他看著班尼很久才說:「我喜歡這個名字,班尼,我選中你了。」
「現在……」光環拉著班尼站了起來,燃燒的世界也開始開裂崩塌。在陡然間落下的黑色天幕和血紅火焰中,班尼看到雪白的顏色露了出來。
在所有的一切都塌陷崩壞之後,整個世界一片雪白,一片模糊了天地,方向,空間時間的白。
白之中,光環對他說:「去迎接你的新生,然後踏上封神之路吧!」
班尼陡然間驚醒,看到他站在一片被蒸發過一樣的廢墟之中,而他的身後。他轉過身來,看到戀戀抱著圓子,戀戀還有圓子,她們倆都活著,都還活著!
「圓子!」班尼發出一聲呼喊聲,隨後就聽到耳畔傳來了微妙的好像起酥了的殼掉下來的聲音。
圓子和戀戀緊緊地抱著,看著前方,看著那個渾身焦黑的東西轉了過來。雖然在心底圓子和戀戀都清楚那個東西是班尼,不過兩個女孩子看到那麼一個炭一樣的東西能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抱緊了對方。
直到……直到一塊黑色的焦殼從班尼的耳邊落了下來,圓子看到焦殼下面,他那雙猴子一樣的招風耳白白嫩嫩的還和以前一樣,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跟著一起落下的還有眼淚。
淚水朦朧中,更多的黑色焦殼從班尼的身上落了下來,焦殼之下,是好像才從蛋殼裡撥出來,新生的發著光的班尼的皮膚。
曾經的傷痕消失無蹤,所有在這個身體上發生過的一切,所有的苦難和記憶彷彿全部都被火焰燒了出來,隨著焦黑的殼一齊落下了。
唯一留下的只有乳白色的光電系回文塔圖,蜿蜒曲折,爬滿了班尼幾乎大半的身體。除了他的左臂,沿著左肩下來,靠著手臂的身體外側的皮膚,一直往下到臀部外側和整個左腿。除了這一部分,其他的地方全部都是乳白色的回文塔圖,胸口,正對著心臟的位置,那顆紅眼睛血一樣,紅得刺眼,似乎還發著光。
光翼飛狐,他身上的紋路是光翼飛狐。
班尼……
班尼回來了,升級成功!圓子望著這個新生的強大的男人,眼淚模糊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