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地呼出一口加熱過的煙氣，班尼面無表情地說：「那應該難不倒你才對啊。」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亞瑟側頭望向班尼，班尼想都沒多想就說：「妖怪啊。」
「那倒是。」亞瑟居然沒生氣，冷冷地回了一句，呼出肺部的煙氣，凝視著午夜裡山洞中沉睡著的村莊，妖怪眼裡，金色的瞳仁蛇一樣眨了一下。
「給我說下那個夢。」忽然班尼說。
「就是紅彤彤的那種，你知道的……很多花，到處都是紅色的……」亞瑟才開口，班尼就噁心地咳了一下說：「還是別說了。」
「所以才是噩夢啊。」亞瑟冷冷地說，又吸了一口，發現湮沒了。將煙頭扔了望向班尼，班尼聽話地再給他送上一根。
兩個人有那樣依靠在竹製的欄杆上往下看了一會，亞瑟突然間再次開口說：「我覺得我的劍就在附近。」
「你的劍當然就在附近，它還就在你的眼睛裡呢。」班尼說。
「不是。」亞瑟凝視著昏暗光線裡沉睡的村落，語氣堅定地說：「我是說另一把屬於我的劍就在附近。」
「你確定？」班尼這會終於聽明白了，抬眼望著亞瑟。
亞瑟堅定地點了下頭，更加堅定地說：「不然，你和回音怎麼可能還活著？」
「喂，這和我們倆有毛線關係啊？」
班尼臉都變形了地說，他以為亞瑟是在開玩笑呢，但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看起來壓根根本就不知道「開玩笑」這三個字怎麼寫一樣於是問：「難道和我們真有關係？」
「你和回音，不都找到升級的劍了嗎？」亞瑟冷冷地看了班尼一眼，說：「我怎麼能容許你們倆比我強。」
「大爺！亞瑟大爺！」
班尼喊了兩聲，朝竹樓另一端的兩個守衛看了一眼後，壓低聲音說：「我們倆個的劍一把叫史蒂芬·格蘭，一把叫科恩·班納，你真覺得最後活下來是我和回音，而不是那兩個人嗎？你也太看得起在下了好嗎？」
「你們會死嗎？」亞瑟一副第一次聽到這個「悲慘消息」的樣子瞪著班尼。
班尼肯定看著他，肯定地點了下頭：「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這樣的。」
瑟應了一聲，過了好一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怎麼？難道你在為我和回音擔心嗎？」班尼好奇地問，一副絕對不會相信亞瑟會擔心他的樣子。
亞瑟也沒讓班尼嚇到，長長地歎了口氣之後，說：「我只是在想，還好我不是團長。」
「為什麼？」
「因為眼下的狀況。」亞瑟說話時，視線向山洞洞口守門的士兵望了過去，說，「當團長實在太難了。」
「是啊。」班尼也跟著幽幽地歎了口氣，說：「在革命旅團裡當同志旅團的團長，手下還有兩個能讓革命旅團的團長和副團長升級的人參果，眼下當團長的確太難了。」
「你忘了。」
亞瑟突然說，班尼望著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卻發現亞瑟突然笑了起來，險些笑岔氣了地說：「剩下的三個人裡還有一個精神分裂和一個沒用的女人！」
「是啊。多謝提醒啊。唯一正常的亞瑟大人。」班尼看著他笑成那樣，也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了。
「哈哈，只有我一個人是正常的，哈哈哈。」亞瑟越笑越大聲，都快忘了他這是在哪裡，是什麼時候了。
另一邊，日出在巖壁裡的房間裡聽到亞瑟的笑聲，長長地出了口氣。
三月二十九日了，都快四月了！以養傷為借口，躲在這個小房子裡不出去見客已經快一個月了，眼看班尼的指甲都開始長起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低頭看著科恩親筆寫的邀請信，邀請他們務必在明天也就是三月底和革命旅團一起，享受盛大晚宴什麼的。
哎……
難啊，怎麼這麼難啊？
當團長好難啊！
過了一會，班尼終於拖著笑得氣都要斷掉的亞瑟回屋了，日出在黑暗中狠狠地刮了他們一眼，打了個響指，直接用一團火把房子給照亮了，瞪著被火嚇到的二人，口氣十分凶狠地說：「決定了，我們明天一起去見科恩！」
同時，科恩從噩夢中徹底清醒過來。他推開門，看到山洞裡一片寂靜。不過他的聽力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極限，所以他能聽到山洞深處發出來的不間斷的轟鳴聲。那是革命的聲音。他走下竹樓，一個侍衛立刻跟上了他。他沒有跟侍衛說話，而是徑直走向山洞中的村落。
在這個山洞下方的居住區的中央，有一間全部用木頭搭起來的小房子，那裡是史蒂芬修養的地方。
科恩穿過沉睡的村落，手只是碰了一下木頭房子的門，門就開了。史蒂芬深綠色的長髮映入眼簾，長髮垂體，他側身睡在床邊，眉心輕微地皺著。
科恩走到史蒂芬的床邊，他動作並不算很輕，但史蒂芬沒有醒過來。直到科恩坐到床邊，一手撫上史蒂芬頭上的墨綠色長髮，他才陡然間驚醒。
嘴裡發出痛苦的嗚咽聲，轉頭望見是科恩，史蒂芬瞬間平靜了下來，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道：「是你啊，嚇到我了。」
「你身體好些了沒？」科恩問話時，隨手拉開了史蒂芬的衣領，看到他心臟的部位有一道蚯蚓一樣彎彎的疤痕，從皮膚深處鼓出來。
「我聽那個人說，回音的劍和你是同一把。」科恩說話時，視線上移到史蒂芬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睛嘴角溢出微笑道：「到底是同一把劍，他和你很相似。」
「或許是同一把吧。不過……」史蒂芬苦笑著撫著他胸口的傷疤說：「你知道我已經承受不了更多的力量了。」
「嗯……」科恩沉了一口氣，對史蒂芬說：「如果你讓那個人幫你，或許不是不可能？」
「那個人？」史蒂芬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但他的眉目太過柔和，所以即便是那樣的表情看上去也和別人不同，「我是不會讓那個人碰我的，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的混血程度不夠，我甚至需要吸血才能維持……」
恩突然做了個小聲的動作，沒讓史蒂芬再說下去，而是小聲地對他說：「我不會逼你，我只是想讓你好起來。我需要你，革命需要你。你是我的副團長，我的第一個夥伴，還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是人類，不能是吸血鬼劍客，你必須是混血兒，必須是撒拉人。」
「我明白。」史蒂芬點了下頭，眼簾無力的合動了一下。
「如果你沒辦法再升級了，也沒關係。」科恩凝視著黑暗中史蒂芬消瘦而沒有血色的臉說：「我就把回音殺了，讓你用他的血來讓你恢復健康！」
「你打算殺他？」史蒂芬掙扎著坐了起來，在黑暗中也凝視著科恩，說：「如果你真的打算這麼做的話，為什麼不在一個月前這麼做。」
「我有我的苦衷。」科恩沉思了一會，看了史蒂芬一眼，壓低聲音對他說：「地獄閃電告訴我，只有班尼自願將劍交給我，我才能升級。」
「真的？」史蒂芬問，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看著他驚恐的表情，科恩眼睛彎了起來，眼角的魚尾紋顯出柔和的神情，望著史蒂芬說：「所以我才要想辦法讓同志旅團長徹底臣服於我。」
「你想……」史蒂芬靠近科恩，聲音也低了下去，問：「怎麼做？」
「我要說服日出·獅狂，讓他成為我的人。」
「說服他，怎麼做？」
科恩冷冷地笑了起來，對已經靠到他身邊的史蒂芬低聲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他是混血兒，他的血管裡不光有撒拉人的血，還有獅狂家族的血。如果他的名字是真的，那麼凱撒·祖藍朵，不，應該說是整個第九區，中央區就是滅掉他的父親，家族的仇人。」
「仇恨會讓他臣服於我的，仇恨會讓他失去理智的。仇恨……史蒂芬。」科恩在黑暗中凝視著他最親密的戰友，冷酷地說：「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
「仇恨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史蒂芬重複著科恩的話，眼中一閃而過一道冰冷的光，旋即身體軟了下去，聲音虛弱地對科恩說：「我明白了，我會盡力幫助你的，在這個……糟糕的身體崩潰之前。」
「你不會死的。史蒂芬，你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科恩一連重複了好幾遍，眼睛裡也有實實在在的痛苦和擔憂不經意流露了出來，然後他忽然一把將史蒂芬從床上拉了起來，朗聲道：「我們去看一下我們的軍團吧！」
穿過另外兩個用來居住的山洞和迷宮一樣繞來繞去的地下走廊。那種彷彿來自地底的錘擊聲越來越大。
終於灼眼的光從地底射了出來。穿過地火一般的光，鋼和鐵撞擊在一起的轟鳴聲，夾雜著火和鐵的腥味，一起如沉重的海浪般壓了過來。
海浪的盡頭，那裡是血和鐵的世界，是科恩的龐大的劍客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