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最後一聲鐘響的時候,離午夜十二點還有最後一個小時。
廣勝·元在一小時前從場外回來,看來回音已經安頓妥當,現在臨近跨年,格鬥場上紅方第八十七位對戰黑方第九十一位。雖然五人的差距已經變成了四人,但除非再出現一個能夠恫嚇住對方的高手,否則勝負已定了。
不過,黑方最東頭那個黑衣人還沒有上場,大約很少有人注意到,和泥泥一樣,他也沒有站起來過,沒有離開過座位,沒有上過廁所也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喝過一口水。
孔雀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兩眼,身邊傳來格裡芬謙卑的請示聲,他回頭看到格裡芬把a榜賭局的賬目帶過來了。
「清理出來了啊?」孔雀佯作疲倦地問,格裡芬額間滑落一滴冷汗,支支吾吾地做了回答。
孔雀從他手裡把賬本拿了出來,上面一行一行地標示了每個旅團的賠率,以及購買該旅團的人和投注金額。
孔雀一行一行地看下去,最後才看到同志旅團。
同志旅團賠率一比一千二,也就是說如果他們真的上了a版,別人投一注,孔雀就要賠一千二百注。
「很好,很好。」孔雀看著賬目,點著頭笑了起來。
格裡芬忽然面若死灰,雙腿顫抖就差沒跪下去了。
「怎麼了?」看到格裡芬變換的臉色,已經十分疲倦的約瑟夫強撐起精神傾身過來,問孔雀:「你看什麼呢?」
「看我要賠多少錢啊。」孔雀笑著說,忽然抬眼朝賈德·休克望了過去,自言自語般看著遠方的賈德休克對約瑟夫說:「賈德老爺今年帶了二十噸金子過來,我還以為他真的是來給我送大禮包的呢,看起來,我孔雀果然還是不如賈德老爺算得準啊。」
「啊?」
約瑟夫越聽越玄乎,湊過來把孔雀手上的賬本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在同志旅團背後最大一筆的投注金額高達一萬注,也就是一百萬枚金幣。如果是一賠一千二,同志旅團成功登頂a版的話,那麼孔雀就要賠出十二億萬枚金幣,若是將這些金幣都換算成重量的話,五克金子一枚金幣,那麼孔雀就要賠出去六十噸金子!
約瑟夫什麼功課都好不到哪裡去,所以算了很久,才突然拍著腿大叫起來:「光是他一個人你就賠慘了!」
「好在還有那麼多人給我送錢,不過……」孔雀表情依舊平靜,「今年看起來還是白幹了。不對啊,呵呵……」
格裡芬已經站在一邊整個人都要抖成落葉了,孔雀卻突然欣喜地叫了起來,指著黑方最東頭的那個黑衣人說:「只要我贏了賈德老爺,起碼就還能有二十噸金子的盈餘啊。」
「或者幹掉同志旅團,他們不就登不上a版了嗎?」約瑟夫覺得這個主意實在是好到沒邊,才說完就立刻在孔雀耳朵邊嚼耳根起來:「事不宜遲,反正那個回音·帕帕也想死,我們就依了他們。」
「約瑟夫大人,」孔雀賠笑道:「一月的劍客月報,如果沒有出錯現在都已經印好等送往各地了。就算他們現在死了也無事於補。而且如果他們真的在孔雀城死了,你說明年還有人敢到我們這裡來給我送錢嗎?」
約瑟夫一心想著搞死日出·獅狂,聽孔雀這麼說立刻不開心地嘟囔道:「你滿腦子想的就是錢嗎?」
「唉,大人,是這年頭,做大事沒有錢不行啊!」孔雀說著話,忽然聽到又一聲鐘聲,這一聲鐘響之後離十二點真的就只有最後半小時了。
黑方的黑衣人還沒有上場,賈德·休克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最後半小時,孔雀將賬本放回流了一身冷汗的格裡芬手裡,忽然開口問:「格裡芬,你說明天我是派你去阿蘭卡呢?還是讓廣勝去呢?」
「阿蘭卡?」格裡芬知道這是孔雀在說給阿蘭卡銀行運金子的事了,以往每月一號這都是馬克·朋沙的工作。
「我……嗯……」格裡芬內心無比糾結,一方面他自然想要代替馬克·朋沙,但另一方面孔雀變化莫測,他也不知道廣勝·元是否如他所說的那樣,支持他。
「之前我問廣勝,他說你領頭,他幫襯著你,今年形勢不如往年,還是小心點好,你覺得呢?」孔雀見格裡芬半響憋不出一個字來,挑眼問。
「這樣甚好。」格裡芬連忙回應道:「今年確實高手太多了,孔雀城……」
「你們都走了,難道要我一個人在這裡收拾垃圾紙杯嗎?」孔雀瞪了他一眼,拿起兩杯酒,給了格裡芬一杯,和他碰了一下說:「你去吧。早點安排上路,正德行長應該此刻就已經在等我了。」
「哦……哦!」格裡芬忽然明白了什麼,一口將孔雀遞給他的酒喝完,臉上泛起了光。
送走格裡芬,剩下的時間,孔雀就當格鬥場上已經沒有需要關注的必要了,開始全心全意地哄起約瑟夫來。最後約瑟夫終於妥協,給同志旅團十二小時的時間,過了今夜,到了明天,這只在紅黑狂歡中表現得如此突出的旅團,被其他新人盯上也是順理成章,大戰之後意外被新人戰敗也是順理成章,最後再消失在混亂的中土也是很多曾經優秀的劍客都遇到過的命運。
而在西方貴賓台上,賈德·休克坐在一片交頭接耳,惴惴不安的貴族之中,就好像汪洋中的一個孤島。
甚至在昨天之前,這裡的很多貴族商人聽過賈德·休克的名字,也見過他的本人,但見過的都不是現在這個穿著樸素,年齡不會超過四十歲的清瘦男人。
將近終場,黑方最東頭的黑衣人卻還沒有上場,他到底是要做什麼,還是如外界傳言一樣,那個黑衣人就是動物旅團的白虎,而白虎已經死了?
離鐘響還有二十分鐘不到,黑方候戰區裡,亞瑟突然站了起來。他高大的身軀,銀白的頭髮還有藍色的蛇眼,在光電石射燈的照耀下無比打眼,更重要的是,瀕臨結束,任何異常的舉動都會引來難以想像的關注,何況是這位冷漠無情的新人五斬。
場外頓時幾千雙眼睛同時朝他望了過來,他也不負眾望,轉過身,越過身後的座椅,台階,穿過好幾十人的距離,逕直朝東頭那個黑衣人走了過去。
他筆直地穿過人群,就好像他面前的人就該為他讓路一樣,撞著身下眾人的椅子膝蓋一直走到黑衣人的面前。
「你要幹什麼?」終於有人擋在了他的面前,不用說,只能是濃霧薩克斯。
亞瑟看了薩克斯一眼,倒也沒有硬闖,而是緊盯著那個黑衣人喊了起來:「別裝了,我知道是你!」
「你認錯人了。」薩克斯全身擋到他面前說。
「那你就有種脫掉長袍現身啊!」亞瑟看都不看薩克斯,此時此刻好像只有那個黑衣人是他捨得用眼睛去看的了。
「亞瑟,我說你認錯人了,你就是。」薩克斯說著蛇一樣笑了起來。
「薩克斯,我給你三秒鐘讓開。」亞瑟才說完就聽到圓子大叫了起來。
離賽終還有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紅方第九十一位劍客是f版排名很是靠前的劍客,他已經敗了黑方一人,而此時黑方換手上場的人居然是鏡·糰子!
那個傢伙怎麼這麼不長心,被yin了第一次,就不知道躲開的嗎?
離賽終只有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了,對手是f版排名第七的劍客,糰子心底有一百個一千個聲音在罵自己,罵自己是不是瘋了,是不是傻了,是不是腦袋發昏,想自殺了。
但是他必須走上來。
他可以耍賴地和別人擊掌換手,保住性命,但是他就是沒那麼做而是一步一步走到這個他一輩子都沒想過要走上來的格鬥場上來了。
場上傳來了主裁判的聲音:「紅方第九十一位出戰f版排名第七流水劍客布魯特斯對戰無排名練劍師學校百年難得一見超級天才練劍師鏡·糰子。」
這都是誰給提供的選手名單啊?
鏡·糰子根本無心去管這些,此刻在這個格鬥場上,他在練劍師學校學到過的一切,所有物理練劍法,化學練劍法,基礎靈魂金屬研究,等等,等等,全部不值一提。
戰鬥,不是做題目。生死,不是一場口沫橫飛的辯論。
練劍師不該站在這裡,但是有一個練劍師曾經站在這裡並且獲得了勝利。在飛火流雲站到格鬥場上之前,糰子從未為他的天才稱號驕傲過,他甚至覺得這個稱號只是那些凡夫俗子才會為之心動慾望的虛名。
而當飛火流雲站上來的剎那,他才明白,除了天才之名,他其實一無所有!如果連天才這二字都隨風而逝,他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天才?
獲勝?
與劍對話?
完整學說?
拋棄一切可以拋棄的東西!
決心!
是可以放棄一切,也是絕對不能放棄!
「絕招!奪命瀑布!」叫布魯特斯的劍客大叫著,讓一道水幕形成的巨型長刀朝糰子的頭頂筆直地砍了過來。
「糰子!」圓子在場下慘叫著站了起來。
亞瑟也忍不住轉過身望向格鬥場,而在他身邊的身邊,黑衣人也站了起來。
「糰子!快跑啊!」
糰子……
不要想公式,不要想塔圖,忘記校長說過的話,忘記所有的屈辱和責罰,忘記一切。回憶起那一刻,在榮耀的頂峰,為什麼你會被重重摔下!
那一刻……
「糰子,你在報告你提出黑色藍星石的融合特性。這個論點很新穎,但是你沒有寫明你的論據,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仔細想想,那已經是五年前的夏天發生的事了。在第一區的隱秘島嶼e-43號島的地底研究室裡,鏡·白月流雲當著整個研究小組的全體專家的面,向糰子拋出這個問題。
他期待的是讓那些老傢伙們集體閉嘴的天才答案,期待的是讓他只有十九歲的弟子登上研究小組組長的寶座,成為最年輕的藍星石動力工程組總工程師,震驚整個中央區,傳承他的衣缽。
白月流雲期待的是這個,看著糰子,他眼中出現的是他的孩子,他的未來,他的希望。
然後,糰子是怎麼回答的?
這一刻,水幕大刀劈下的深藍死光中,糰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回答是——
「你們沒看過獅吼城的錄像嗎?但丁·龍圖拔劍的那一段珍貴錄像,他身邊的那個帥哥,就是他的劍,狼,他自己說的,他說……」
他說什麼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狼究竟是誰也不重要。
在生死之間,只有……
相信!才是一切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