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尼說著從蜥蜴的背上跳了下來,順手用韁繩將蜥蜴背上的日出綁緊了。
「是啊,是我呢。」伊拉姆笑道:「去年蒙你關照,年底還把我選為女性最不想擁抱的劍客排行第二,也算是露臉了,真是多謝啊。」
「哈哈。沒什麼,沒什麼。這點小事,何足掛齒。」班尼也笑起來,聽上去還挺輕鬆的。
日出已經看到了那只呼號鷹,它舉著一顆醜陋無毛的腦袋遠遠地走過來,看著日出和日出身下的大宛馬,弄得大宛馬非常緊張在班尼身邊不停地打轉轉,如果不是班尼還抓著韁繩,那匹大宛馬怕是早就嚇得逃跑了。
日出已經大約猜出,這個伊拉姆既然是帕帕旅團的叛徒,那麼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他們的敵人,只是班尼的語氣那麼輕鬆,讓他還心存一點點僥倖。
「還是多謝記者大人你了。」伊拉姆好像真的很開心,一邊說話一邊哈哈哈的,只是他即便是真開心,也絕對不會是朋友。
「所以啊,記者大人,把你身旁的人留下,你就走吧。這事我做主了,你不說,我不說,就算你欠我一個人情好了。」
「哎呀,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外的,居然還有人願意賣給我面子,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班尼大笑道,忽然鬆開了一直拉著的韁繩。
日出的心陡然間涼了下去,卻也在下一秒就聽到班尼停住了笑,語氣柔和地對伊拉姆說:「只是很可惜,對於我不喜歡的人,我從來就不會願意欠他人情。」
「你不喜歡的人?」伊拉姆還在哈哈哈,不過語氣明顯變冷了地問:「那麼我算是你不喜歡的人還是喜歡的呢?」
「一個叛徒,還是個三等殘廢只有孩子高的野人。」班尼大笑著說:「我班尼·霍爾大人如此有審美情趣的藝術家怎麼會喜歡你呢?」
「那麼。」伊拉姆不笑了,「你也只能死在這裡了。」
「哦?」班尼油腔滑調地回了一句,忽然轉過頭來低聲對日出說:「團長,很抱歉,以下是我必須來這裡的原因,待會見到快遞員,你替我告訴他。」
什麼?
日出當然沒能說出來,忽然他看到天空中雲流動了起來,好像被人為操縱,才亮起來的天色就陡然間變暗了。
「不會吧,你真的要送死!」伊拉姆敞開聲音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他抬頭望向急速變化的天色卻突然愣住了。
他低下頭來,望向班尼。
班尼也正望著他,手裡拿著他取下來的金邊眼鏡。
「你是……」伊拉姆眼角抽動,一個落雷突如其來地從天而降,打在大地上,激起一片飛揚的塵土。
整個天空都變成了深灰色,雲在空中捲動,烏雲之下,蒼白的大地上,視野所及之處呈現出一種異樣的奇異亮度,又一個落雷從天而降,閃電撐破烏雲,劍一樣擊打在堅實的土地上。
日出忽然想起了那日在科索裡亞的比賽,班尼的意外獲勝,他可是戰勝了d版劍客啊!用那樣奇怪得讓人無語的方法。
「……吸血鬼劍客?」伊拉姆問。
「你說對了一半。」
班尼笑起來,放開了手中的金邊眼鏡,眼鏡隨著捲動的電氣流浮到空中,忽然間衛星一樣在班尼身邊繞過一個大圈,一把纖薄巨大的圓月型大刀環繞著出現在班尼身邊。
班尼用一隻手反手握住圓月型的大刀,另一隻手伸到空中一道閃電直直地劈下來,只見他的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短劍,短劍的刀鋒上流動著金色的雜質,整把純白的劍上鑲著金色的邊,發出區別於一般光電系大劍的刺眼金光。
「我是劍客。」班尼反手將圓月大刀輪開,揮到一邊擺出攻擊的姿態,優雅地微笑了著聲音依舊那麼圓潤柔滑地對伊拉姆說:「但是跟你一樣,是驕傲的撒拉人劍客!」
「撒拉人劍客!你說謊!」伊拉姆大叫道,召喚他的大劍叫道:「大閃電,出劍!」
「我是比你帥太多了,抱歉,寶貝。而且……」班尼死死地盯著伊拉姆,蔚藍的眼中釋放出駭人的氣勢,冷冷地補充道:「同為光電系劍客,我的劍的名字是——」
「光世界。」
「超能死光!」伊拉姆大吼著衝過來,藍色的閃電旋風跟著他,好像一頭電光巨龍也一起朝班尼衝了過來。
班尼站在那裡沒有動,只是掄起右臂將他手裡的圓月型大劍用力扔了出去。圓形的大劍,在空中劃出一道華麗的圓弧形曲線,姿態輕盈而優雅地輕鬆繞過伊拉姆的腦後的,畫出一個大圈,回到班尼手中。
班尼接過他的大劍,空中有一道看不見的圓形劍痕停留在那裡,發出人類無法看見的閃電,那些閃電和天空中閃電結合的結果就是——
「獅子吼,清淨世界。」班尼依舊溫潤優雅的聲音傳來的時候,他已經不知何時衝過伊拉姆的身前,繞到了他的身後。
「什麼?」伊拉姆驚懼地回頭,只看到班尼瘦削乾淨的背影,還有他手裡短劍發出來的刺眼金光。
金光閃耀,陡然間變成淹沒人眼的光之海,海水所及之處,所有的生物都被光淹沒改變。伊拉姆全身都不能動彈,看著自己被耀眼的金光淹沒,他淹沒在光之下的身體就好像被死死凍住了一樣,一動都不能動,那條被他操縱的藍色閃電龍早就不見蹤影了。
劍客和劍客的比拚裡,最可怕的就是同種類劍客的比拚了。因為同種類的劍客一旦動起手來,事實上就是大劍級別的比拚,雙方只要使出自己的絕招來就好了,一招斃命,誰的劍更強大,誰就是贏家,沒有懸念,根本沒有!
班尼轉過身來,再次輪出他的圓月大劍,這一次它畫出的圓圈有點小,圓圈經過的線路上正好有被金光凍住的伊拉姆。圓月輪過伊拉姆的腰際,他聽到卡嚓一聲,骨頭被切開的聲響,就知道他已經死了。
只是,為什麼他會輸?他是月亮劍,他的大劍痕全部畫下來足足可以畫滿一張標準紙,班尼·霍爾那個金髮碧眼的小白臉身上一塊乳白色的痕跡都沒有,他……他怎麼可能擁有兩把這麼大的劍,那是太陽劍。他怎麼可能是太陽劍劍客,怎麼可能是撒拉人,怎麼可能還是中央管理的劍客月報的記者!
怎麼……
「你是間諜!」死亡的最後,伊拉姆瘋狂地尖叫道,然後就斷成兩半倒在了地上。
「間諜,真難聽。」班尼收回他的大劍,最後看了伊拉姆一眼,臉色有點不好地回答道:「我更中意新聞工作者這個稱號。」
班尼贏了!
日出不管班尼為什麼會是太陽劍,為什麼會是撒拉人,為什麼會是一個有著太陽劍沒有大劍痕長得完全不像撒拉人的金髮碧眼撒拉人劍客,他只關心班尼贏了,這一場比試班尼居然贏了,他居然贏了!
班尼沒有死,終於有一個夥伴贏了!
終於……
如果他可以動一下的話,如果他可以說一句話的話,日出一定會尖叫的,一定會擁抱班尼的。只可惜他不能,而且班尼也沒有贏。
「吆!」的一聲,呼號鷹扑打著它巨大的翅膀跑過來,想要叼走地上的伊拉姆,那頭四隻角的牛就立刻衝了過來,把它一把頂開。只是它們兩個都不是最終的贏家。最終的贏家是突然間從地底衝出來的一個巨頭怪獸。
它張開口直接把伊拉姆連同他身體下面的泥土一起嚼進了肚子裡。
它的口張開足足有四五米那麼寬,好像一刀切開的嘴巴邊緣長著細密的鋸齒狀牙齒,長了好幾層,一層層疊起來,看得人頭皮發麻。
班尼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怪獸,握緊了手裡的大劍,他聽到讓人噁心的哼哼聲,心想那應該是他身後那頭怪鹿發出來的。
他小心地側頭看了下身後的怪獸,發現在它身邊還有別的怪物在一點點變出來。
說是一點點變出來,真的一點都不過分。因為這只新出場的怪獸就是很多很多只土黃色的小蟲子堆在一起變成一大堆土黃色的肉蟲堆形成的,肉蟲堆蠕動著,慢慢地向日出身下的蜥蜴走過去。
蜥蜴在原地打著圈,看得出它很害怕,一心想要逃跑,只是此刻所有的奇怪動物都看著它,讓它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跑了。
在這片荒漠裡,真正可怕的東西,絕對不是那個噁心的叛徒劍客。班尼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和這些怪獸一樣,他也是科技改造的產品,他知道改造過的生物有多可怕,因為他們都和他一樣經歷過常人不可能想像的痛苦過程。
所以……
「日出啊,再見哦。」
班尼忽然沖日出喊了一聲,用力地將圓月大劍輪了出去,大劍畫出一道弧線,將班尼還有其他的怪獸包在了一個大大的圓圈裡,卻獨獨將日出和他身下的大宛馬隔絕在了圓圈外。
「大象,金剛圈!」
班尼低聲命令道,圓月大劍在回到他手中的剎那,閃電從天而降,沿著那個大圓圈,劈下來,一瞬間就形成了一道電牆將班尼和日出分在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個世界裡是變形的怪獸和變形的撒拉劍客,一個世界裡是失控地飛奔逃亡的蜥蜴和它身上只能隨他遠走的日出。
不行!不能走,回去!回去!
日出在心裡泣血地大叫,卻只能看著天空的顏色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沒有烏雲,沒有閃電,沒有了他所有同伴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