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了,圓子每天都看著那道牆縫,通過光線的變化記錄著時間。已經是第四天了,算上她醒過來的那個清晨,到今天晚上就是整整四天四夜了。
所羅門給他們用的那種血漿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好像真的很有用。徹徹原本已經燒焦了的皮膚,和那些血漿凝結在一起,在第三天的時候變成硬茄掉了下來,硬茄之下居然是長出來的新生皮肉,而不是可怕的疤痕。
還有他原本都燒得粘在一起的手好像也可以分開了,雖然上面的疤痕還沒好,不過怎麼看徹徹都沒有生命危險了。
那些血漿一樣的東西具有如此神奇的效果,這對徹徹而言可能是好事,對圓子而言卻不見得是好事。
她的手其實已經好了,在昨天就已經好了,不過她沒有告訴別人,自己在深夜裡,悄悄地咬住嘴唇,連徹徹都沒有驚醒,把才恢復的手臂又砸斷了。
她並不是憐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她不知道如果她死了,徹徹還能活多久。
所羅門抓她來的原因,不用猜來猜去的,一定是為了那塊叫流星雨的大石頭。雖然說過把它變成一百份一千份也要練了它這樣的狠話,但是圓子知道以她的水平,連碰那塊石頭的資格都沒有。
練劍師這個職業是講究天賦的。圓子正是因為有這個天賦,再加上不願意認輸的一股倔強勁才拼了命地成為練劍師,但她的天賦,從小和天才練劍師鏡·糰子一起長大的圓子,比誰都清楚,她的天賦最終也就只能讓她達到這個程度了。如果鏡·糰子的天賦是月亮的話,那麼她的也就是一顆不太亮的星星那麼大了。
上次為了練造日出隨身攜帶的那塊小石頭,她的雙手就已經到了幾乎廢掉的程度,流星雨這樣世間罕有的火石,就算把她燒成灰也沒用的。
她是沒辦法練造那塊石頭的,但是所羅門也不會讓她活著離開這裡的。圓子忽然想到了所羅門給他看的那份流星雨的靈魂塔圖繪本,當時她就發現上面出現了很多練劍師的筆記,現在想起來,內心一陣恐懼淒涼。
她不知道所羅門會怎麼對她,不過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所羅門再次出現的日期不久了。
光當!
安靜的牢房裡忽然傳來一聲鎖鏈掉地的聲音,圓子突然看到一個巨大的人影蹣跚著走了進來。進來的人絕對不是給他們送食物和藥品的那幾個白大褂醫生,絕對不是!
「徹徹。」圓子喊了聲徹徹的名字,跑過去把徹徹用力抱住了。
徹徹一直在沉睡,聽到圓子的聲音,在她懷裡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看著欄杆外,身上才長出來的皮膚泛起了一陣警覺的淡紅色。
「圓子!」徹徹忽然反手將圓子抱進懷裡,左臂上沒有完全恢復粘起來的疤痕組織被太大的力氣扯動,一下子就流出血來。不過,徹徹面不改色地抱著圓子,右手摸向了那兩把雜質多到所羅門都懶得收沒走的菜刀上。
握緊他的菜刀,雖然這玩意從跟著他起就沒幹過什麼正事,徹徹還是覺得安全了很多。他和圓子都停住了呼吸一直盯著那人影,終於一個巨人走出走廊,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個人固然不是人類,而是撒拉人,可他又不像一個正常的撒拉人。他有撒拉人的眼睛,撒拉人的耳朵,但是他的身高幾乎達到四米,肌肉一坨一坨地好像鼓出來的膿包一樣長在他嚴重變形的骨架上。
每走一步,他肩上球一樣鼓出來的肌肉擦過牆壁,弄得牆灰和小的碎屍不斷從他身體兩側掉下來,整個牢房頓時烏煙瘴氣,一片煙塵中,巨人已經出現在徹徹和圓子的牢籠外面了。
「你不要過來!」徹徹揮舞著菜刀大叫道。但巨人就跟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一樣,雙手握住牢籠的地步。圓子和徹徹還沒來得及望過去,巨人就已經把這個鋼鐵巨石做成的牢籠從地上拔了起來。
徹徹抱著圓子,一骨碌被摔到了身後冰冷的牆壁上。圓子後腦生痛,好不容易恢復知覺,只見到面前畫面顛簸,那個巨人居然扛起了他們的牢籠走了起來。
圓子和徹徹的牢籠再小,也不至於能通過更窄的走廊。但這個巨人根本就看不到這些,帶著牢籠就這樣一路沿著走廊走了過去。
寬度是走廊兩倍的大傢伙要強行通過,根本是不可能的。在一陣力量的對抗中,圓子看到牢籠前方足足有一個人大拇指粗的鐵欄杆都變形了。她和徹徹依靠著的地面更是出現了可怕的裂痕。
「徹徹。」呼喚著徹徹的名字,圓子指著他們面前的欄杆叫徹徹爬過去。兩個人相互依托著,艱難地爬到欄杆邊,緊緊地抱住了快要變形的欄杆,就在他們死死抱住的一瞬間,牢籠的地面整體崩塌,兩邊的欄杆變形內凹,如果不是死死抱住,徹徹和圓子險些就被落下來的石塊砸死了。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他們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發現巨人舉著他們摩擦著牆壁,帶著一連串摩擦造成的火花,走出了牢房。
「我們可以乘機……」逃走!圓子沒法把話說完,她和徹徹就被巨人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巨人走過來,不由分說,抓住圓子的手把她栓到了一個鎖鏈上。圓子沒辦法反抗,被拴住之後,緊張地到處張望看到她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地方,只是依舊被高牆圍起來。高牆上還有好幾張很大的門,門後面有什麼,圓子不知道。
荒原上的天氣,晴天依舊看不到太陽,天地都是灰濛濛的一片。過分詭異的日光中,圓子看到巨人轉身離開,她被拷著,而徹徹卻反倒沒事地被扔在了一邊。
「徹徹!你快想辦法走!」圓子想都沒想就說。
自然,這是廢話!
徹徹跑過來,拿起他的菜刀想把圓子手上的鎖鏈打開。他直接用菜刀砍鎖鏈,這可能是圓子見過最蠢的使用大劍的方法了,但是她看著徹徹揮舞著菜刀,左臂鮮血盡迸的樣子,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徹徹,沒用的。」圓子哭著說:「你快走,快去找到日出他們。你的菜刀是砍不斷這麼粗的鎖鏈的。」
「胡說!」徹徹滿頭大汗,汗水流過他臉上依舊焦黑的地方,一層黑皮跟著汗水掉了下來,顯得非常噁心。
「這是我的大劍,大劍是有法力的!」
「你的劍……」圓子知道這很傷人,但這是事實:「它就是普通的菜刀!雜質太多,它就是普通的菜刀啊!」
「不,它是大劍!」徹徹不依不饒地用力砍著鎖鏈,大聲說:「我用它戳過這裡的!它進了我的心臟的,它是大劍!它是……」
「徹徹!」
圓子還要說話,忽然所羅門就出現了,站在高高的圍牆上,冷眼看著她。
「我知道你好了,可又自己把自己弄殘了。小練劍師,和我玩這種把戲有什麼意思啊。」所羅門說著,視線移到徹徹身上片刻,又移回來,伸手拍了兩下。
高牆中的一扇大門突然打開,一扇大門內一頭毛髮深紅,眼睛凸出,都像要掉下來了一樣的獅子模樣的怪獸從門後衝了出來,朝著徹徹和圓子狂奔而去。
「啊!」徹徹大叫一聲,菜刀不小心掉在地上了。他跑過去撿,圓子忽然覺得身下有東西在震動,一個四四方方的玻璃罩子就這樣從地面之下升了起來,把她罩了起來。
「先上一個寵物吧。」所羅門冷冷地說,指著紅毛獅子頭後連著的一個鎖鏈說:「這個鏈子好像細了,我也不知道它能撐多久,叫你的朋友自求多福。而你,如果想清楚了,喊我的名字就是。」
說完,所羅門卷衣離開。
醜陋異常的紅毛獅子,狂叫著,對著徹徹,身後的鎖鏈繃緊,看上去隨時都有斷掉的危險。
徹徹被它逼到角落,拿著兩把菜刀,根本無能為力。獅子怒吼著,將緋紅色的泡沫噴到徹徹身上,那些泡沫才噴到他的皮膚就沸騰起來。徹徹慘叫著,沿著牆根跑動起來,但跑出兩步,他就跑進了獅子能夠攻擊到的範圍,險些被怪獅一口咬下半條腿。
徹徹退回剛才站著的牆根,忽然看了圓子一眼。
圓子在玻璃罩裡看著徹徹,那一下子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站著的人是徹徹。
徹徹舉起了他的菜刀,對圓子大聲說:「圓子!我會保護你的,我保證!」
「徹徹,不要犯傻!躲好就好了,躲好……」圓子沒繼續喊了,她忽然發現她是如此瞭解徹徹。那種不是天才的人,沒有一點特長的人,想要變得強大,哪怕強大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他的夥伴多五分鐘時間,也要努力,也要拚命的感受。
我不是天才,但是我也想用我的手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啊!
「徹徹……」圓子哭起來,雖然已經說好了,再也不哭了的,她還是哭了起來。
「來吧!」徹徹大叫著,揮舞他的菜刀朝怪獸衝了過去,帶有腐蝕性xing的唾沫濺到徹徹臉上,立刻就讓他才長出來的皮膚變了顏色。他的菜刀,也就是普通的菜刀,不會燃起火焰也無法製造出駭人的暴風雪。
那就是一把普通的菜刀!
「嗷!」怪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伴隨著吼聲而來的是血液在牙齒根部腐爛的可怕味道。徹徹眼睛一閉,感到巨大的震撼力量,隨後便暈了過去。
他以為這就是他的終結了,直到有一個很軟的東西小心地開始舔他的臉。徹徹睜開眼睛,看到一隻粉紅色腦袋很大,頭圓圓的,有一個黑色小鼻子,玩具熊一樣的東西坐在他的身邊,看到他醒過來,歡喜地繞著他跑了一圈,又跑回來開始舔他的臉。
「你是什麼東西?」
徹徹坐起來,小傢伙跳到了他的身上,他忽然發現他的菜刀……
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