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的話彷彿終於有了點作用,亞瑟看著那把劍,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對日出說:「我的確已經不是郵差了,但是在那個變態老頭子把這玩意丟我手上時,我是郵差,這就夠了。」
「什麼夠了?」
亞瑟看著日出,一字字道:「夠我冒險把它送到目的地了。」
日出盯著神情認真的亞瑟,追問道:「就算會死也要送?」
「就算會死,也要送!」亞瑟肯定地回答。
「那我跟你一起去!」日出想都沒想就說。
亞瑟看著日出,疑惑了幾秒,然後別開臉似乎是微微地笑了。
日出也很疑惑自己為什麼要趟這灘渾水,但如果亞瑟剛剛稍微猶豫了那麼一秒,或許日出也就不會這樣說了。
「你沒有必要跟著我,我沒空照顧你。」亞瑟一邊說一邊賣力扛起那把大劍,沿著僅供一人行走的小路,冒著呼嘯的山風向山下走去。
「我沒有跟著你,所以你管不著也不用管我。」日出口氣不好地說,也跟著亞瑟走了下去。
日出以為他們又要再一次冒險進入金麥城,結果亞瑟只是走到了城門外就沿著環繞城門的大路往北去了。
「收信人住在城外?」日出問。
亞瑟沒有回答。
「那你根本就沒有必要進城的?」日出又問。亞瑟又沒有回答。
「你暈了嗎?」日出再問。亞瑟回頭冷漠又帶著幾分得意地說:「你不是沒跟著我嗎?」
「我是沒想到你這人討厭到這個地步。」日出回答道。
「我一向如此,我只是不想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已。」亞瑟語音冰冷地說:「你覺得我可惡,只怪你一開始就不該要那只背心獸背我離開金麥城。」
「你是醒著的……」日出只覺得一口氣嘔在胸口,忍不住說:「既然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覺得就算是假裝,你也應該也假裝感激我一下嗎?」
「我說了,我沒要你救我。所以就算是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感激的。就如今晚,就算你是擔心我身上重傷未癒而執意跟我一起,我也不會感激你的。我們不是朋友,更不是一路人,我不會叫你為我做任何事,你做了,也沒用。」
「哼……」日出看了亞瑟一眼,雖然已經是第三次問了,卻還是忍不住說:「我說你小時候到底過得有多差啊?難道你長這麼大就沒求過別人什麼嗎?就沒朋友嗎?」
「朋友?」
亞瑟看了眼地圖,一邊繼續前進,一邊說:「我媽以前也有朋友,我爸爸也有,但我媽快死時,她一個朋友都沒有,她的,爸爸的,都不見了。至於求別人,媽媽死後三天,家裡一點吃的都沒有了,我也求過別人,沒有人理我,這也沒什麼。他們一定是想就算今天幫了這個孤兒,明天他一樣會餓死,世道如此,不能強求。我沒有求過郵局讓我當郵差,因為總會有地方是他們不願意去的,比如說那個變態老頭子住的地方,就沒有人願意去。我願意去,這份工作就是我的,不用求人。」
第三次了,和前兩次一樣,日出想辯解著說點什麼,卻怎麼找都沒找到可說的。
「那你做不成郵差了,以後怎麼辦?」
「怎麼辦?」亞瑟重複了一遍,過了很久沒有回答。
沉默間,日出忽然感到了一絲淒涼。
「可能……」過了好久,亞瑟的聲音彷彿從夜色的最深處傳來,他說:「那個變態老頭子還是會需要人幫他送東西的吧。」
如果那個老頭子不要你送信了呢?
日出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他忽然發現,從不求人的亞瑟,如果沒有他口裡那個變態老頭子,或許七八年前,他母親死去時就已經跟隨母親的腳步一起死去了吧。
東方漸漸見白,收穫季的金麥城幾乎每天都是金光燦燦的。再過一會太陽就會升起來,等太陽升起,即便是城牆外的城郊人也會跟著多起來,說不定還會有不時經過的巡警和軍人。
亞瑟腳步加快了一些,日出趕忙跟上,但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再說一句話。
順著繞城的小路走了大約半小時之後。繞過幾間泥黃色的土屋,一個彷彿村落中央的地方,一棵枝幹粗大卻樹葉稀疏的高大紅火杉旁邊,一間烏se看上去比起房子更像是一個臨時小窩棚的房子從晨暮中掙脫出來。房子屋簷上一塊明黃色,上面用鮮艷的藍色寫著大大的「郵政」二字的招牌格外打眼。
亞瑟走到那間烏se小房子面前,看著掛在他頭頂,他甚至可以平視到的那塊顯眼招牌愣住了。
日出看了會,見他不動,走過去也看了看那塊招牌問:「容我猜猜,你是看到你的老東家心痛呢?還是收件人地址就是這裡。」
「是收件人地址就在這裡。」
「討厭啦!人家還以為你突然之間像正常人了呢。」嘴上這麼說,日出轉頭表情嚴肅了起來說:「如果收件地址是郵局,幹嘛還要找你送啊?亞瑟科勒,不是我嚇唬你,我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召喚出我的那把大劍,每次它出來都是它自己高興了就出來,不高興了就回去,完全沒我什麼事。如果這是個陷阱的話,我一點戰鬥力都沒有,你完全不要指望我。」
「我像是會把希望放在你身上的人嗎?」亞瑟失控地大叫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召喚不出那把紅刀嗎?你連什麼是大劍的真身都不知道,到今天還在跟我說什麼猩猩劍,狒狒劍好嗎?真不知道那把劍是怎麼了居然會選你。」
「選我?」日出皺了下眉毛問:「什麼叫選我?我是打噴嚏不小心自殺了而已好吧。哦,對了!」
日出看著亞瑟吃力地抗在肩上的那把劍,問道:「你就沒想過和這把劍融合嗎?它可比我那把水果刀看上去拉風很多喂。」
「理由一,我還不想自殺!打噴嚏不小心自殺了這種事全天下能幹出來的人也就你了。理由二,我是人類,我不想變成吸血鬼劍客!最終的理由……」亞瑟回過頭來,狠狠地瞪著日出說:「這他媽是一個郵件,老子要把它給收件人!」
「郵件?你要寄東西嗎?」
日出和亞瑟集體住口,齊齊向前方望去,只見烏se的小房子裡,一個面目和善的老頭子推門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件和亞瑟之前穿過的一模一樣的滿是口袋的背心,打了補丁的深藍色長褲上還有半個郵局的標誌沒有退se。
他看了看日出,隨後將目光移向亞瑟。
亞瑟也正盯著他,大約是因為那個老頭子看上去都奔九十了,骨瘦如柴,白髮也沒幾根了,佝僂著背還帶著一個瓶底老花眼鏡,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會拿把太陽劍自戳,然後去掃蕩東土大陸的樣子吧。
「請問……」亞瑟低頭再次望向他手上的送件地址,露出為難的表情。日出走過去看,發現收件人那裡,大約是那個變態老頭子吧,用蒼勁有力骨幹十足的字跡寫道:「為你開門的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為你開門的人,那就是這個老頭子啊!
「請問……」又說了一聲,亞瑟硬著頭皮開口問:「你是不是在等一個郵件?」
「我等郵件?哈哈,年輕人,你看不出這裡是郵局嗎?哎……果然這個房子真是該修修了。趕明兒村裡開會,我得再說說,如果沒錢的話,就先把屋頂修修吧,總是把信弄濕這算怎麼回事啊?就先修……」
趕在老頭子完全陷入自言自語前,亞瑟上前一步解釋道:「我是亞瑟,郵差亞瑟,或許你聽說過我,有人叫我帶個……」
「你是亞瑟!郵差亞瑟!亞瑟科勒?」沒想老頭子聽到亞瑟的名字,雙眼發亮立刻打斷亞瑟的話,朝亞瑟走了過來。
看著他顫巍巍的樣子,亞瑟不得不主動迎了過去,隨後就被老頭子一把抓住了。
「你真的是亞瑟科勒?」
「我是的,我……」亞瑟想著掏名片,老頭子卻一把抓住了他拿著大劍的手,激動地說:「是透明的超級大劍!幾乎沒有人見過的透明大劍!僱傭我的人說,真正的亞瑟科勒會帶著一把透明的超級大劍在麥子成熟的時候出現,而到時候……這時候,我就可以完成我的工作了。」
「你的工作?」亞瑟被老頭子的話弄得疑惑不已,忙不迭把那把劍送到老頭子面前說:「這把劍難道不是你的郵件,你的工作是什麼?」
「我的郵件?這把劍?」老頭子盯著那把劍看了一會,忽然大笑起來,說:「這麼大的劍就是全世界第一大麻煩,我今年已經八十歲了,你就讓我善終吧。哈哈。」
笑完,想到那把大劍確實是大麻煩,老頭子趕忙拉著亞瑟走了進去。
臨進屋,或許是太過震驚和迷惑,鬼使神差的亞瑟回過頭來看了日出一眼,日出連忙跟著也跑了進去。
跟外面看到的一樣,屋子果然小得驚人,屋門口一個接發郵件的櫃檯,櫃檯後面僅容一人站立的地方,之後就是滿屋子的信件了。
從地板到天花板,從左邊到右邊,從前到後,全是信,堆了一房間的信。
日出跟著走進去,隨後就被這滿屋子,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一轉身就會碰掉的信給驚呆了。而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看到左邊的一封信寄信人的名字和他右邊掉下來的一封信寄信人的名字好像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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