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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那棄勃所在的那個營接到新的命令。根據軍部的命令,這個營要以行軍隊形開赴扶余東北方向,要越過涑沫水防線,開到部落聯軍左路聯軍的地盤上去。在涑沫水沿岸,從扶余到大安的那漫長的七百里江防防線上,扶余和大安兩個行營已經正調派數萬的部落和渤海騎兵,讓他們越過江防,進入到聯軍的地盤,去把那些龜縮不出的部族軍趕出來。
一周之後,被惡劣的天氣和厚厚積雪道路弄的疲憊不堪的營隊在東岸鄚郆府鄚州達魯城駐紮下來,營指揮使許建大尉騎著馬從廂指揮部跑回來,那棄勃正跟本隊的番騎們躺在雪屋帳篷裡休息,聽到聲音,他露出頭正好看見大尉全團裹的嚴嚴實實,好像一個粽子似的騎在馬上,他的鬍子都結了冰屑,從那凍的堅硬的路上馳回來。
營帳裡的蕃騎們都立馬活躍了起來。
「這是又要開拔了嗎?」同是奚族的騎兵羅夫推測說道,有些焦急的探頭望著回來的營主。
那棄勃手下除了羅夫外的僅有的另外一個手下,列兵霍爾把針往皮帽子上一插,抖了抖那條剛縫好的褲子,說道:「一定是又要出發了。」
「也不讓我們歇一歇,真他娘的!」另一人低聲咒道。
那棄勃先前舉報同都戰士違反軍紀,事後得到嘉獎,不但得了枚虎賁勳章。而且還從列兵一下子晉陞到了二等兵。算是連升了兩級。因此。他現在成為了一個戰鬥小組長,按秦軍的舊例,隊級主官才是最低級的流內有品軍官,而隊級以下的伙級和伍級,是由士官擔任。在蕃兵部隊中,士官階也剛有改動,分為初級士官和高級士官,從五級軍士長到一級軍士長。這五級為高級士官,五級最低,一級最高。而從下士到上士,這三級則稱為初級士官。在都隊裡,高級士官擔任著副隊頭、副旗手、教頭、幹事等職務,而初級士官則擔任著伙長、副伙長、伍長、副伍長等這些實際上並不在九品之內的流外官職。
至於戰鬥組長,實際上是連流外品都沒有的職務,戰鬥之時,秦軍一般都是三人一小組,一夥組成三隊。一個戰鬥小組長,實際上也就是管包括自己在內的三個人而已。一般情況下。這個不是職務的職務,是由老兵擔任,帶兩個資歷低的新兵。那棄勃這個營都是部族新兵,他因為升了二等兵,因此也就軍銜比其它的士兵們高,得以當了個小組長。
「聽說廂主要來了。」一個同隊的士兵從外面鑽進來,報告著他剛探聽到的小道消息。
「嘀——嗒——嘀——嗒!」號兵吹起了軍號。
番騎們都連忙跳了起來。
「我的煙袋放到哪去了?」霍爾還在那裡慌忙尋找。
「備馬!」
「別找你的煙袋了,延誤了集合,你的那桿煙槍都得保不住了,快走吧。」那棄勃邊跑邊喊道。
隊裡的司務長跑了過來,他一隻手扶著馬伕,一溜兒小跑,向馬棚跑去。大家都按騎兵操典規定的時間備好了馬,站在木樁子旁待命。那棄勃如木樁一樣站在那裡,司務長悄悄對他說,「開打了,小伙子。」
司務長本來是都一級才有的職務,而在番兵中卻已經在隊級就設立了。這並不是個什麼好的職務,很多士兵們都常說,當官不當司務長,站崗不站二班崗。司務長相當於一個後勤總管,幾乎什麼都管,最主要的是主管各種日常生活方面,都隊裡的伙食、住宿,還有財務等大小事都歸司務長管。平時管理都隊日常後勤事務,衣食住行,戰時則還兼任管理伙伍主官,並且負有監督作戰的使命,特殊情況下,甚至可以代理行使都隊主官職權。
司務長是軍官職務,而非士官,雖然本隊的這個司務長和其它都隊裡的一樣,只是個最低的准尉,可他卻是正正當當的軍官。不過一般情況下,大家都不怎麼把司務長放在眼裡,只是當他是個管伙食的,也就是輪流到伙食班當班班時大家對他服服貼貼。
不過大家不怎麼把他當官看,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這個漢人司務長雖然才四十來歲,可卻是個和尚出身,原本是隨軍僧侶,後來在一次戰鬥中因為被迫反擊殺了幾個敵人,因此他就還俗不再做和尚,而是乾脆做了一個秦軍士兵,因為有功,被授了從九品下的陪戎副尉武階,然後蕃兵部隊裡,許多戰士都是新兵,新調來的那些各級軍官,雖然都是其它部隊調來的,可都階級偏低。
按秦軍如今的制度,實行的都是雙副職制度,每一個主官下有兩個副官,戰鬥之時,第一副主官隨軍,第二副主官則全部留營,其目的是萬一那支部隊在外面打光了,有這些第二副主官在,也能馬上拉起一支新部隊,用這些種子為骨幹,重新拉起並保留其戰鬥力。不過第二副官制度下,這些副官們多數是些資歷淺的新人,而且他們是從各部隊調到那些新軍中,結果,他們的軍階很低,甚至有的下級比上級的軍階高,為了讓上下通暢,上面又在蕃兵部隊中,實行了原來士官以上的軍官軍銜制度。現階段,加入了尉官和校官。
尉官和校官的軍銜都各有五級,從准尉到少尉、中尉、上尉到大尉然後准校到大校。
外號大師的司務長是准尉,十級軍官銜中最低的一級。
「你瞎說吧?」大師對誰都和和氣氣的,沒有半點官架子,因此那棄勃跟他說話也不用小心。
「真的。」外號大師的司務長小聲道。
很快,果然傳下了命令,拆帳篷。打點行裝。
帳篷拆完。各都隊在街上列好隊。
他們的都頭騎在激動不安的馬上。在都前打著轉兒。
「排成縱隊!」這個也就剛二十出頭多點的漢人都頭響亮卻又帶著點稚嫩的聲音在隊伍上空飄蕩,據說他是從秦藩內陸的登州龍山陸士學校畢業的,聽說上什麼陸士相當有名,從那裡出來的人都是前途一片光明。就如眼前這個傢伙,跟那棄勃的年紀也差不多,可那棄勃因那個嘉獎才升了二等兵,而眼前這個傢伙,卻已經是都頭。正正經經的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肩上戴著一槓三星的中尉軍銜。
馬蹄聲噠噠的響起來,第四都跟著第三都的後面,開出營地,跑上大道,第四都的左隊和右隊用在大半年來已經訓練有素的平整步伐排著整齊的隊形向外開去。
三天之後,這個營一路開到了斜離河西岸,河對岸就已經屬於是部族軍的控制區了,河對岸,開始有部族軍的一個個堡壘和一支支駐軍。
白樺樹叢後面霞光燦爛。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雪橇拖著隨軍攜帶的糧草和軍械等充實物資。在積雪上轟隆隆的響著,馬打著響鼻冒著白煙,在河岸前停下。
第四都的蕃騎們正把物資卸下爬犁,人聲馬聲在白霧中飄蕩。
人臉上閃著模糊的光,馬的身影消逝在朦朧的晨曦之中。
「哪個都的?」
「你是哪一個都的,為什麼瞎**亂走?」
「混帳,你這是用什麼態度跟長官說話?」年青的第四都都頭喝道。
站崗的黨項人連忙低頭,「對不起,長官,我看錯啦。」
等都頭一走,那黨項哨兵連忙又對旁邊的同伴悄聲道:「媽了個巴子,把我們都拖跨了,三天三夜都沒有睡好覺了。」
「康河,還有煙絲沒,給我裝一煙斗,從昨天起就沒抽過煙了。」他對旁邊的粟特族的同伴討好的笑道。
「抽個奶奶的腿,細封賴子,現在誰還有煙絲,最他娘的抽光了,要想等後方運送物資來,還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呢。忍著點,實在不行,就去弄點乾草點著也一樣。他娘的,以說以前也沒煙這玩意,咱們不也一樣過了。可現在上面發這玩意,大家都上癮了,他娘的又不能接上,這不折磨人麼。」
兩個蕃騎哨兵懷裡抱著騎槍,好像兩棵光禿禿的小白楊樹似的晃動。
那棄勃走過來,細封賴子立即又向他討要煙絲,自從秦蕃開發生產了各種類型的煙以來,軍隊中也開始把煙和茶作為軍需品,和肥皂等東西一起配發,很快的,這種能在行軍和戰鬥中極大提神的小玩意,就在軍中風靡起來。可以說,在軍中,想找到不抽煙的人,還真的很難。不過軍士們雖然發的都是些用艾葉、薄荷、金銀花還有少量茶葉等配製成的便宜煙絲,可配額依然很少,這使得軍士們見面,第一句話往往就是問有湮沒。
「老兄,你還有煙絲沒?」
那棄勃是二等兵,煙葉的配額比列兵的賴子要多些,而且他抽的也不多。他很大方的掏出自己的煙包,給兩人一人抓了一把。二個傢伙立即顧不得站崗,紛紛掏出煙斗,急急的裝上煙絲,然後劃著火柴點著,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一臉滿足的吐了一口煙霧。
「老弟,你知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去老丈母娘家吃酒去!」那棄勃也說了句玩笑話。
「哈——哈——哈——哈!」
「住口!禁止說話。」
遠處傳來巡哨值星官的喝斥,那棄勃連忙離開。
他剛一回到自己的隊伍裡,手下的羅夫馬上靠過來,他仔細的打量著那棄勃的臉,小聲問道:「那棄勃,你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
「隔河對面就是部族聯軍啊,咱們馬上就要過河去打仗了啊。」
「隨便好啦!」那棄勃不以為意的道,眼中望向河對面的那片冰天雪地,反而有股子期待,「功名富貴馬上取,羅夫,霍爾,你不覺得這正是我們的大好機會嗎?想想看,只要憑本事,我們就能掙得功名,獲得富貴。官職,軍銜、爵位,錢財和土地,我們不必再年復一年的放牧,卻總要忍受嚴寒和飢餓,不用擔心白災和瘟疫。我們也不用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和漢人一樣的耕地,咱們都是天生的戰士,只要努力,完全可以憑著這天生的本領,換取功名富貴,錢財土地,這是多好的機會。要是換做我們的父輩之時,就算為部族征戰,可也得不到多少好處的。」
「你野心不小。」羅夫驚訝的望著那棄勃,「我可沒你想的那麼樂觀,這一路上我可是一下子都沒睡著,這可是第一次上戰場啊,說不定一去就不回了。」
「放心吧,我父親告訴過我,新兵不會死於他的第一次戰鬥的。」
那棄勃整理好自己的裝備後,就靠在馬鞍子上打起盹來,羅夫和霍爾一直在他的耳邊叨叨什麼,兩人的聲音和地上積雪被踩踏的吱吱聲混到一塊,不停的響著,可這並沒有妨礙他的磕睡,反而如同催眠曲一樣,讓他更快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陣喊叫聲驚醒。
「敵騎接近,敵騎接近!」
「集合,準備迎敵!」
白臉兒中尉都指揮在大聲的喊叫,那棄勃抬起頭來,眼前是本隊士兵們的雪白色的偽裝色披風在晃動,兩旁是已經感受到不安的戰馬。一群烏鴉在上空飛過,呱呱的亂叫著。
冰河的對面,開始出現一群黑點,那是部族兵的偵騎。
緊靠著河岸的甲都的炮手們直接拖著飛雷炮到河邊,架起來就向對岸打了一炮。
轟的一聲,如同春雷炸聲。飛雷落在對方附近十幾丈遠,被飛雷驚嚇一跳的敵騎,開始調轉馬頭離去。
第一都的都指揮魯哲已經迅速集結了本都騎兵,帶領著他的都隊飛跑著前進,準備抓幾個舌頭。
遠處一陣馬蹄聲傳來,一都軍容堂皇的秦軍胸甲騎兵,從他們旁邊飛馳而過。那些騎著清一色雪白大馬,穿著藏青色半身甲,外披著雪白長披風,連戰馬都披著雪白馬衣的精銳騎兵們,用帶著嘲諷的笑容看了看這隊番騎。在那棄勃他們自己看來,經歷了這大半年的時間訓練和行軍,他們這些天生的馬上戰士,如今更加精銳了。可在秦軍鐵騎的眼中,這還只是一群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新兵蛋子而已。
「部族的勇士們,請捎上我們對契丹狗的問候!」一個高大的漢人騎兵,在馬上向他們笑道。
「我們會幫你問候所有契丹狗賊的老娘的!」那棄勃不肯示弱的回敬了一句,引來更大的一陣哄笑聲。
一隊又一隊的兵馬,絡繹不絕的向河岸湧去,那棄勃,已經感覺到了逼近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