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1
統領建章騎營返回洛陽後,此刻的童英只覺頭大如斗。
他自從廣宗之戰後,屈指算來也已經有了數月之久。可在這數月裡,莫說是營救盧植,他連盧植的面都沒見過。
童英試過去找那些清流、那些黨人,也試過去找大將軍何進。可無一例外地被擋了回來。洛陽地大水深,縱然是公卿府中的一個管家,也知道人分三六九等。他們見童英衣衫敝舊,更無一絲名士氣度,混不放在心上。
找不到人來幫手,難道要去劫獄嗎?
童英也動過這個念頭,他也真的到過天牢的外圍踩盤子。可他只是把天牢外圍的防衛都查了一遍,已經明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能硬闖,童英武藝的確不錯,可他一個人再猛,能突破層層守衛找到盧植嗎?就算找得到,他能把盧植帶出來嗎?
也許有那麼一線生機,但於當下來說,唯一確定的事實是,童英找不到人,自己也闖不進去。
今日童英帶好短劍,默默出了驛館,一如往日那般。
他住不起華麗的各色客寓,卻可以憑著軍籍在驛館住下。不過房錢雖不用交,但吃飯終還是要靠自己,洛陽/物價頗高,居大不易,他來此兩個多月,錢袋都已經露底。
童英腳步不不停,今日去的方向卻是集市。他當然不是去買東西喝花酒,而是去探聽消息。也許今天仍是毫無幫助,但聊勝於無。
他體質強健,腳步也快過常人許多,不一時到了東市,就見到一個商販挨打。
那個商販也算年青力壯,可是跟打他的人相比,卻是差了太多。那幾個人都是身長八尺,虎背熊腰,又兼之以多欺少,幾個起落已經打得商販不敢還手。
童英原本心中便是為了盧植之事煩悶不已,而看到如此情狀,當下自認為是人多一方欺人太甚,於是搶到了商販身前,朗聲道:「你們憑什麼打人!」
那幾個大漢微微一怔,想不到竟然有人阻攔,待到看清童英衣衫敝舊,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童英自然聽得出這笑聲裡的輕蔑。
「光天化日,天子腳下,你們卻是行此惡事,以眾欺寡。他哪裡做得不對,你且說說,咱們當眾對質,若是他的不是,你自可帶他去官府,若是你的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對面的幾個漢子已是面色不善,戟指罵道:「你又算是什麼東西,還不快快滾開!」
童英始才注意到幾名壯漢的身後還站著一個白衣公子,那公子衣著華貴,神色倨傲,生得甚是清雅秀氣,想必是足不出戶的緣故。
童英旋即知道這前頭幾人不過是下人而已,故而對那白衣公子高聲問道:「你的下人做錯了事,你怎地一聲不吭?」。
而那白衣公子卻是斜了童英一眼,冷聲道:「明明是這傢伙先錯了,他們代我出手教訓教訓他,又哪裡錯了?」
公子哥身邊的大漢卻已經不耐:「公子,待我們連著這小賊一併教訓!」
話音未落,前頭的三位壯漢便齊齊撲向童英,顯然是想要將這礙事之人快速的解決掉。
童英見對方如此無禮,心頭更是大怒,面對對方數人的進擊,卻是不退反進,往前一步,低喝了一聲,馬步微蹲,一記衝拳打了出去,擊在對方一人胸口,打得那人連退數步,慘叫著跌坐在地。
「點子扎手,諸人小心!」走在後面一人眼見童英這一拳虎虎生威,知道對手不是善茬,皺眉對同伴道。
「明白。」他們話音未落,人已經竄了過來,一人伏地橫掃,另外一人卻是凌空一掌劈來。
二人配合默契,兩路合擊,招式簡單並不花俏,卻是極為快捷果敢。
童英卻是凝如山嶽,等到二人攻到近前,這才退後了一步,不慌不忙。而他退了一步,攻他下盤的那腿已經掃到空處,空中的那掌竟然擦著他的鼻尖堪堪而過。
趁著對方招式已老,童英一拳沖天而出,迅疾的展開反擊,而空中那人單手一圈,想要化去童英的力道,卻沒有想到「砰」的一聲響,他一手封不住童英的拳頭,竟然被童英結結實實的打在肋下。
另外高高瘦瘦那人一腳踢空,見到同伴被童英拳頭打飛,心中凜然,怒吼一聲,翻滾而倒,手一撐地,已然凌空而起,雙腿齊飛,這一刻功夫竟然踢出五六腳。
童英卻是冷笑一聲,並不閃避,只是再打出一拳,穿過那人的腿影,正中那人的腳底。那人只覺得一股痛意夾雜著大力從腳底湧來,空中縮腿,翻滾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撞在牆上,滑下來的時候,已經站立不起。
那白面公子哥見童英片刻的工夫便連挫己方三人,不禁臉色難看起來。須知他身邊這幾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平日裡罕有敵手,想不到這貌不驚人的小子卻是能以一敵三還能輕鬆勝出,他不由冷哼一聲,眉頭也蹙了起來。
而他身邊剩下的幾人顯然意識到了自家主人的不悅,紛紛摩拳擦掌,準備為自己同伴報仇。
「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忽然從身後傳來一男子的聲音,眾人聞言循聲望去,白面公子哥身邊幾人臉色皆是一變,而童英臉上的神色卻是有些怪異。
「是你?」那男子緩步走到童英身前,詫異的說道。
「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童英望向來人冷聲道。
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在長安來尋童淵不成,而與他比試一番的王元。
「不知童兄此舉是何故?」王元目光四下望瞭望,看到躺倒在一旁的三人,不由望向童英皺眉道。
「你自己問他們吧。」童英不答,王元只得將頭轉向身後公子哥身邊的幾人,一人走到他身邊附耳輕聲說了幾句。
「原來是場誤會。」王元眉頭稍紓,指著地上那畏畏縮縮的商人對童英開口道,「此人膽大妄為,竟將過期食物銷售於顧客,幸而我家公子識破,這才來找他麻煩,並非是以眾欺寡。」
「當真?」童英聞言,面色微微一滯,拿眼望向自己身邊那商人。
而那商人卻是吞吞吐吐,半晌不知該如何作答,童英心中依然明瞭王元所言非虛,心中對自己沒有搞清事情的前因後果便莽撞出手不禁也有些懊惱,旋即拱手道:「原來如此,是童英我冒昧了…」
「冒昧?你打傷我三個隨從,說一句『冒昧』便能了結麼?」不過他話音未落,那白面公子哥卻是出言截道。
童英見公子哥倨傲,心生反感,何況此事雖然自己是有些莽撞,但是最初那些人對自己的輕蔑也是起因之一,因此他面無表情的答道:「縱然此人有錯在先,也自有官府處置,你等仗勢欺人以多欺少難道也是對的不成?」
「你…」公子哥顯然被童英所言氣得不輕,對著王元大聲道,「王元!」
王元聞言,只得苦著臉望向童英,搖頭道:「童兄你若對公…公子道個歉,那…」
「起碼要對公子下跪致歉,否則今日之事休想善了!」王元話音未落,那公子身旁的幾個壯漢卻是高聲道,
「下跪?」童英冷冷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今日之事我童英雖冒昧,卻無愧己心!想要我對你家公子道歉,絕無可能!」
王元努了努嘴,還想說點什麼,童英卻是搶著說道:「王兄無需多言,你我二人當日一戰勝負未分,我童英早就想尋你再討教一番,今日倒也不失為一良機,請吧。」
「童英?你便是那個單槍匹馬生擒了黃巾賊首張角的童英?」想不到那白面公子哥聞言,卻是有些詫異的開口道。
「我確是童英無差,不過生擒張角非賴我一人之力,乃是眾將士之功。」童英想也不想的開口答道。
那白面公子哥不開口了,不過王元微微偏過頭望向身後的他,只見公子哥望著童英的目光中多出了些許難以言語的味道。
公子哥感覺到王元在看自己,臉上微微一紅,俄而先是點了點頭,旋即又搖搖頭。王元會意,公子是要他好生教訓童英一番,卻又不要傷了對方。
「童兄,請吧。」王元臉色不變,心中卻是成竹在胸,他自以為對童英的武藝是知根知底,上次在長安若不是自己手下留情,這童英早已沒了性命,所以他對自己能夠取勝毫不懷疑。
而童英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凝望王元的一舉一動,雖在眾人矚目之下,內心卻是平靜十分。王元的武藝他也清楚,此人是他所見到的少有高手,大概除了師父童淵只有大師兄張繡能穩勝一籌,因此童英聽到「請」字,並不急急上前,跨步向左上走去,他一動,王元腳步也跟隨移動,卻是反向而行,二人繞了半圈,不約而同的低吼一聲,縱身躍起,雙掌交錯對了一招。
蹭蹭蹭,兩人同時往後倒退出去,唯一不同的是,童英比之王元要多退了一步。
雖然才過了一招,王元卻是心中一驚,他沒想到這才短短數月不見,這童英的武藝已經精進如此,這一招硬碰硬下來,他只稍勝少許。
王元不敢再輕視童英,人猛撲上前,再與對方戰成一團,十數招下來,王元暗中驚訝更盛,他如今雖隱隱佔著上風,童英多是守勢,但卻有餘力展開零星反擊,這樣的情形與當日在長安已是截然不同,上次他能穩勝此人,只是手下留情,讓對方搏了個平手,而如今兩人之間的差距已在毫釐之間,甚至說是伯仲也不為過,這讓他不自覺的想——難道此人得了什麼奇遇不成?
「好了,天色不早,我們回府。」王元耳邊忽然傳來那公子哥的聲音。
聽到此言,王元不禁微微鬆了一口氣,今日之事不過起源於一場誤會,他本身便不願與童英動手,因此當下收招對童英笑道:「想不到士別三日,果真當刮目相看,童兄武藝又精進了不少啊。」
「王兄過獎了…」童英亦是收招答道。然後目送對方數人簇擁著那公子哥緩緩遠去。
不過,那公子哥走出了幾步,卻是又轉過頭來,望著還駐足在原地的童英看了一眼,然後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