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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38章 分道揚鑣 文 / 我愛我愛羅

    地頭蛇等人不甘心,跑到牆邊死敲硬敲,四個通道來來回回跑了個遍,最後都是無功而返,灰心喪氣回到金銀島上,心煩意亂地朝著深淵中揚沙子。

    朱闖在手記上說,自己當時都絕望了,沒想到最後能活著出來,是以詳盡記錄下那一次在流沙城中的倒斗經歷,也算是一種懷念,多少年後再翻出來,也會唏噓不已,可是,終究朱闖自己卻沒能把握住這份幸福。

    我饒有興致地往下看,一旁的撲克臉連續不斷地抽著煙,一地的煙頭,我正好處在下風口,濃濃的煙草氣息撲面而來,不過自己看著手記正入神,吸進了這麼多二手煙,我也沒去迴避,在煙霧繚繞的氛圍中替九個人隱隱擔心,諷刺的是,我自己卻忘記了身上的毒蠱,現在想起來,不免有些心灰。

    ……

    能跑的地方全被跑了個遍,然而沙漏中的流沙下來三分之一,事態還是毫無進展。倒是周公靈的話開始應驗,一些細小的沙流開始從穹頂向下落,落在金銀島、小橋上面沙沙作響,好像下雨一般。

    沙漏中的時間流淌了一半,聚在金銀島上歇息的眾人驚駭地發現,四處的通道已然坍塌,堵了個嚴嚴實實,這下九個人更是處於絕境,可去的地方,唯有這四橋一島而已。

    穹頂每一塊岩石都開始細微的震顫起來,震動傳導到四壁、小橋乃至金銀島上,整個世界就好像沉浸在了顫抖的慢搖輕舞中,四周的沙雨給所有人的心靈帶來一種錯覺,一種毀滅前的美感,一如爆開的煙竹,釋放出巨大衝擊力的同時,也帶來了七彩絢爛的煙花,轉瞬即逝。

    那當口,眾人絕望得都忘記了害怕。大概,所有人都釋然了。

    美夜叉正值青春年華,平時性格剛烈的她現在搖身一變,突然變得柔情似水,姿態優雅地扶住小橋上的鐵鏈,光束在沙雨中反射出斑斑點點的光芒,此時的場景,更像是西湖的三月天,斷橋輕雨,美人憑欄。

    朱闖看著,不禁呆了,他想,如果人生這麼華麗地落幕,就算是夭折,也值了。眾人耳中飄入一支舒緩的音樂,齊齊看向美夜叉,此刻的她已經將一頭烏髮放下,朱唇輕啟,一曲鄧麗君的《忘記他》款款響起,生硬的粵語詞調並不影響當時淒美的氣氛,反倒是那讓人內心飄然的曲調讓其他人平靜下來,安靜等待命運的裁決。

    周公靈負手站立,俯視著暗黑的深淵,心裡想著,大哥,你稍等,兄弟一會兒就下去陪你。

    地頭蛇目光呆滯,坐在金沙堆上,眼神中佈滿暗淡,微含悔意,當初的好惡鬥狠的勁頭也煙消雲散。

    曾思遠歎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中無比懷念的是那已不復存在的故鄉。

    李三兒拳頭緊閉,放在面前,輕輕咬著食指,明顯一副沉思的模樣。

    藥姑摸了摸自己的藥包,眼神中還有幾分倔強與不甘。

    石天心理面想的全是前不久剛邂逅的一個湖南姑娘,她那烏黑的麻花大辮子和靈動的雙眼,過了今天,恐怕再也看不見了吧……

    而朱闖則一臉花癡相地盯著沙雨中淺唱的美夜叉,此刻的他覺得,「美夜叉」「母老虎」這樣的稱號或許並不適合她,她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只是迫於生活與現實的殘酷,她才為自己戴上了一副強悍的假面具。

    這些人中只有草頭王愣了愣神,不甘於這樣的命運,即使是在命運這樣在粗大千倍萬倍的大象腿下,自己這隻小小的螞蟻也要憑借自身強有力的雙顎,嚙噬出一條逆天的道路。

    在沙漏中的時間流盡四分之三的當口,草頭王很破壞氣氛的大聲喊了一句:「你們在幹什麼!不想辦法出去,都絕望了嗎?」

    說出這話,草頭王自己也沒有多少底氣,隨著情況的惡化,沙雨不再是那麼輕柔纏綿,穹頂轟然裂開,炙熱的沙瀑洶湧而下,澆滅了人們心中僅存的希望,就連周公靈也沒轍,對草頭王道:「四弟,事已至此,再也無力回天了。」轉而對其他人道,「兄弟們,我周公靈對不起你們!」說著身子一歪,就要跳進深淵,被眼疾手快的草頭王一把抓住,搖著周公靈的身體大聲道:「二哥,我們不怪你,現在還有時間,應該想想辦法,總比呆站在這裡,或者是自己尋死的強!」

    草頭王的聲音已經如獅子吼一般,幾乎啞了嗓子,可是在這混亂的聲音中,還是那麼細小。一旁的地頭蛇怒火中燒,一把推開草頭王,抓住周公靈的衣領,狂暴地吼叫道:「你現在懊悔了!對!!兄弟們有今天,全都是你,還有那個碩鼠害的!都是你們一意孤行!」

    其他人把地頭蛇拉開,沒多言語,眼看沙漏已經進行最後的清底階段,穹頂上雷鳴般一聲巨響,嘩啦一聲裂開一道巨縫,滾燙的沙潮洶湧而下,其間夾雜著不少大石塊,所幸沒砸到人群中或者小橋上。如果再天塌地陷一次,這裡的一切都不會倖免。

    眾人忙低頭閃躲,心照不宣地拿出氣囊面罩,胡亂套在頭上,滾燙滾燙的沙子落到手上,馬上一陣刺痛。人群中年齡最小的石天,在這個生死關頭完全慌了神,幾乎找不到北,慌亂中腦子一片空白,竟然直直地跳進了深淵。混著巨大的沙流,轉眼就沒了蹤影。碰巧朱闖把這一幕看了個真真切切,大叫一聲:「十二弟!」可惜人已去,再怎麼叫也叫不回來了。

    這時草頭王還是不忍熄滅最後的那點希望微光,抬起手電,找了一個沙子下落力度不是太強的角度,艱難地抬首看去,穹頂中間裂開的縫隙逐漸擴大,落下來的沙流滾燙滾燙的,這麼下去遲早被捂熟,該想個辦法才對。

    草頭王大腦快速地轉動,心想,這些沙子這麼炙熱,一定是從地表流下來的,那麼我們現在離地表已經不遠了!如果能躲過這些滾燙的沙子,不被埋死,不被石頭砸死,不掉到深淵下,那麼就有可能借助這坍塌的牆體和傾洩的沙子,爬到地面上去!可是自己畢竟是井底之蛙,這麼多「如果」也很難一一兌現,那該怎麼辦呢?

    正想著,「彭——」一聲巨響,來自於穹頂裂縫逐漸擴大而掉落的石塊,將一條小橋砸了個稀巴爛,而處於裂縫正下方的金銀島和兩道平行的小橋正好可以倖免。如今所有的人都龜縮在小島上不知所措,機械化地抖落身上的黃沙。

    草頭王瞄了一眼小橋,已然有了辦法。當下便掏出一捆繩索,朝眾人大叫:「聽我的!還有希望!快!都把繩子拿出來,把自己綁在橋底,快!來不及了」

    眾人腦子都沒壞,耳朵也沒灌進沙子,聽到草頭王這麼歇斯底里大叫,自然也明白個七八分,轉身一看那水晶沙漏,還有不到一指粗的底子,馬上就要流盡,哪還有那麼多心思猶豫,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到底行不行,連草頭王自己心裡都沒底。

    掏出繩索,胡亂栓在鐵鏈上,在自己身上草草纏了數圈,八個人畢竟是長期配合,臨危倒也不亂,非常自覺地平均分成兩組,分別躲到兩座平行的小橋下面,這鐵鏈穿過石板連接成的小橋,能不能撐住狂肆傾斜下來的沙子,那就要看這幾個人的造化了。

    一米多寬的空間,承載了八個人的宿命,沙子形成的瀑布從兩邊傾斜而下,躲在中間,居然也能不受其擾,自然避免了被燙熟的結果。

    八個人剛躲到橋底不到三十秒,穹頂便完全崩塌,巨石流沙一股腦傾斜而下,將另一座橋砸了個稀巴爛。裂縫下面的兩橋一島這條線,巧妙地躲過了這場浩劫,而橋下的八個人內心無不忐忑,人人皆緊閉雙目,牢牢抓住繩索,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這場狂砂暴雨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安靜下來,也多虧了這個深淵空間夠大,存儲了不少空氣,不然八個人也會被活活悶死在橋下。

    一道天光傾斜下來,閃進每一個人的瞳孔。久違的陽光還是一如既往地毒辣,可此刻,在這些人心中,這道金燦燦的光芒卻貴比黃金,那是生的希望。

    沙子還在稀稀落落地流淌著,八個人相繼爬到橋上,摘下面罩,不停地咳嗽著,喘著粗氣。此刻已經完全見了天日,太陽的光暈掃了個弧度,把光輝灑在無垠的沙海中。

    八個人頹然地坐在橋上,經歷了一場浩劫,竟然都神經質地笑了。本來必死的絕望,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生還的希望。

    環視四周,一片狼藉,唯一倖存的也就是這兩橋一道島,深淵仍舊不見底,但是那滾滾的黃沙,卻還在其中奔騰。朱闖笑著捶了草頭王一下:「哈哈……四哥,真有你的!你就是大家的救世主!」

    草頭王微笑著,把表情抹向平靜,正色道:「你小子先別高興太早,看看周圍的處境再說。」

    朱闖四周看了一圈,笑容逐漸僵住了,四周雖然已經變成了頹垣斷壁,可還是那麼高不可及,這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地洞,根本無處堆積起沙子來。就算橋兩邊牆壁的最低點,也有個四五米,不是簡單的搭人梯就能上去的。偏偏砂礫岩的牆壁又硬又滑,石頭間嚴絲合縫,就算借助匕首攀爬也行不通。

    地頭蛇本來還興奮著,心裡有點感激草頭王,看到現在的處境也好不了哪裡去,不禁「嘁」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我還以為情況會好呢,到頭來不還是困死在這裡?」

    草頭王微微一笑,顯得非常從容道:「不盡然,你們看——」指了指斜上方的一團影子,「你們看,那是什麼?」

    朱闖用手掌遮擋住眼睛,向上面看去,一個像一朵蘑菇,又像一把傘的東西矗立在上面,時間久了,被風沙侵蝕得比較矮小。

    「那是個蘑菇巖,怎麼了?」朱闖很白癡地問道,隨即恍然大悟,噢了一聲,眾人不約而同看向美夜叉。

    草頭王笑道:「十妹,你揮鞭子的功夫獨一無二,把上面的蘑菇巖套住也沒問題吧!」

    美夜叉看了看這五六米的高度,大致也就是極限了,是以心裡也不是那麼肯定,只能隱晦地回答:「我試試,或許能行!」

    八個人把繩子接到一起,長度已經足夠,就差美夜叉這臨門一腳,大家就可以成功地離開這個魔巢了。只是拋繩子還需要一個適當重量的物體做引,才能發揮功效,眾人一集合,紛紛把身上僅有的重物掏出來,匕首、水壺等,都不大適用。匕首太輕,水壺又太大。正想著把所有匕首都栓到繩子上,朱闖一眼瞄到了金銀島上的沙堆,七手八腳扒開,露出了裡面流到盡頭的沙漏。

    朱闖嘿嘿笑了一聲,一把抓起沙漏,照著地上就摔去,看得地頭蛇嚥了口吐沫:「你瘋了啊!這可是水晶的!」朱闖也不作答,把水晶沙漏兩邊都摔掉多半,只剩中間啞鈴一樣的東西,栓在繩子上面,非常順手。

    這下地頭蛇也無話可說,冷哼了一聲,撿起幾片水晶碎片放進懷裡。美夜叉香汗淋漓,試了七八次,終於準確地將繩子拋了上去,纏繞到蘑菇巖上,繞了好幾圈。幾個人拽了拽,非常結實,即使繩子自由端沒有掛住,這麼大的摩擦力也足以讓眾人攀爬上去。

    八個人相繼爬到上面,真正踏在了地表,才鬆了口氣。周公靈根據太陽簡單辨別了一下方向,八個人互相攙扶著,朝著北方一步步走去。由於沙漠無垠,視線疲勞,除了滾滾黃沙,幾乎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當做參照物,所以眾人繞了不少彎路,直到彈盡糧絕,才回到了輪台。

    這一進一出,四天已經過去。這一趟流沙城之行,十三雄好歹沒全軍覆滅,這其中最大的功勞還是屬於七筱的老爸,草頭王的,所以說,倒斗不光要靠技術,靠運氣,還要靠頭腦,一個臨危不懼的大腦才是最後的殺手鑭。

    無比遺憾的是,十三雄折了五個人,其他人也萌生了隱退之意,生還的八個人在輪台的一家小飯館內要了幾個小菜,幾瓶燒酒,面朝南方,對著那連綿的黃沙一杯灑下,幾杯下肚,不免觸景生情,於是一商量,八個人對著南方那無垠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齊齊鞠了一躬,然後一醉方休,把酒告別。

    輪台的歷史就好像這黃沙一樣老,殘陽如血,偶爾路過的駝隊影子被拉得好長,從一些古老的沙丘城牆中,依稀可以辨出那追溯到漢朝的歷史。這裡是唐朝邊塞詩人靈感的源頭,岑參有詩曰「平沙莽莽黃入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輪台城頭夜吹角,輪台城北旄頭落。」等,最著名的當屬那首曠世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那「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千古名句,把距今一千多年前的輪台冬景描寫得美好至極,殊不知,那其中的艱辛,堪比如今的盛夏,讓人歎息,不忍逗留。

    十三雄酒後各自言說了一下將來的打算,便分道揚鑣,散落天涯了。當年的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沒有鵝毛大雪阻擋在天山路前,而結局卻是一樣,山回路轉不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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