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連若水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裡,洛之意才轉頭看向司馬流雲,「開始吧,司馬公子。」
司馬流雲卻並不著急,放下剛才拿在手中的工具,坐到洛之意對面,面上掛著微微笑意,整個人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連說話都帶著一股閒適的味道,「洛小姐,能告訴我為什麼會突然又改變決定了嗎?」
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問,不是不想問,而是希望眼前的女人自己能說出來,但是,很遺憾,洛之意根本就沒有想說的意思,好奇了整整十天,司馬流雲再堅持不住,問出了口。
「之意以為司馬公子答應為人治病,對病人怎麼想應該是沒有興趣的吧?」
「不,我很感興趣!再說,若兮也想知道為什麼你又忽然改變了主意。」司馬流雲搬出了若兮。
洛之意無奈的一笑,「我不想每天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是這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受夠了!司馬公子覺得這個理由充分嗎?
司馬流雲低頭輕搖,同樣無奈的說:「看來我果然不該問才是。」
說著起身開始搗鼓桌上的東西了,慵懶的聲音再次響起:「這過程,洛小姐真的能忍受嗎?」
洛之意沉默了,想到第一日時司馬流雲說的那方法,心中也開始不確定起來,那過程只是聽聽就覺得太過痛苦,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承受得了。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洛之意的聲音淡淡的,卻帶著萬分的堅定。
司馬流雲轉身看了洛之意一眼,從桌上的一隻瓷瓶中取出一顆藥丸遞給洛之意,讓她服下,接著對立在一邊的錦荷說:「準備吧。」
錦荷擔憂的看著洛之意,卻見洛之意並不看她,幽深的眼眸中是從來沒有的堅決,錦荷知道,從戰憫將軍來了之後的那一夜開始,小姐就變了,比之年底洛家出事,變得更加讓人捉摸不透了。
心中輕歎一聲,錦荷開始了司馬流雲說的準備,將一張特製的躺椅搬到光線明亮的地方,那躺椅安裝了幾個環扣,能束手腳,固定頭部!接著準備好熱水和紗布,而另一邊,司馬流雲準備的藥膏及施術工具也好了!
「開始吧。」洛之意主動坐到那躺椅上,司馬流雲將她的手腳和頭部都穩穩的固定住之後,最後又忍不住問了一句,「真的要繼續嗎?」
洛之意卻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溫暖的秋陽,照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攏在柔柔的金色光暈當中,素雅的衣裙上朵朵小花彷彿鮮活了一般,朵朵華麗綻放,將她襯在繁花當中,那靜謐的柔和彷彿最美的畫卷,讓人忽略了她臉上那紅色的不和諧。
其實就算她臉上有著疤痕,她也是個能讓人喜歡的女人。可是……
司馬流雲深吸一口氣,終是沒有再說什麼,淨手之後拿起那薄刃,靜靜的看著躺椅上的洛之意,直到洛之意眉頭輕輕的皺起,司馬流雲才問道:「是不是渾身開始有麻木的感覺了。」
「手腳有點發熱。」洛之意實話實說。
「這藥雖然有一定的麻醉作用,但是效果畢竟有限,我不能讓你真的暈過去,那樣對於活血和藥效吸收不利,所以,這個過程,要你一直清醒著,所以,那挖肉之痛……」
那挖肉之痛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何況還不是一次,如果玉顏之毒腐蝕得太厲害的話,二次、三次、甚至四次都有可能,每一次都要重新將臉上的疤痕削掉,那痛又豈是常人能承受的,何況,眼前這位還是嬌弱女子,一次能堅持下來,兩次呢?三次呢?她能真的堅持下來嗎?
「司馬公子,挖肉之痛,之意並非第一次承受了。」洛之意淡淡的說道,那一碗打胎藥,不就生生的將她腹中骨肉挖掉的嗎?比起那疼痛,現在這個,又算得了什麼呢?
洛之意依然閉著眼睛,但是,腦海裡浮現的卻是爹娘兄長帶著枷鎖,鎖著鐐銬,艱難前行的模樣,耳邊響起的是戰憫低沉的聲音「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她已經低入塵埃了,那人為什麼還是要背信棄義,將她的親人殺死,為什麼?
成全仇恨嗎?她成全了他的仇恨,那誰又來成全她的仇恨!
洛之意正想著,忽然,臉上疤痕處一涼,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疼痛伴隨著涼涼的藥粉撲了上來。
洛之意牙關緊咬,手用力的握住,渾身緊繃著,臉上,一邊血色瀰漫,一邊蒼白如紙!
但是,洛之意啃也沒有啃一聲,默默的承受著那疼痛!
真的很痛,洛之意覺得眼前開始白茫茫的一片,偶爾亮光一閃,卻有轉瞬消失,那疼痛讓她無比的清醒。
白燁,我洛之意今時今日所受的一切都拜你所賜,我洛之意發誓,終有一日,要你一一償還!
在一波一波的疼痛中,洛之意終於沉入黑暗,卻又在下一刻被司馬流雲金針過穴弄醒!
傷口處,司馬流雲一遍一遍的上藥,抹除,上藥,抹除,如此往復,直到傷口處的顏色趨近正常的傷口顏色,才最後一次上藥,然後包紮!
洛之意痛暈過去一次,卻再也沒有暈了,清晰的感覺到一次次的上藥和抹除……
直到司馬流雲包紮結束,手腳上的束縛被解除,洛之意才睜開雙眼,面前,司馬流雲臉上汗水淋淋,慵懶不再,用一種叫做敬佩的眼神看著她,而一邊的錦荷,早已淚流滿面,心疼的看著她。
但是,她現在連笑都是不能夠的,這幾日,她不能牽動傷口,不能笑不能說話,連進食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喂一點兒湯水而已。
錦荷扶著她回到床上休息,疼痛終是讓她疲累不堪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卻已經是傍晚,睜開眼睛,卻望進兩汪深潭當中。
白燁不知什麼時候來的,靜靜的坐在床前凝視著她,丹鳳眼中滿滿的疼惜與愧疚自責,洛之意現在所受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就算他從來沒有想要她的命,但是,現在看著她這模樣,心卻彷彿也被劃上了無數的口子一般,疼痛難奈!
洛之意此時不能說話不能笑,只是靜靜的回望著白燁。
忽然感覺手上一暖,露出被外的素手已經被白燁的大掌整個的包裹了起來,洛之意低頭看看,復又抬眸看向白燁,一雙幽深的眼眸中慢慢的浮起氤氳一片,彷彿優美的湖面攏上秋雨的淡淡水霧,讓人心底繞上絲絲屢屢的情絲,掙不開,也不想掙,甘願被縛,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