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是晴空萬里,下一刻就已經烏雲密佈,瓢潑的大雨從天而降,雨絲如瀑,遮擋了所有遠眺的目光。
這幾天,整個王府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連走路呼吸都放輕了很多,只因為他們往昔溫文爾雅的王爺主子這幾天面色實在陰沉得嚇人,溫柔的笑容沒有了,俊逸的臉上寒霜籠罩。
洛之意靜靜的呆著下人房,自從回到王府之後,她這位新晉的貼身侍女似乎又被人遺忘了一般。
薛鶯鶯已經再不似在錦州時那樣被吮許陪在白燁身邊了,一則因為白燁回京之後政務繁忙,二則,府中還有一名異族美女顏娜,但是,最重要的還是白燁實在心情不好,面色難看,誰來都沒有好臉色給。
於是,當那個嬌俏的少女出現在下人房時,洛之意一點兒也不意外。
「洛姑娘,鶯鶯冒昧了。」她的聲音也如人一般的俏麗。
雖然知道她和白燁現在關係曖昧,她也不出一絲一毫的惡感來,薛鶯鶯,天生就有一種討人喜歡的氣質,只要她彎起嘴唇,露出微微笑意,就能讓人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一般。
薛鶯鶯看著這簡陋的下人房,心中微微詫異,在錦州的時候,這位洛姑娘在王爺的行館中進出自由,近身侍候王爺,沒想到在王府離居然是這樣的境遇,外界傳言紛紛,她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
「我這屋子僻陋,就不請薛小姐進來了,薛小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洛之意的聲音冷冷的,關上門走到了廊下。
「也沒什麼,就是閒得慌,來看看洛姑娘。」薛鶯鶯並不說明來意,滿臉笑意的伴在洛之意身邊。
洛之意轉頭看了她一眼,復又轉頭看著雨絲沉重:「薛小姐冒雨前來,真的只是來看我這麼簡單。」洛之意嘴角掀起一抹嘲弄。
薛鶯鶯走到洛之意身邊,一起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
「不管洛姑娘相不相信,鶯鶯真的只是來看看洛姑娘。」
看著她俏麗的側臉,洛之意無聲一笑,當初將她推到白燁面前,只是希望引開白燁的注意力而已。
兩人站在廊下,都沉默著不再說話。
風吹過,雨絲飄了進來,濕了兩人衣衫,但是兩人卻彷彿約定一般,誰也不退縮,誰也不迴避。
忽然,雨幕中人聲傳來,接著兩名下人撐著傘走了過來。
兩人看到廊下站著的兩名女子均是一怔,如此大雨,那兩名女子早已衣衫浸濕,但是卻傻了一般的站著一動不動,兩名下人對視一眼,搖頭上前。
「洛氏,王爺有令,讓你去前堂。」兩名下人說著側身,讓出走道。
「洛姑娘,帶上傘。」
薛鶯鶯忽然微笑著將靠牆的傘遞了過去,洛之意看著那雙嫩滑如凝脂般的手,終是一笑,接了過來:「謝謝薛小姐。」
撐開傘步入雨幕之中。
薛鶯鶯看著那纖細的背影,輕輕一歎,跟在身後的丫環低聲問道:「小姐,為何要這樣親近這醜女人啊!」
「因為那人心裡在乎她。」
……
洛之意跟著下人來到前堂,下人通報過後,才走了進去。
沒有抬頭,直接對上上首的位置微微欠身,頭依然低垂著,那個男人,即使知道了他母妃的事,心中有了一絲釋然,但是,卻依然無法原諒他。
「丫頭……」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三分難過和哀傷。
洛之意霍然抬頭,卻望進一汪深潭似的眼眸中。
只見堂上左首位置上站著一人,一襲淡藍色滾黑色暗紋邊的薄衫,一張輪廓分明的面孔,略顯蒼白,清俊而淡然,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臉上卻帶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沉穩和滄桑。
那一剎那的恍惚,讓洛之意似沉淪夢中一般,時光流轉,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她還是洛家千金的時光。
「憫哥哥」,低啞的聲音下意識的喚出曾經叫過千百遍的名字。
此人正是大越另一位赫赫有名的將軍,戰憫。
戰家是大越除馮家之外的另一個武將之家,奈何馮老將軍膝下只有兩女,這大越武將就成了戰家統領了。
戰憫是大越唯一一個可以和白燁比肩的沙場戰將。
而戰憫和洛家大公子洛雲廷不打不相識,成了好朋友,對洛之意,也如哥哥對妹妹一般的疼惜。
此時,戰憫看到洛之意的臉後,清俊的面上又驚又怒,最後變成深深的疼惜。
兩人的目光癡纏在一起,卻叫坐在上首的白燁眼中深沉了下去。
「戰將軍,人已經來了,有什麼話就說吧。」白燁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凝視。
「九王爺,她的臉是怎麼回事。」戰憫已經走到洛之意面前,大掌就那麼毫無避忌的撫上洛之意臉上的疤痕。
面對戰憫的責問,白燁無言以對。
洛之意如今一身的傷痕,都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他,他可能錯了,他可能做錯了。
「九王爺,雖然您貴為親王,在大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丫頭是你的王妃,你們曾經共同經歷生死,現在,你怎麼能如此對她。」戰憫此時已經忘記了彼此的身份,在他心中,洛之意一直是他最疼愛的小妹妹,直到一年前,洛之意被賜婚給九王爺白燁,他在邊關得知這一消息後,心中又痛又悔,他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中,那個調皮愛笑,喝酒胡鬧的女子早已住進了他心裡,只是,他從來都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而已。
「戰將軍,注意你的言辭。」白燁的臉更黑了幾分,門口站著的兩人,那親暱刺痛了他的眼:「本王不計較將軍的無禮,但是,將軍你要弄清楚,本王怎麼對她,還輪不到將軍你來過問。」
戰憫見白燁對洛之意如此冷漠無情,不僅毀了她的容貌,還將她貶為奴婢,心中大痛,他那麼疼愛的女子如今卻在這裡受苦受難。
「白燁,你是男人,就不要難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戰憫心中惱恨,嘴裡就越加的放肆了。
「怎麼,你心疼了,難道這樣的醜女人戰將軍也有興趣。」白燁聽到戰憫為了洛之意居然不顧身份的來指責他,不知怎麼的心中怒火叢生。
洛之意身子一晃,他居然如此的侮辱自己,抬頭看向上首那長身玉立的人,被毀的容顏上染上三分淒楚,在臨水花榭,她不是聽得很清楚嗎?這男人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有什麼奇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