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之意終於忍不住了,跪著移動到院門口,杖責之刑就在院子外面的寬闊地上。
洛之意扶著院門,看向長凳上那個閉目不言的男子,長凳周圍的地面上四濺著鮮血,伴隨每一杖的落下都有無數的鮮血濺起,那板子早已被染成了紅色,縱使如此,那長凳上的男子面上卻無一絲一毫的異色,仿若背後的鮮血淋漓是別人的一般。
洛之意的眼淚終於再次洶湧而出。
跪爬到白燁面前,顫抖著手覆上白燁緊握著凳腳的手。
白燁倏地的睜開雙眼,看到他面前,面色蒼白,使勁兒咬著下唇,淚如泉湧的女子,卻是溫柔一笑,低聲道:「乖,為夫沒事,別擔心。」
洛之意心已經痛得麻木,用手背一抹眼淚,對白燁扯起一抹笑,喉嚨裡塞得滿滿的,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就那樣定定的看著這個為她受刑的男子。
他是大越最尊貴的親王,是沙場上讓人聞名喪膽的修羅將軍,是整個大越京城都忌憚的天煞孤星,是她原本就不甘願要嫁的男人,是她堅守著本心,不敢動心的夫君。
原本以為,新婚之夜那一句誓言如那新婚之夜的紅燭一樣,燃過之後就再也沒有了痕跡,嫁入天家,本就注定與愛無關,她早就明白,所以從來不會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溫柔與寵溺中,但是,現在,那無數四濺的鮮血卻彷彿落在她心上一般,變成了無數滾燙的烙印,灼痛了她的心,也灼痛了她一直以來的堅持。
到了如今,她發覺自己沒有辦法做到毫不在意。這樣的男子,這樣的夫君,她怎能不動心!
短短兩個多月,他的深情、他的專一、他的寵溺,他溫柔如水的笑,他溫暖寬厚的手,堅強有力的臂彎,讓人安心的胸膛,哪一樣不是她之前所追尋的,原來她苦苦追尋的,就在身邊!
白燁的傷勢很嚴重,回到王府之後,白燁堅持著吩咐慶叔,堅決不能讓洛之意看到他的傷勢,然後才昏了過去。
白朮在白燁的房中整整忙碌了兩個時辰,才把那一背的傷勢處理完畢,洛之意一直等在外面,卻被慶叔攔著,不得其門而入,不管洛之意說什麼,慶叔就沒有絲毫讓步,「王妃,這是王爺的命令,王妃就不要為難老奴了。有阿術在,王爺不會有事的。」
「慶叔,讓我進去看看王爺吧,我就看一眼。」洛之意這一日也是被折磨得精疲力盡,但是,沒有親眼看到白燁平安無事,她怎麼能放心。
「有空在這裡糾纏的話,還不如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向清冷持重的月華姑娘忽然冷冷的說道。
「月華姑娘,不得無禮。」慶叔見月華姑娘對洛之意如此說話,面上露出責備的神色。
「哼,月華說的有錯嗎?王爺大婚兩個月以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養傷!歸寧之日,如果不是王妃深夜想要縱馬怎麼會遇到刺客行刺!這一次,如果不是王妃沒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端莊樣子,怎麼會走路都撞倒永熙王妃。」月華的聲音冷冷的,眼神冰冷的看著洛之意。
這位低眉順眼的王爺侍女終於忍不住了,收起了以往的乖順模樣,變成了刺蝟一般,絲毫不管洛之意的身份了。
「月華!」慶叔終於高喝一聲,轉頭對看向洛之意,「王妃,月華姑娘也是擔心王爺,才會口不擇言,還請王妃不要責怪她。」
洛之意搖搖頭,低聲道:「月華姑娘說得對,都是我的錯,不然,王爺不會屢次受傷,都怪我。」
月華見洛之意面色難看,冷哼一聲進了白燁的房間,重重的關上了房門,阻斷了洛之意的視線。
「慶管家,洛丞相還在大廳裡,這」這時,邊上的一名下人出聲提醒道。
洛之意這才想起她的丞相爹爹也一同跟來了王府,這後院王爺家眷的居所他不便前來,此刻正在前廳等候著。
洛之意抹去眼角的淚水,對慶叔道:「慶叔,我爹爹那兒有我招呼就好,你在這兒候著吧。」
「老奴省得。」慶叔臉上又露出親切的微笑,「王妃不要自責,王爺不讓你進去,就是怕你看到他受傷難過,王爺從來就沒有責怪王妃的意思,月華姑娘的話,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看著這位笑得和藹的老管家,洛之意心中一暖,扯起一抹笑,道:「那這裡就勞煩慶叔了,我去去就來。」
說著在錦荷的攙扶下往前廳而去。
望著那個瘦弱的背影緩緩離開,慶叔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王爺,真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送走洛丞相之後,洛之意再次回到了翰墨軒,白燁的寢房大門緊閉,慶叔依然站在門外,見洛之意面色蒼白,很是虛弱的樣子,上前道:「王妃,很晚了,你先吃點東西,然後梳洗休息吧。」
「王爺怎麼樣?」
「王妃放心,阿術已經離開了,說王爺傷勢看似很重,但是內府沒有受傷,並不凶險,皮外傷,六七天傷口癒合就會好了。」
洛之意這才點點頭,但是卻依然矗立著不動。
「王妃」
「慶叔,既然白朮已經離開了,那我現在可以去看看他了嗎?」洛之意只想看看他而已。
「王妃,王爺有令」
「我會一直在這裡等,等到他願意讓我看他為止。」洛之意倔強的站在那裡,身子搖搖欲墜的樣子,如果不是錦荷扶著,她肯定連站都站不穩的吧。
慶叔歎了一口氣,道:「王爺已經睡了」
「我只看他一眼,決不吵到他,就一眼。」什麼時候一個主子要如此卑微的和奴才說話啊!
慶叔心下動容,終於轉身離開了。
洛之意看著慶叔有點佝僂的背影,低聲道:「謝謝慶叔。」
「小姐」
「扶我進去吧。」洛之意低聲吩咐道。
房中沒有侍候的下人,連月華姑娘也不在,洛之意微感意外,但是很快明白過來,一切都是慶叔安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