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轔轔，數十輛馬車組成的車隊浩蕩而來，形色匆匆。
往日自信高傲的水月宗弟子，這時候一個個低下了腦袋，沮喪迷茫，少了幾分過去的神采。
在大荒王朝，水月宗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宗門，水月宗弟子當然有著他們的驕傲。如今一下遷徙到數萬里外的陌生地方，充滿了不確定性，誰知道今後會怎樣。
風光不在，前途未卜，這些個弟子打得起精神才怪了。
不過就算士氣不高，車隊行進速度還是不慢。
水月宗弟子們騎著的多是烈火鴕，有幾個特別的是其他騎獸，拉車的是青犀獸，上萬斤的重量拉著一星影響都沒，蹄子撒的歡快。清一色以低階妖獸甚至中階妖獸充當騎獸，這速度當然不是尋常車隊能比。
最中心的一輛馬車中，端坐著兩名鶴髮童顏的老者，兩人間擺著一張玉製棋盤。
驀地，一人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一推，說道：「輸了。老蘇，你的棋力倒是越來越強了。」
另一個老者嘿嘿笑了兩聲，說道：「說好了，一盤棋二兩西方雷晶，老董你欠了六兩了。有了這些，加上我那點存貨，說不準有機會打造出一件低級寶器來。」
「記著記著，等到地後就給。」董長老望了一眼外邊車隊，歎道，「一個個無精打采的，要是到了新地方沒起色，這批弟子心氣都沒了。」
「怪不得小崽子們，連我們都對將來沒底，何況他們。」蘇長老也沒興致下棋了。唉聲歎氣。「聽說宗主有意聯絡聖蓮宗。讓我們重歸北靈域？」
「有這意向，但具體如何實施還要再看。聖蓮宗當年是本宗，可這些年也衰敗了很多，不比我們強出多少。重歸之後，誰主誰次，麻煩事多著呢。」
北靈域，北域幾大分域中最為強盛的一域，其中幾家頂級宗門聯手連大秦王朝、冥炎王朝那樣的一流王朝都大為忌憚。不敢輕犯。
坐落其中的聖蓮宗，當初亦是一域大宗，水月宗只是幾名出走長老在外開創的分支。只是花無百日紅，聖蓮宗如今衰落的很厲害，水月宗即便回歸也肯定不會甘心只做普通一脈。
蘇長老向著馬車外張望了兩眼，兩道白眉連成一線：「我總感覺路上被人在窺視，難道有人想對我們動手？」
董長老一驚，隨即說道：「應當不會吧，除了那兩家叛徒其餘幾宗同樣忙著遷徙，探子回報來的情報一切正常。些許蟊賊。憑你我二人還對付不了？」
「總之小心為好，車隊中的幾樣靈草都稱不上多珍貴。但勝在用途廣泛，這番多份量要收集起來可不是易事。一旦被毀，我們到了新地方後扎根重建過程就要困難許多。」
……
荊十方目光灼灼，看著這支水月宗的車隊從自己眼皮子底下經過。
這已經是數天來第三支水月宗車隊了。
「還是不見殷老太婆，難道真的已經在我來前走了？」
要打探出水月宗車隊隨隊長老倒是不難，從水月宗到這好幾天的路程，一出宗門就有書院的暗線將情報以飛鴿傳書形式送到了他手中。
「若是留在最後，和水月宗宗主或太上長老等人同行，我一樣沒了出手機會……只能耐心等待了，最多不過一月時間，就能見分曉。」
水月宗宗主和太上長老都是龍虎境修為，說不定連元丹境強者都有，有他們庇護，就算荊十方新得了冰魄劍實力大增，也別想斬了殷姓長老，只是自尋死路。
荊十方看著水月宗車隊消失在視線中，闔上雙目，回到枯瞳的修煉中。
瞳術之博大，之精深，遠超同品武技，每一次的修煉都會有新的感悟，新的發現。
作為自己的最大一張底牌，他對於枯瞳的重視程度猶在韋陀伏魔劍訣之上。只是這門武技並非單純投入時間就能有進益，目前還是在入門階段，且有較大擴展空間。
七天後
山亭週遭，草木皆灰，枯萎乾癟。
只是修煉枯瞳過程中，散逸出來的一點枯之力，就奪去了數十平米內所有植物的生機。連蟲豸毒蛇都沒了蹤影，翻開幾塊石頭，就能看到死去的蜈蚣、毒蟲。
荊十方驀地睜開了雙眼，似是灰濛濛的死寂空間中有兩點亮光閃過，終於有了一絲生氣。
活動了一下手腳關節，修為精深者一次閉關修煉，十天半月那是常事，等到修為更高一坐半載都正常。隨著肉身壯大，長時間的不活動也不會肌肉枯死，旺盛血氣和真元流轉間就能自行護住肉身完好了。
但這次不過七天，他就感覺到了四肢有些僵硬，甚至是連經脈都好似枯萎了些。
若是持續再久些，這種枯萎甚至會變得不可逆轉，根深蒂固的保留下來。
難怪連週一舟前輩那樣的元丹境強者，都沒法彌補了枯瞳對身體機能造成的損傷。
枯榮魔瞳，既然帶了一個魔字，自然有它邪性的地方。
如果來自暗線的消息沒錯，待會兒經過的這支水月宗車隊中就有著自己等待了多日的目標殷老太婆，同行的是一名水月宗普通長老。
右手搭上了冰魄劍柄，手腕紋絲不動，彷彿成了一座雕塑。
但如果有人走進荊十方三丈之內，就會發現他身上氣勢正在不斷拔升，捲過的山風都似乎帶上了劍氣，把飄下的落葉絞成了碎片。
心孕劍意！
識海中一次又一次的劍斬畫面，重複疊加起來，竟是發現劍影並非在同一條線上。劍影越來越多，成千上萬，直至充滿了所有空間。
不論從那拐角處殷老太婆以何種方式出現，都不會超出他的模擬場景去。
這一劍，他勢在必得！
孕育劍勢來增強威力每套劍法都有，但基本就數息罷了。像荊十方此刻做的，蓄勢過程長達幾刻鐘還在無上限一般的在增強，簡直是天方夜譚。
就連極為重勢的韋陀伏魔劍訣，一樣做不到。
所以荊十方此時擺出的起手式根本不是韋陀伏魔劍訣，而是他當初在萬劍殿石壁上散逸劍招中學來的那句歌訣——
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悟得劍意後，再來看這句歌訣，又有新的理解。
劍勢徐徐，以劍意驅之，蓄而不發，待得劍出就如萬頃洪流，擋者披靡。
這還是他當初領悟劍意後就發現的，只是正常同人交手中用不到，只能用在特定情況下。
又過了一炷香，一輛金屬貨車轉過拐角，出現在荊十方視線中，隨即是第二輛、第三輛，魚貫而出。
荊十方眼睛一亮，深呼口氣，仿若鯨吞將空氣吸入腹中，都形成了一股氣旋。下一刻，手中冰魄重重揮下，一道十丈劍芒飛出，伴隨著的是驚濤駭浪聲，似大堤決口，洪水席捲。
劍芒未至，就已經有數輛馬車翻倒，貨物灑了一地，那些水月宗弟子摔在地上，狼狽慘叫。
而這僅僅是餘波，劍芒核心正中一輛紫色華蓋馬車，馬車表面似有一層薄光閃過，但瞬間就是弱不禁風的被劍芒摧毀碾碎。
轟的一聲，炸成兩半。
兩道身影自紫色華蓋馬車中倒飛而出，一人雙手如蝴蝶穿花般舞動，一道道綵帶連起，重重疊疊。劍芒斬來，綵帶嗤嗤的裂開，聲如裂帛，一下就斷了數十道；
另一人冷哼一聲，十指結印，濃郁水氣凝聚，形成一塊黑雲，猛然漲大。
但無論兩人如何施為，都無法徹底抵消了驚天劍芒的威勢。綵帶新生速度比不上崩斷速度，黑雲被劍芒一斬即融為水氣，兩人依舊被劍芒轟上了身體。
不過經此步驟，劍芒殺傷力好歹是下降了大半，兩人身上各異光芒閃動，只是受了點輕傷。
「你是什麼人？不知道這是水月宗的車隊，找死不成！」殷姓長老面若寒霜，左手手腕上的玉鐲不復完整，化作無數玉屑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荊十方醞釀良久，蓄成的最強一擊，哪裡是那樣輕易扛過的。
殷姓長老不得不祭出了身上一件防禦秘寶，才擋住了大部分傷害。
這等秘寶，再差勁的也只有長生境逆天強者才有本事煉製，出現在大荒王朝的絕大多數都是從遺跡中獲取的前人遺物。可以說是用一件少一件，殷姓長老心疼的不行。
不過剛才那一劍威勢實在太過嚇人，讓殷姓長老有了忌憚，否則早就搶先動手了。
「取你性命的人！」
荊十方已經從山亭中躍下，掃了一眼，除殷姓長老外另一人他也見過，那次墓府遺跡中水月宗的藍姓少婦。
「閣下對我們水月宗是否有什麼誤會，不妨說出來聽聽。若是占理，我們一定給你個交代。若是無理，那我們水月宗也不是好欺凌的，只得分個生死了。」藍姓美婦面色有些蒼白，飽滿胸口起伏有些激烈，顯是先前一劍讓她有了點損傷。
荊十方心中大定，看來藍姓美婦修為還不如殷姓長老，自己把握更大了。
「當然不是誤會！我今天來就是取殷老太婆人頭來的！」他轉向殷姓長老，淡淡說道，「在下荊十方，想來你還記得這個名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