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因為雙方軍營裡都混雜著奸細,突襲的事情宜早不宜遲。所以經過一下午的忙碌,當天夜裡我們就整裝出發。大軍靜悄悄行進了一夜終於在天剛剛亮的時候抵達了鬲津河北岸。鬲津河不是很深,馬匹可以順利通過沒有任何障礙。
等兩萬大軍過完河就需要一個多時辰,我打著哈欠對楊長風說道:「走了一夜,我看那邊的樹林不小,咱們去那裡睡覺吧。」
兩萬人帶著馬全部進入樹林裡休息,本來要安安靜靜睡覺的。有一個人拿出火藥包來回把玩。旁邊人說道:「把那玩意放下,趕緊睡覺。」
「我晚上在馬背上睡了一夜,現在不睏。」
「那也別玩這個,這玩意邪勁太大,你忘了滄州城燒成什麼樣了?」
「是啊,我也納悶呢。就這小小的玩意能點這麼大的火,真是怪事。」
馬軍有名的賭鬼「潑皮」湊過來說道:「把上邊包的紙去掉,你們說這玩意還能不能燒起來?」
「能。」、「應該能吧?」、「沒紙怎麼點著?肯定不能」……
把玩火藥包的人說道:「潑皮,你說能不能?」
「我看這玩意有沒有紙都能點起來。」
「那我就說不能。潑皮,我上次賭錢欠你三十文,這次咱們再賭行不行?」
「怎麼賭?你說。」
「就賭三十文的。我贏了,咱倆的債兩清,我要是輸了……」
「你欠我六十文。賭了,把紙撕開。」
那個人把紙撕開,把紙包著的火藥全都倒在地上,然後用火引燃。結果可想而知,「砰」的一聲,附近幾個人衣服全都著了。處理好這起意外之後,楊長風召集各百夫長,嚴格傳達使用火藥的紀律,除了作戰,誰也不准空閒時間用火藥接近明火。
之後,楊長風看我眼神也是愛答不理的,充滿了怨氣。彷彿在說:我說讓你少拿點。
我心想怎麼這麼晦氣,行軍第一天就和頂頭上司鬧彆扭。我私下找到潑皮說道:「你賭神的名聲連我都知道。逢賭必贏,所向披靡。但是現在勸你別賭。你想啊,輸給你的人多數是欠你錢的主,要是你死了,他們的帳不就平了?再說這一路上肯定會不少搶,你贏一堆金銀帶著也不方便啊。不如回去之後再賭,把他們的錢贏回去,這就好比這一趟是他們幫你把錢運回來了。你說呢?」
潑皮想想也對,在我面前保證這段時間不會再和別人賭博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但是目前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終於安靜了,受到剛才那件事的影響,所有人都踏踏實實休息。此時,哨兵來報,外邊有一個小孩騎著一頭牛向我們走來。楊長風說:「不用管,牧童放牛呢。接著睡覺。」
牧童就這樣騎著牛走到了樹林裡,接著他就看見了滿樹林的兵馬。小孩兒並不害怕,他從牛身上下來,接著走到我們士兵面前蹲下來仔細端詳。楊長風一隻眼睡覺,一隻眼瞄著那個小孩子。因為剛才火藥的事產生隔閡,我就主動去表現一下。
我走到牧童身邊,說道:「小孩兒,看什麼呢?」
小牧童轉過臉來看著我,只見他脖子上帶著長命環,頭上梳著兩個小辮子。衣服肥肥大大的,上邊打著幾個補丁,袖口和褲腿捲起很多層,一看就知道是大孩子穿剩下的衣服。皮膚有點黃,只不過有一雙溜溜直轉的大眼睛。他說道:「你們是不是打仗的啊?」
「對啊,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爹也去打仗了,你們都穿著滑溜溜的衣服。可是為什麼你們的褲子和我爹的褲子顏色不一樣呢?」
「很多人的褲子都不一樣啊,就像好多人長得也不一樣。」
「可是我爹說。褲子一樣的是好人,褲子不一樣的是壞人。你們是壞人。」
我理屈詞窮了,推著牧童說:「我們不是壞人,我們也是好人。因為褲子是會變顏色的。不信你明天來的時候我們的褲子就和你爹的褲子一個顏色了。今天這裡不能牧牛,先去別處。」
回來之後,趙福討好地說道:「大人夠有童心的。」趙福是宋承天給我的八個侍衛其中之一,原稱宋三,每次我叫他們的名字,他們都顯得受寵若驚。
「我也是當父親的人了。我出來的時候媳婦已經懷孕好幾個月了,現在也該把兒子給我生下來了。」我敢肯定,現在臉上寫滿了父愛。
「等養了孩子你就知道多麻煩了。」楊長風這次主動搭理我,「尤其是常年在外的時候。我也是媳婦剛懷孕就出來當兵了,等回鄉的時候一看他在爺爺奶奶身邊嬌氣的要不得,幹什麼什麼不行,我媳婦老是怕他磕了碰了。還送他出去讀書,家裡沒一個識字的都不知道他學得怎麼樣。等長大了論學問考不上進士,論武藝就更別提了。我狠狠心讓他跟著商隊跑商呢,這他娘都捨不得,一走的時候就哭得死去活來的。」
「你兒子多大了?」
「大兒子今年十八,二兒子今年十六,倆人全送出去跑商了。現在當了官可以回家住了,我把我家老三老四看的死死的。要麼好好學,不好好學趁早當兵去。我都後悔那兩個兒子了,要知道學不出什麼,早送他們去少林寺當幾年俗家弟子了。」
「哼,你還有兒子操心,洒家想找個徒弟都難得要死。」
我笑著說道:「方丈這是想當花和尚?你六根未淨啊。」
「洒家早還俗了好不好?」「方丈」是我們的馬軍都尉,早年在少林寺當和尚。後來魏國抓了一個燕國的奸細,半途奸細逃跑了。因為奸細裝扮成和尚的模樣,一時又找不到,所以魏國一生氣,下令境內所有燕地籍貫的和尚全部趕出去。方丈就是那個時候被迫還俗的,後來就從了軍,因為武藝高強,擅使一個鐵衣大棍,所以每戰都能立功慢慢升成了都尉。這次宋承天特意把他派出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楊長風恍然大悟一般,說道:「真是哎,我四子就愛甩槍弄棒的,你當他師父不就得了。」
「那敢情好,洒家這一身本事也能傳下去了。」
我們起哄道:「楊指揮還不趕緊拜師啊。」
「去去去,邊玩去,等回去我讓我兒子好好給方丈磕個頭,我說這事那真是……糟了。」他眼睛盯著遠處一動不動。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叫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