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這個念頭一閃,楊朵朵就知道行不通,她的話給了破綻眼前這女人,現在再推翻一切不但毫無意義,反而會授人以柄。舒蒲璩奀
李凰熙的兩眼緊緊地盯著她,看她這回還有什麼好說的,「楊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楊朵朵咬著下唇又後退了一步,低垂著頭,兩眼來回轉動,不用抬頭,她也能感覺到頭頂上一片灼熱,怕是連皇舅也要疑心她是那幕後兇手枕邊遊戲一軍商貴妻。
明禎帝確實是瞬也不瞬地看著自家外甥女,朵朵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卑鄙之人,只是萬一是這樣呢?他的目光移向兒子拓跋晏,如果朵朵是這樣的女人,他曾經歷的痛苦,拓跋晏也有可能會經歷一次,思及此,他的眉頭攏起了一抹嚴厲。
拓跋晏緊抿唇地看了楊朵朵的面容半晌,方才踱至妻子的身後,冷冷地看著楊朵朵無半分血色的臉孔,「表妹,我妻子所言是否屬實?」
「我……」楊朵朵猛然抬頭,目光越過李凰熙看到五表哥冰冷而猜疑的面孔,她的心揪緊一片,疼得實在難受至極,好一會兒,頂著巨大壓力,她道:「不,表哥,我不知道姐姐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我一定會衝到獸苑去救她的,哪怕用我的性命去換,我也會讓姐姐平安無事的,你要信我……」急忙衝上前,伸手欲抓住拓跋晏的胳膊解釋一番。
拓跋晏的身影一閃,讓她的雙手落空,只見他拍了拍自己並沒有讓人碰到的手臂,眼簾微垂,遮去一部分的譏嘲,只剩下嚴厲的目光落在楊朵朵的身上,「說的倒是比唱的好聽,表妹,我且問你,這虎嘯如此之大又密集,不是一句聽不到就能解釋的,現在你出現在這兒,我有理由懷疑你包藏禍心……」
「沒有,絕無此事!」楊朵朵趕緊斬釘截鐵地道,這會兒她已顧不得合理不合理,急忙一轉身,重重的巴掌聲就打在身邊的婢女身上,氣急敗壞地道:「跪下,你這個賤婢,聽到獸苑裡睿王妃的求救聲,為何不立即喚醒酒醉的本小姐,做死了啊,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抬起腳不顧儀態地一腳就踢在尋婢女的心窩處,看到她倒地哀嚎,她臉上的神情還是緊繃著,只是目光卻朝那婢女暗示地眨了眨。
那名被她踢心窩口的婢女立即就會意,楊朵朵是要她背黑鍋,她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婢女如何能鬥得過堂堂公主與右相之女,惟有趕緊配合楊朵朵做這場戲,反正橫豎都是死,只希望楊朵朵能善待她的爹娘。
遂,她一副悲哀欲絕地道:「小姐饒命啊,都是婢子看到小姐睡得香,想著您酒醉,婢子若是喚醒您,您會頭痛欲裂,因而不敢隨意出聲,即使聽到獸苑裡的聲音,婢子怕得要死,所以……」抹了抹眼中因害怕而哭出來的淚水,「婢子不會飛簷走壁,想要去救睿王妃,可婢子哪有這本事?去也只有送死的份兒……」
楊朵朵不敢看周圍人的目光,好不容易這婢女會意地出來頂罪說了這麼一番有利她的言辭,表情更為狠厲地指著她道:「你糊塗啊,本小姐多次跟您提過,姐姐於我是最重要的人,你偏還當成了耳邊風,你這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內,你好大的膽子……」
在場的人都皺著眉頭看她們主僕二人一唱一和,均把責任推得遠遠的,這樣一來楊朵朵可以洗清謀害李凰熙這睿王正妃的嫌疑,二來這婢女不過是大意怕死而已,一弱質女流看到一隻老虎都會怕,更何況是好幾隻?她不去救也在情理當中,婢女的命也是命啊。
風慣大場面的大臣都不會輕易相信這樣拙劣的借口,北魏的女子都善飲酒,楊朵朵又豈會喝了幾杯就醉得不省人事?只是瞄到明禎帝沒有做聲,他們也跟風使舵不去觸帝王這個楣頭,反正又不關軍國大事,不過是後宅爭寵,睜隻眼閉只眼即可。
拓跋淵瞇了瞇眼,這會兒倒是有幾分驚訝地看著楊朵朵,本以為她解不開這局面,哪知道她會斷尾求生,將一切都推脫出去,兩臂環胸的他倒是在一旁看得歡樂起來。
李凰熙看了眼明禎帝,隨即兩手一拍,嘴角嘲諷道:「楊小姐倒是急智,這都能被你推脫開去,我倒是佩服之至,依我這性子怕是拍馬都追不上你……」
楊朵朵聞言,急忙轉身硬逼出幾滴馬尿,一副委屈交加的樣子道:「姐姐要怎樣才能相信妹妹的一片誠心?妹妹不是真的見死不救,只是妹妹昨兒夜感風寒,今兒個又喝了些酒,一時間兩者相沖,我行至這宮殿的時候已是頭暈眼花,姐姐,就不能原諒妹妹因醉酒睡去不曾搭救的錯嗎?」
李凰熙再一次覺得楊朵朵沒有生在南齊真是很遺憾的一件事情,這麼會裝,可是很多人都模仿不來的,「楊小姐無須自責,你做了什麼老天爺都會知道的?再者你都話都圓得差不多了,做證又都是你的侍女,我還能有何話可說?公爹,看來是兒媳給你添麻煩了,我也不是那不識大體之人,就當我命在北魏比人低一等敗了……」
「誰敢說你的命低一等?」拓跋晏氣怒道,他直視明禎帝,「父皇,您常說我們父子骨肉親情的可貴,那今天刺殺我妻一案不能就此了了,我的妻子從來不是命賤之人,哪能在宮裡遇到這樣的陰謀詭計都不追究到底?」看了眼悄然抬眼看他的楊朵朵,「至於表妹的說辭本身就漏洞甚多,再者如我妻所言,證人都是她的侍女,如何能當真?至少此案她是最大嫌疑歡寵,邪王傻妃。」不理會她就要暈倒的樣子,他冷酷道:「表妹是如何賴上我的,父皇比任何人都清楚,兒臣顧及了父皇與姑姑的顏面,父皇更要體諒兒臣現在的失望與擔憂,如果洗清不了她謀害我妻的嫌疑,兒臣絕不娶她過門以致家宅不寧。」
他一把抓住李凰熙的手緊緊地握著,向眾人宣誓他的決心,「父皇是過來人,相信比兒臣更能明白箇中的酸楚。」
李凰熙覺得握著她的手的大掌是那樣的灼熱,那熱一直侵往心臟地帶,使它跳動得格外厲害,即使明知他是一定站在自己這一邊,但也抵不過此刻的感動,她的手指張開,也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楊朵朵死死地看著他們兩人相握的手,若不是還有理智,她怕是會直接衝上前去將他們兩人的手分開,這一幕真是刺眼之極,她的眼睛嫉妒得發紅。
明禎帝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楊朵朵的身上,兒子的宣言讓明禎帝頗覺為難,兼之外甥女眼裡沒能第一時間掩飾住的嫉妒眼神讓他的身體一震,他的手不禁握緊了拳頭。
在這一樁婚事許下之後,他就曾對妹妹說過,朵朵要嫁給阿晏為側室,可以,但是有一條必須遵從,那就是不能在阿晏的後院裡放火,分散他的精力,更不能看他的妻室在大魏勢孤力單就想動歪腦筋,這是他不能容許之事。
現今看來,妹妹母女二人沒有將他的警告放在心上,這麼一想,明禎帝的神色更為難看,眼神犀利地看著楊朵朵。
「阿晏,此事朕會查清楚,不會因某人的身份而有所偏差,父皇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拓跋晏這才行禮道:「兒臣謝過父皇,只是這十一月份的婚事?」
明禎帝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楊朵朵,不顧她哀淒的眼神,神色一凜道:「自然是延後。」話音一落,看到楊朵朵的身子往後一仰,她的侍女趕緊扶著她,眼裡的不滿更甚,怕她又要故技重施,聲音冷道:「朵朵,你若還要用死來要脅朕,朕現在就可以賜你一杯毒酒,這事就此定案。」
有些事可一不可再。
楊朵朵一聽,這回身子是真軟了,滿臉都是失望,婚期延後,想要再自殺一次,皇舅就堵死了她的路子,這回她的頭暈得不辯方向。
「小姐?」她的侍女帶著哭腔喚她一聲。
拓跋晏冷哼道:「表妹,別再裝了,父皇不買你的賬,裝都沒有用。」
「表哥,你……好狠……的心……」楊朵朵失望地低語一句,開陽的人看定她的笑話了。
正在這時,一具被老虎啃得只剩下半邊臉的殘破軀骸被人拖了出來,儼然是李芳熙,看那樣子,她斷氣已有些時辰了。
以那半張臉還是驚懼的表情,就知道她死的時候是多麼的痛苦。李凰熙的心裡湧上一股難以化解的悲哀,想到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話,生在帝王家真是造孽,這樣的同室操戈卻是接連上演,沒有停歇的時候國手丹醫全文閱讀。
拓跋晏的身子不著痕跡的往她的方向一站,阻去她看向李芳熙的目光,有些人不值得同情,李芳熙若沒有害人之心,斷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把她從三皇子那兒要過來是輕而易舉之事,可她偏偏要參與這場陰謀中,就怪不得別人害死她,朝妻子低語一句,「這不是你的錯,你別再往心裡去……」若不是因為你,她也不會多活這麼些時日,最後這一句到了舌尖,他又吞回去。
此時再說這些也寬慰不了妻子的心,握著她手的大掌更用力一些,向她證明還有他在,她不是孤獨一人。
李凰熙在他身後點了點頭,只是悲哀依然縈繞在心頭,移開了看向李芳熙殘缺不堪的屍體的目光。
拓跋晏適時道:「父皇,兒臣認得這女的,她是三哥府裡一名侍妾,這會兒死在獸苑倒是可疑之極。」轉頭看向妻子,「可是這女人引你來獸苑?」
李凰熙暗暗深呼息一口氣,事情走到這地步,就容不得她再往後退,什麼姐妹情深在皇家而言只是一句空得不能再空的話,她鄭重地向丈夫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她。」
明禎帝的臉扭曲了一下,這些個不爭氣的後輩是不是想要氣死他?這事情牽進去他的妹妹嘉元公主,現在又扯進三兒子秦王拓跋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陰謀詭計進行得有條不紊,可見沒把他這帝王放在眼裡。
遂大喝一聲,「來人,宣秦王夫婦即刻來見朕。」
一甩手,他帶著怒火轉身往回走,今天是沒有心情看什麼白虎,自家的人一個一個都比白虎厲害得多。
眾人都面無表情小心忐忑地跟在明禎帝的身後,期間沒有人敢重呼息一聲,就怕觸怒前方的殺神。
拓跋晏扶著李凰熙向前走,期間還不忘扯了扯自己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冷嗎?」
「還好。」李凰熙將身體重量都依向他,手指撥了撥凌亂的頭髮。
「等到了父皇的寢宮,我再讓人備水給你洗一下,先忍忍。」拓跋晏溫柔地道。
李凰熙的頭靠著他的手臂,眼睛往上一瞟,「你不氣我自作主張了?」
拓跋晏無奈而寵溺的眼神看著她,嘴上卻硬道:「你呀,不是早就吃定我了?這回拿自己的安危來冒險,回府後我再與你計較,現在你可以開始祈禱了。」
「阿晏……」
「……」
夫妻二人邊走邊說著話,楊朵朵越看眼睛越紅,他們一定是故意的,在她面前秀恩愛就想要讓她放棄?休想,她楊朵朵還沒有要不到的東西,五表哥也是一樣的。
拓跋淵的目光也沒有離開楊朵朵那張掩不住嫉妒之火的眼眸,鼻子重重一哼。
到了帝王寢宮,三皇子夫婦已經等在那兒,他們全身都瑟瑟發抖,事情都已經聽說了,再看到李芳熙慘死的樣子,心不由得跳得更快。
阮妃卻是趕緊上前扶住穿著男人外衣的李凰熙,「睿王妃,這是怎麼了?」
拓跋晏道:「阮妃娘娘,麻煩你去找一套衣物給我妻子換上,這天氣冷,她受不住。」
明禎帝聽到兒子的聲音,遂也朝阮妃吩咐了一句。
阮妃急忙親自扶著李凰熙下去梳洗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