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凰熙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明福公主臉上的神色,眉眼之間暗含喜色,這讓她整張臉隱隱泛著光彩,可見對於她深陷流言當中是相當的高興,她也不動聲色地笑道:「托堂姐的福,堂妹一夜安睡到天亮,連夜也未曾起。舒僾嚟朗」
她要扮演好堂姐的形象,她就奉陪,反正在隆禧太后的面前,一派和諧的樣子會更討這老祖母的歡心。
「是嗎?」明福公主聲音有些拔高道,隨即想到母妃告誡的話,頓時又掩飾般地笑了笑,「看我都是白操心了,還以為昨兒夜裡發生的命案,凰熙堂妹會心神不寧,差點就遣了人要去給堂妹送去些安神的藥物。」
李凰熙表情不變地隨她一道走向隆禧太后,方才屈膝行了一禮,隨後乖巧地坐到隆禧太后的右手邊,「皇祖母看看凰熙的氣息不就知道了?堂姐有所不知,雖說昨兒的命案離齊,但是皇祖母說過會徹查,我又會有什麼不安害怕?」淡定地接過金嬤嬤奉上的茶碗,輕撥了撥,「臣孫可是真正的龍子鳳孫,有我李家的列祖列宗守著,真龍天子護著,哪會懼一個小小的鬼魂做怪?若是這點風浪就不安失眠,未免墮了我李齊皇室的臉面。」
這幾句話她說得極輕蔑極有氣勢,龍子鳳孫的派頭擺得十足。
隆禧太后嘴角微勾,臉上略有些許笑意,這個孫女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什麼精怪之說簡直是無稽之談,自己剛才未免多疑了些。細細打量了她的臉色,倒是白裡透紅,因行走了一段路,鼻尖處微微冒汗,更添幾分麗色,連個憔悴之色也無。
明福公主卻是愣了愣,心中暗惱,想要不管不顧地諷刺幾句,這回卻學乖了生生地壓抑著,我呸,龍子鳳孫這四字你也配,我才是真正的龍子鳳孫,你那不過是次品。
李凰熙不可能知道她想些什麼,但依她知道這公主堂姐的性子,肯定要腹誹她幾句,只是這回她卻沒有反辱相譏倒讓她刮目相看了,輕茗了一口茶水,「堂姐與凰熙同出一宗,又何必人云亦云?連這些個拙劣的流言也信,未免讓他人小瞧了我皇室之人。」看到明福公主眼裡暗含不滿,臉上更是推心置腹,「堂姐往後若聽了這般的流言,直斥其荒謬即可,萬萬不可失眠,這於身子有害,當得切記。皇祖母,您認為臣孫所言在理嗎?」
她最後轉向了隆禧太后問了一句,小臉上略有期待地看著她,眼睛裡更有幾分委屈之情,潔白的貝齒更是咬緊下唇。
隆禧太后與她相處了這麼一段時間,對這孫女還是有不少感情的,少有的溫情地拍拍她的手,「凰熙說得對,有我李齊皇族的列祖列宗庇佑,又有什麼精怪敢打主意?這不過是有心人捏造出來的而已。」
明福公主聞言,小嘴張了張想說什麼,但一時情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麼一來李凰熙是精怪的傳聞取信不了隆禧太后,又有何用?
李凰熙卻是眼裡含著一抹感激的淚水,任由那淚珠兒滑落臉龐,最後撲入隆禧太后的懷中嚶嚶哭了起來,「只要皇祖母信我,凰熙就不委屈了……」
這一刻,她顯得極為脆弱,正是受屈後的自然發洩。
明福公主暗暗嘀咕了幾句惺惺作態,這堂妹哭得倒是時候。
隆禧太后少有地慈愛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好半晌後,方才扶好她的身子,「凰熙,此事哀家自然會查清,你也莫要覺得委屈,世間沒有兩全之事,你投身皇族衣食無缺,自然要承擔一些別的風險。」
所謂別的風險,不外乎是王權之爭而已。
「臣孫謹遵皇祖母教誨。」李凰熙抽出帕子抹去淚水,輕聲道。
明福公主道:「只是無風不起浪,凰熙堂妹,只怕你這些日子還是出京避一避,等風浪過了,自然也就不受其害了。」眼睛看向隆禧太后,「皇祖母,臣孫這也是擔心堂妹,離京城最近的熱河行宮就不錯,就讓堂妹去住上個一年半載,京師之地就不會再有流言。」表情誠懇之極。
李凰熙皺緊眉頭看向明福公主,眼睛微微一瞇,這個局真是布得越來越巧妙,詆毀她之後就是想辦法趕她離京,這樣一來她就不能取悅隆禧太后,忠王府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至少,她與她父王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只可惜她們玩弄的對象還有一個是以多疑著稱的隆禧太后,此時,她心裡冷笑一聲,以隆禧太后的性子必定不會允許他人算計,最後怕是難得好。
隆禧太后聽完,目光凌厲地看向身邊的明福公主,只一眼,就讓明福公主坐不住,身下的褥子有如針砧,兩眼不敢與隆禧太后的眼睛對視,氣勢短地急忙低下頭,暗中大喘一口氣,那種不舒服的審視目光非但沒有消失,還變本加厲了。
她受不住壓力,硬著頭皮低聲道:「皇祖母,臣孫不知說錯了哪句話……」
「李璦熙,你現在還不知錯嗎?」隆禧太后震怒地一拍身前的桌案,怒吼了一句。
李凰熙急忙給隆禧太后撫背,老生常談地說著「皇祖母息怒」的話,然後又瞥了一眼明福公主,一副焦急地樣子,「堂姐,您還不趕緊認錯,莫讓皇祖母傷了身子……」
明福公主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相反,她剛惕又自用,自幼就是眾星拱月的存在,若是強自壓抑還可,但李凰熙的一再刺激下,她的脾氣又上來了,猛然抬頭,站了起來,「凰熙堂妹,我這個堂姐不及你聰慧,到底我說錯了哪句話惹得祖母動怒,還請堂妹明示,讓你這個愚笨的堂姐開智。」
李凰熙的表情似是一怔,到底還是這個表情的堂姐最為熟悉,她不禁有一種久違了的感覺,那種故做鎮定的樣子是怎麼看怎麼不舒服,掩去心思,飛快地低語一句,「看來都是凰熙多嘴,堂姐莫要與我計較,我知道皇祖母封我為公主,堂姐心中不喜……」
「你給我住口,你何德何能與我平起平坐?這都是你耍計謀得來的,我不要你給我求情……」明福公主怒道,一骨腦兒將平日在背後抱怨的話都說了出來,這都是積壓在她心底的話,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發洩口,她在這樣的狀態下,已經忘記了對隆禧太后的恐懼。
隆禧太后每聽一句,臉色就更黑一分,那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最後怒極反笑道:「原來你有這麼多不滿,哀家直到今正才知曉,璦熙,你倒是藏得挺深,再給哀家說說,哀家有何對不起你之處?」
這幾句帶著陰深的話語讓明福公主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皇祖母這樣的表情是她未見過的,帶著莫大的敵意打擊對手的樣子,哪還有半分祖孫的情份。
饒她再愚笨,也知道剛才失控下所說的話冒犯了皇祖母,急忙跪下,眼裡含淚道:「皇祖母,都是臣孫的不是,你千萬不要動怒,臣孫下回再也不敢了……」
「你以為還有下回啊?」隆禧太后震怒道,「目無尊長,不愛護妹妹,哀家可沒有你這樣的好孫女兒。」
這句話相當的重了,如果寫進聖旨裡面,明福公主只怕是保不住這個公主位置了。
所有人的目光明的暗的都看向隆禧太后,再然後就看向臉色瞬間刷白的明福公主,太后要貶斥這個公主殿下嗎?
「皇祖母……」明福公主不可置信地呢喃了一句。
隆禧太后沒有吭聲,只有那臉色更為難看。
李凰熙一直都在揣摩隆禧太后的心意,這堂姐在她膝下承歡了許多年,她這個才回京城的孫女表現得再好,只怕這祖母喜愛她的程度也不會超過明福公主,所以說這只是氣話而已。
細思之後,她也急忙起身,跪了下來,「還請皇祖母息怒,堂姐不過是一時口不擇言,絕沒有置疑祖母的決定,再說她是皇叔惟一的親生女兒,又怎會不是皇祖母的孫女呢?」
明福公主一聽到她替她求情,頓時有吐血的衝動,險些又要叫囂幾句,不要她假好心的話,可到底在看見祖母難看的神色時沒敢再喊出口,這時候她的潛意識告訴她,再衝動她就玩完了。
隆禧太后喝了一口茶水方才氣消了一些,鳳目看向李凰熙,「她說了你的壞話,你不生氣嗎?」
「生氣,怎麼不生氣?」李凰熙故做一臉委屈地道,「凰熙雖然不是天生的公主,但好歹也有皇室血統,被自家姐姐如此攻擊,凰熙焉能不委屈,焉能不難過?只是到底是親生骨肉,切肉還不離皮呢,正所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句話讓隆禧太后愣了愣,臉上的怒火收了起來,憐愛的看向李凰熙,這麼一個年歲不大的孫女兒的都明白的道理,怎麼他們卻看不透呢?
明福公主卻是咬著下唇跪在那兒。
好半晌,隆禧太后長歎一聲,「他們的年歲都比你大,怎麼就堪不透這個道理呢?凰熙,起來吧。」隨即目光看向明福公主,「你可聽到了?你處處為難針對凰熙,到頭來她卻能以德報怨,你知羞不知?」
明福公主低泣起來。
「一大早就到哀家這兒,哀家以為你要盡孝道,心中正歡喜,哪知你卻是來行挑撥事宜的?璦熙,到底是誰教你這樣做的?」
隆禧太后最後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自幼養在她膝下的孫女兒,那威嚴的聲音響徹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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